六七名王府衛士,抬著一張矮桌,擺放在王府後園的湖岸旁。..


    衛士們擺妥了矮桌,又在兩側放了座墊,這才紛紛退了下去。


    兩個女子一左一右跪坐在矮桌側旁,其中一個從遞上菜肴的侍女手中接過菜肴,一盤盤的擺在桌上,另一個,則用木勺輕輕攪動著木桶裏的酒漿。


    她們不是別個,正是伏皇後和董妃。


    二人原本已是睡下,劉辯提起要到湖邊同劉協好生把盞暢談,劉協說什麽也要讓侍女將她們喚醒,由她們親自在旁伺候。


    拗不過劉協,劉辯也隻得應允。


    伏皇後和董妃起身後,簡單梳洗罷了,便先他們一步來到了湖邊。


    劉辯與劉協,出了寢宮,則是猶如閑庭信步一般,沿著小路慢慢的走著。


    手按劍柄,王榛跟在二人身後,一路走,一路聽著二人敘談。


    自打當年劉辯逃離洛陽,與劉協之間如此談話,總共也隻有過一次,那便是誅殺董卓之後,劉辯在長安皇宮見了劉協的一次。


    “陛下當年在長安,也是吃了不少苦楚!”朝湖邊走著,劉辯一邊走,一邊對劉協說道:“董卓亂政,陛下年幼,自是要受他擺布。後來王允誅殺了董卓,李傕、郭汜又進入長安,連年動蕩,我大漢乃是國運多舛,連累了陛下!”


    “若是王允不死,或許天下已然大安!”提起王允,劉協搖了搖頭,歎息了一聲說道:“可恨那李傕、郭汜,為了一己私利,竟是攻破長安……”


    “王允不死,或許便是下一個董卓!”劉協話還沒有說完,劉辯就搖了搖頭說道:“臣強君弱,試問何人身居高位,不會覬覦權勢?”


    被劉辯如此一問,劉協愣了一下,垂下眼瞼想了好一會,才輕輕的歎息了一聲說道:“皇兄說的是,皆因朕無力迴天,才致使天下如此……”


    “陛下即位之時,尚是懵懂孩童,即便有經天緯地之才,有待如何?”眼看快要走到湖邊,劉辯笑著搖了搖頭,對劉協說道:“天下將亂,必出妖孽!若非當年先皇寵信十常侍,大漢又如何會分崩離析?你我二人所受之苦,皆為先皇所賜!”


    劉辯一句話,把劉協給說的一愣。


    扭頭看著他,劉協嘴巴微微張著,滿臉愕然。


    “先皇終究是先皇,你我乃是先皇子嗣,做兒子的,本不應數落先皇過錯!”嘴角掛著一抹笑意,劉辯歎了一聲說道:“罷了!罷了!而今大秦猛士數十萬,天下間雖說豪雄紛起,卻又有幾人可入得本王之眼?”


    這番話,劉辯說的是十分大氣。


    僅僅隻從一番話中,劉協便可聽出,在劉辯的眼中,他始終隻是個無法匡複大漢的傀儡皇帝。


    假若劉辯手中無有數十萬兵馬,麾下沒有聚集猛將、智者,他心內尚且會有些不服。


    可而今的形式卻是告訴他,劉辯有著匡複大漢的能力,他沒有!


    倆人並肩走向湖邊。


    快要到達湖邊的時候,跪坐在矮桌旁的伏皇後和董妃站了起來,向劉協和劉辯盈盈一禮,齊聲招唿道:“陛下、秦王殿下!”


    “皇後!皇妃!”劉協隻是朝她們點了下頭,劉辯卻是抱起雙拳,向她們迴了一禮。


    對這兩個女人,劉辯多少還是有些尊敬。


    董妃當年聯係董承,慫恿劉協發起衣帶詔,雖說因劉備泄密而致使董承等人被殺,她也浪跡天涯,可她終究是曾經努力過。


    至於伏皇後,也曾給她的父親伏完寫過書信,暗中邀伏完誅殺曹操,可伏完始終沒敢下手。


    相比於這兩個女人,身為大漢皇帝的劉協,則是要懦弱了許多。


    對劉協,劉辯心內除了輕視,幾乎沒有其他的感情,可對這兩個女人,他卻是憐憫中帶著崇敬。


    劉辯與劉協在桌邊坐了,王榛按著長劍,跨步站在劉辯身後。


    像是一尊雕塑站在劉辯身後的她,目不轉睛的看著前方,眼前的劉協和伏皇後、董妃,在她眼中就好似完全不存在一般。


    二人坐下之後,伏皇後提著木勺,從酒桶中舀出酒漿,為劉協和劉辯斟上。


    當她為劉辯斟酒的時候,劉辯雙手扶著酒樽,謙遜了一句:“臣何敢勞煩皇後斟酒?”


    “殿下莫要過謙!”為他斟滿酒,伏皇後甜甜一笑說道:“再過一些時日,待到禪讓大禮行畢,我等便是要改口稱殿下為陛下了……”


    說到這裏,她偷眼看了看劉協,見劉協神色如常,才接著說道:“隻望秦王不負大漢列位先皇之望,剪平天下豪雄,匡複大漢社稷!”


    嘴角帶著笑容,劉辯朝伏皇後點了下頭說道:“皇後放心,但有本王在,大漢便不會落入他人之手!”


    劉辯與伏皇後說的話,落到了劉協的耳中。


    劉協隻覺著心內一陣陣的不是滋味,卻又說不出什麽。


    伏皇後將匡複大漢的期望放在劉辯的身上,無非有兩個原因,一個原因是劉辯與劉協一樣,都是漢室血脈;而另一個原因,則是劉辯登基之後,劉協便再無用處,隻做個逍遙王,躬耕山林,雖說再不能君臨天下,卻可保得性命!


    “皇兄!”坐在劉辯對麵,劉協抱拳朝他拱了拱,對他說道:“朕這幾日尋思著,待到禪讓之禮行畢,朕欲向皇兄討要一處,作為躬耕之所!”


    “本王得了天下,便再無人可要挾陛下,陛下因何還要躬耕山林?”微微蹙起眉頭,劉辯擺了下手說道:“若是此事傳揚出去,天下英雄豈非會說本王是逼迫陛下讓位?”


    被劉辯一句話給說的一愣,劉協張了張嘴,竟是不曉得該如何說才好。


    劉辯眼下雖是有著數十萬大軍,可天下間的豪雄,對大漢早就沒有敬畏之心,一旦禪讓大禮完畢,一些想要自立為王的豪雄,便會在這件事上大做文章。


    雖說劉協是甘心禪讓,可話若是由那些豪雄來說,便不是了滋味。


    尤其是劉辯一旦允諾劉協,待到禪讓大禮完畢,便劃出一片區域,由他帶領伏皇後和董妃前往躬耕,一些事將會更加難以說清。


    嘴巴微微張著,劉協一臉愕然的坐在劉辯的對麵,好一會也沒找到合適的言辭來應對。


    見他被劉辯問住,伏皇後長長的睫毛閃動了一下,甜甜一笑,對劉辯說道:“禪讓大禮之後,秦王便是大漢皇帝,天下豪雄,又有何人敢說秦王半個不字……”


    “皇後!”沒等她把話說完,劉辯就打算了她的話頭說道:“大漢皇權衰落,各路豪雄雖是未有自立為王,卻個個有自立之心。他們想看到的,是大漢有個羸弱的皇室,而非可南征北戰統一天下的皇室。一旦陛下隱居山林,本王便是要承載無數罵名!”


    “秦王打算如何?”劉辯一番話,把伏皇後給說的不再言語,一旁的董妃則是輕聲問了一句。


    “陛下與皇後、皇妃屆時仍住在洛陽城內,本王會為陛下建造王府,如此一來,縱使有豪雄意圖脅迫陛下,也是無從下手!”先是看了董妃一眼,劉辯隨後對劉協說道:“待到本王一統天下,陛下若是還有躬耕之心,本王便允了陛下!”


    劉協最擔心的,就是劉辯得了皇位之後,還將他作為威脅。


    畢竟當年劉辯被董卓廢掉,即位的是他劉協!


    曾經有過前車之鑒,劉協自問,若是此事放在自家身上,他斷然會將劉辯殺死!


    想到還要留在洛陽,劉協後脊梁上,便冒出了成片的冷汗。


    從劉協的神色中,看出了幾分慌亂,劉辯的嘴角牽出一抹笑容,端起酒盞對他說道:“陛下放心,你我乃是兄弟,大漢皇室,如今隻餘下你我兩條血脈!正所謂血濃於水,我二人也都是受過他人欺淩,也曉得守住祖宗基業不易。本王必定不會做出那種戕害手足之事!”


    直接把話給挑到了明處,劉協愣了一下,才連忙端起酒盞說道:“皇兄之言,直如醍醐灌頂,待到封禪大禮之後,一切聽憑皇兄處置!”


    劉辯把話挑到了明處,劉協心內反倒是坦然了許多。


    一旁的伏皇後和董妃相互看了一眼,從對方的眸子中,也都看出了一些釋然。


    涼絲絲的風兒掠過湖麵,吹拂到劉辯等人的身上,帶著些潮濕的氣息。


    劉辯和劉協舉杯換盞,二人不知不覺中,便多飲了幾杯,彼此說話,也是要比先前更加坦蕩。


    當劉協提及靈帝駕崩劉辯即位時,劉辯就會閉上嘴巴,一心聽他去說。


    雖說大腦中的記憶碎片,也能拚湊出一些當年的場景,可那些場景,畢竟不是他親身經曆,這種情況下,還是少說些為妙。


    待到提及劉辯逃離洛陽之後的事情,他的話便會多了起來。


    每每說到領軍同敵人廝殺,劉協和伏皇後、董妃,都會豎起耳朵仔細的聆聽,時常還會因戰鬥的激烈和多變發出一兩聲輕唿。


    看到他們臉上緊張的神情,聽著他們發出的輕聲驚唿,劉辯的心內,竟是莫名的有些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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