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命案的酒館大門緊閉,一隊秦軍兵士在酒館內翻找著,幾乎沒有留下任何死角的找尋無名殺人之後留下的蹤跡。


    酒館外麵的街道上,又恢複了往日的喧囂,隻不過人們在經過酒館前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的伸頭朝緊閉的大門望上兩眼。


    洛陽的城門和街道上,到處貼滿了告示,出乎人們意料的是,張貼的告示並非通令全城緝捕無名,反倒是邀請無名前往秦王府上一敘。


    一些認得字的百姓站在告示前,一邊給旁邊不認得字的百姓念著告示上的內容,一邊與眾人商議著什麽。


    他們討論的,無非是秦王為何會邀請一個殺了人還傷了秦軍將領的兇嫌前往秦王府,而不是發動全城的兵力圍剿此人。


    臨近城門的一處告示前,一個頭戴鬥笠的白衣漢子仰臉望著牆上貼的告示,臉上是一片漠然,絲毫沒有半點表情。


    此人不是別個,正是已經換了裝束的無名。


    與王柳在街道上對戰之後,無名也是曉得,這洛陽城內臥虎藏龍,若是在此耽擱的久了,秦王一旦發動所有的力量搜尋他,他想離開洛陽,也不是那般容易。


    從外地來洛陽的南方客商那裏偷來了一身白色的深衣和一頂鬥笠,無名正打算蒙混出城,卻發現洛陽城門的守衛,竟然是要比頭天鬆懈了許多。


    不僅如此,原本滿街市隨處可見的秦軍兵士,此時也是都已經不見了蹤影。


    心內正自疑惑,不曉得秦王究竟是在搞什麽,卻聽得一旁傳來人念告示的聲音。


    告示是張貼於全城,可劉辯真正要找的,卻是隻是他無名一個人。


    貼在牆上的告示,言辭懇切,甚至還承諾隻要無名前往秦王府,斷然不會對他為難。


    如此告示,更是讓無名心內滿是狐疑。


    他早先給秦王下了一封催命書,雖說他最終沒有對秦王下手,可那封催命書,卻無疑是將他和秦王擺在了對立的兩麵。


    這種qing kuang下,秦王竟會邀請他前去王府一敘,若非有陰謀,那便是秦王的胸襟、氣度已然超越了無名以往見過的任何人。


    看著貼在牆上的告示,無名第一次感覺到了有些難以取舍。


    自從當年懷抱著秦娘的屍身,從黃巾軍之中突圍而出,他便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由於戴著鬥笠,沒人看見無名此時臉上的表情。


    其實縱然看見,也是無人能從他那水波不驚的神色中看出任何端倪。


    “秦娘,就當是為了你,某也要去見見那個期盼著天下再無征伐的秦王!”終於,無名心內做了一個決定,當這個決定作出,他再沒有半點遲疑,轉身朝著秦王府走了過去。


    他並不知道這一去麵臨他的將會是什麽,以秦王的權勢,隻要他進入王府之中,定然是會有無數秦軍將他團團圍住。


    一個人縱使劍術如何了得,麵對千萬秦軍,也是沒有半點生還的可能。


    如果是別人,想到這些,或許還會遲疑究竟該不該自投羅網,可他畢竟不是別人,他是無名。


    睥睨天下,將天下英雄視為無物的無名!


    腰間挎著長劍,無名走向秦王府,到了秦王府近前,他先是抬頭看了一眼那高大的門頭,而後低垂下眼瞼,稍做思忖,便跨步朝著王府正門走去。


    “站住!”剛要到王府正門,一個守衛大門的王府衛士就攔住了他的去路,很是狐疑的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問道:“你是何人?可曉得此處乃是秦王府宅?”


    “某也不曉得某是誰!”抬起頭,鬥笠下的眼睛如同兩道電光一般刺向那衛士,無名語氣平淡的說道:“隻須告知秦王,無名來見便可!”


    “無名!”雖說無名沒有名字,可僅僅是這兩個字,這兩天便已是讓所有秦軍如臨大敵,待到他報出家門,那衛士一愣,一把抽出了長劍。


    隨著那衛士抽出長劍的動作,從秦王府中又湧出了許多衛士,紛紛抽出長劍,將無名團團圍在中間。


    被百餘名衛士圍在正中,無名並沒有半點慌亂,反倒是神色淡然的望向正對著王府正門的前廳。


    前廳距離王府正門還有不短的距離,可它的雄偉卻是使得它在無名眼前顯得異常的高大。


    大廳前麵的階梯,筆直而上,更是給那座曾經做過漢家皇宮議事廳的前廳多添了幾分威儀。


    “快去稟報殿下,無名來了!”一眾衛士將無名圍在中間,領頭的軍官雖是有心下令當場將無名擊殺,卻也不敢在沒有得到命令的時候擅作主張,於是便向一個衛士吩咐了一句。


    那衛士應了一聲,飛快的朝著王府後園跑了去。


    王府後園之中,劉辯此時正與王柳在王榛的房內。


    相比於王妃們的寢宮,王柳和王榛的住處都顯得寒酸了許多。


    房間雖是不小,擺設也很是考究,可畢竟隻是一間尋常的廂房而已。


    王榛已然醒轉,她的傷勢雖說不輕,卻並沒有致命,早先昏迷過去,不過是因失血過多而已。


    醒轉之時,見劉辯和王柳在她的屋內,王榛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劉辯卻扶著她,要她好生躺下靜養。


    跟隨劉辯已是許久,也是曉得這位殿下體恤下屬,可被劉辯親手扶著要她躺下,卻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躺在鋪蓋上,看著挨在她身邊坐著的劉辯,王榛臉上流露出一抹慚愧,輕聲對劉辯說道:“末將無能,未能擒獲兇嫌,還望殿下降罪!”


    “降甚麽罪?”麵帶笑容,劉辯語氣很是溫柔的對王榛說道:“你遇見的可是無名,能夠從他手中活下來的,舉目世間,除了與他相當的劍客,還隻有你一個人而已!”


    “啊?”見到無名的時候,王榛就覺著那個人渾身都透著一股濃重的死亡氣息,她雖然當時也是有所懷疑,卻並沒敢將猜測強加到無名的身上,聽得劉辯如此一說,王榛愣了一下,滿臉都是驚愕。


    “殿下說的不差!”王榛正滿臉的愕然,還沒從她竟然在無名手中逃脫了性命的驚訝中迴過神來,一旁的王柳就對她說道:“能在無名手中活下來,你也算是有了天大的造化!”


    得知刺傷她的是無名,王榛便沒再言語,隻是睜眼望著劉辯,默默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啟稟殿下!”就在王榛滿腦子想著什麽的時候,一個衛士跑到門口,有些氣喘籲籲的抱拳對屋內的劉辯說道:“無名來到王府正門,已是被團團圍住,懇請殿下示下!”


    得知無名來了,劉辯扭頭看著那衛士,向他問道:“何人下令將無名圍住?”


    被劉辯這麽一問,衛士愣了一下,誠惶誠恐的應道:“今日的值守官……”


    “荒唐!”衛士們將無名圍住,劉辯已是覺著很是不妥,他蹙著眉頭露出一絲薄怒,對那衛士說道:“你即刻前去,讓他們全都撤了,請無名帶劍入前廳與本王相見!”


    得了劉辯這條命令,衛士愣了一下,卻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一臉糾葛的望向王柳。


    “殿下!”看出衛士心中糾葛,王柳抱拳對劉辯說道:“無名雖說處處留手,早先卻是給殿下下了書信,殿下與此人相見,還要他帶劍入廳,若是……”


    “身為劍客,將軍可願長劍離手?”不等王柳把話說完,劉辯已是向她問了一句。


    被劉辯這麽一問,王柳愣了一下。


    劉辯說的沒錯,對於劍客來說,劍就是性命。


    讓劍客卸劍,無疑是要了他們的性命!


    王柳和鄧展之所以有時會依照大秦的規矩,在某些特定的場所卸劍,那完全是因為他們已經成了大秦的將軍,再不是仗劍天涯、快意恩仇的劍客!


    要無名解劍,與殺了他並沒有什麽區別。


    當劉辯說出這樣一句話的時候,王柳心內不禁有些愕然,這位秦王不僅曉得如何治理天下、如何訓練強悍的大軍,甚至連劍客的心理,都能掌握的如此通透。


    被劉辨反問了一句,王柳扭頭看向還一臉遲疑站在門口的衛士,對那衛士喝道:“殿下已然下令,如何還在此處耽擱?”


    衛士本以為王柳會說服劉辯,至少讓無名解下長劍覲見,卻沒想到,王柳竟然會被劉辯隻用一句話便說服,隻得抱拳躬身,向劉辯行了一禮,轉身飛快的朝著王府前門跑了去。


    “殿下有令,眾人散了,請無名先生帶劍於前廳內相見!”跑到王府正門,那衛士腳還沒站穩,就朝著圍在無名身旁的百餘名衛士喊了一嗓子。


    他這一嗓子,不僅讓那百餘名王府衛士愣住了,就連無名,一時半會也是沒能接受劉辯的這條命令。


    衛士們散去,這是衛士們必定要走的場麵。


    可沒等無名攪鬧,就直接說出要他帶劍相見,著實是讓無名感到愕然莫名。


    他本打算在衛士們要他解劍的時候,好生鬧上一場,且看秦王會如何說,卻沒想到,這些打算都還沒有付諸實施,就已經沒了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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