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城門內,袁紹坐在一張撐著華蓋的車上。


    正在化雪,天氣還很是寒冷,大車上鋪著厚厚的墊子,墊子旁還點著一盆炭火。


    坐在車上的袁紹,背靠著車轅,見袁譚等人朝他走了過來,他將身子坐直了一些。


    “孩兒叩見父親!”到了袁紹近前,袁譚等人齊齊站定,抱拳躬身向袁紹行了個禮。


    坐在大車上,朝兄弟仨人虛抬了一下手,袁紹對他們說道:“你等出征,為父雖是不能伴同,卻是會時時牽掛!為父特意備辦了水酒,前來為你等壯行!望你等兄弟戮力同心,共破曹賊!”


    說著話,袁紹從車上走了下來,站在袁譚等人麵前。


    一個侍從端著托盤,躬身來道袁紹身旁,托盤上擺放著四樽已然斟滿了的美酒。


    清澈的美酒,盛在青銅的酒器中,在冷風裏尤其顯得清冽。


    端起托盤上的一樽酒,袁紹麵色凝重的將酒遞給了袁譚。


    雙腿一屈,跪在地上,袁譚將酒樽高高舉起。


    待到袁譚跪下,袁紹又把另外兩樽酒分別遞給了袁熙和袁尚。


    與袁譚一樣,袁熙、袁尚兄弟二人也跪在了袁紹的麵前。


    從托盤上取下最後一樽酒,袁紹把酒樽高高舉起,向跟隨著袁氏兄弟的大軍喊道:“這樽酒,某敬將士們!祝將士們凱旋而歸!”


    在袁紹給袁譚等人端酒的時候,已經有許多前來送行的兵士將陶碗發放到將士們的手中,並且為他們斟滿了酒。


    袁紹高高舉起酒樽,包括袁氏兄弟在內,所有即將出征的將士,全都端起了手中的酒,齊齊喊了一聲:“洗雪前恥!誓殺曹賊!”


    站起身,袁譚、袁熙、袁尚仨人,最先端起酒樽,仰起脖子,一口將樽內的酒飲了個幹淨。


    飲完了樽內的美酒,仨人將酒樽往地上一摔,齊齊抱拳,向袁紹深深一禮。


    待到袁譚等人飲了酒,所有即將出征的袁軍將士紛紛將酒碗中的酒飲了個幹淨,爾後紛紛把陶碗摔向了地麵。


    陣陣清脆的陶碗破碎聲響起,在鄴城街道上,奏起了一支悲壯的壯行曲。


    袁軍出征的消息,數日之後傳到了洛陽城內的劉辯耳中。


    自打官渡之後,劉辯一直都在關注著河北的動向。


    劉辯等著的,就是袁軍再度向曹軍發起進攻,他已經做好了盤算,在這場戰爭中,秦軍將會給袁軍適當的協助。


    雖說到最後關頭,袁軍還是必定會戰敗,但是在劉辯的謀算當中,奪取河北的並非曹操,而是大秦的將士。


    朝報訊的衛士擺了擺手,待到那衛士離開,劉辯的嘴角牽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向身後的王柳說道:“著人去將文長請來!”


    “諾!”抱拳應了一聲,王柳扭頭朝身後的一個衛士使了個眼色。


    那衛士已是聽到劉辯的吩咐,見了王柳的眼色,抱拳躬身行了一禮,爾後轉身便朝王府前院跑去。


    衛士離去後,坐在逍遙椅上的劉辯躺了下去,微微閉起了眼睛。


    他的身上,蓋著厚厚的羊絨毯子,這種毯子厚實且毛質細膩,根本不是後世經過機器工業加工的羊絨可比。


    毯子蓋在身上,一直覆蓋到腳麵,很是暖和。


    積雪還沒化淨,湖岸邊還是有些清冷,看著躺在逍遙椅上的劉辯,王榛小聲說道:“殿下,此處寒意濃重,還是迴屋歇著吧。”


    “迴屋……”睜開眼睛,望著雪後晴朗的天空,劉辯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說道:“不知為何,本王就是喜好在這湖邊……”


    “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劉辯的話尚未說完,王榛就接過話頭說道:“殿下喜好湖邊,乃因殿下是智者!”


    “本王算得哪門子智者!”躺在逍遙椅上,劉辯咧嘴笑著,對王榛說道:“元直、士元等人,智慮過本王百倍。曹操麾下郭嘉,更是有談笑間指點江山的氣度,與他們相比,本王不過是一俗夫而已!”


    說著話,劉辯坐了起來,那條羊絨的毯子也掀到了大腿上,凝視著湖麵說道:“大漢傾頹,本王若果真是智者,又如何會這許多年,隻能看著江山一寸寸變了顏色?”


    說這番話的時候,劉辯語氣很是落寞,王柳、王榛站在他的身後,也是不曉得該說些什麽寬慰才好。


    王柳、王榛沒再開腔,坐在逍遙椅上的劉辯凝視著湖麵,也是遲遲沒有言語。


    不曉得過了多久,劉辯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腳步聲越來越近,王柳、王榛並沒有加以阻止,隻是從這一點,他便能分辨出,來到身後的,定是奉了他命令的魏延。


    “末將參見殿下!”果然,當腳步聲止住時,魏延的聲音在劉辯耳邊響起。


    迴頭朝魏延看了一眼,劉辯向他微微一笑說道:“文長可曉得本王喚你前來,所為何事?”


    抱拳躬身立於劉辯身後,魏延幾乎是想都沒想,就接過話頭說道:“殿下怕是要末將領軍出征!”


    “文長就是文長!”扭過臉,視線再次投向湖麵,劉辯對站在身後的魏延說道:“本王尚未說明緣由,便是已經想到要領軍出征!”


    放下雙手,筆直的站在劉辯身後,魏延並沒有言語。


    來到洛陽投效劉辯,他已是兩度作為主將領軍出征,雖說第二次出征並未建功,可那卻是劉辯暗中令人傳書,要他隻可於嵩山一帶同青州軍周旋,斷然不可強行攻破許都。


    “袁紹又出兵了!”望著湖麵,停頓了好一會,劉辯才對魏延說道:“若論兵馬數量,袁軍人數要遠多於曹軍,可曹軍將士皆為百戰猛士,這一戰,怕是袁紹又要兵敗垂成!”


    站在劉辯的身後,魏延並沒有吭聲。


    他很清楚,劉辯會給他下達的命令無非兩條。


    其中一條會是協助袁軍擊破曹操,可從劉辯在官渡之戰中,並沒有下令秦軍馳援袁軍,便可看出,下達這種命令的可能並不是很大。


    另外一個可能,是劉辯會下令要魏延領軍一舉擊潰青州軍,爾後直逼許都,將許都攻破,把劉協從許都搶奪出來。


    心內雖是已然有了考量,魏延卻不會在劉辯下達命令之前將他的猜測說出口。


    年少輕狂是一迴事,魏延也是不傻,在劉辯麵前表現出太精明,時日久了,定然會使得這位秦王對他心生忌憚,到了那時,怕是……


    坐在逍遙椅上,劉辯並沒有聽到魏延說話,心內也是十分的滿意。


    自從第一次見到魏延,他便覺著此人雖說勇猛且智慮非同一般,但骨子裏卻是透著桀驁,尋常人根本就無法駕馭。


    兩次下令要魏延作為主將領軍出征,劉辯考慮的,一是要讓魏延發揮他的才幹,另一點則是要他在戰場上逐步成熟起來,真正成長為可用的將軍。


    如今的魏延已經成長了,雖然他依然是個尚未完全長成的少年,可他的戰陣經驗與麵對劉辯的謹慎,已是達到了劉辯心中的期盼。


    “文長!”沉默了許久,劉辯這才向魏延問道:“若是本王要你領軍攻破許都,你覺著需要多少兵馬?”


    “兩萬足矣!”抱拳躬身,魏延幾乎是想也沒想,就對劉辯說道:“袁紹大軍南下,曹操必定領軍迎擊。官渡一戰,我軍於嵩山為青州軍糾纏,遲遲無法將之擊破,曹操必定會以為我軍若是出兵,還會被困於嵩山一帶。即便曹操不如此認為,許都城內守軍人數也是不會太多。我軍可兵分兩路,末將引領一路,繞開嵩山,直逼許都,假扮青州軍,誆開許都城!另一路,則可自軒轅關挺進,長驅直入,將青州軍擊破!”


    聽完魏延的一番話,劉辯迴過頭,一臉詫異的看著他,問了一句:“文長以為,我軍該當如何,方可避過曹軍耳目,直抵許都?”


    “此事易辦!”劉辯並沒有直接否定他的提議,魏延心內頓時一喜,連忙說道:“末將引領兩萬兵馬,隻從小路前行,一路借著山巒掩護,直逼許都。在那之前,另一路兵馬當早一步出發,如此方可引開大半曹軍斥候,兩萬人悄無聲息抵達許都,當非難事!”


    點了點頭,劉辯再次望向湖麵,對身後的王榛說道:“傳令工匠,盡快趕製兩萬套曹軍衣甲,屆時交於文長使用。文長擊破許都之前,所有工匠不得離開工坊半步,違令者殺!”


    “諾!”抱拳應了一聲,王榛轉身離去。


    這條命令關乎到秦軍征討曹軍可否全勝,王榛斷然不會讓身後的衛士前去替她操辦。


    既然接了劉辯的命令,她怕是這些日子都要忙於安排工匠趕製曹軍衣甲了。


    劉辯針對袁紹大軍南下做出應對的同時,許都城內的曹操,也是得到了袁軍再度南征的消息。


    曹操府前廳之中,一眾幕僚與將軍分列兩側坐著,從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能看出一片凝重,曹操則是端坐於上首,一雙眼睛在廳內眾人的身上不斷的逡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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