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麵上,數條小舟還在打撈著那條一直沒有露過痕跡的大魚。


    劉辯手裏捏著於吉的書信,望著湖麵上的小舟沒有言語,管亥則雙手抱拳躬身麵朝著他。


    “書信卻是於吉的筆跡!”沉默了半晌,劉辯才對管亥說道:“前來送信之人何在?”


    “城門守軍早先要將他投入大牢,末將攔住,而今安置在了館舍!”雖說是劉辯的大舅子,管亥卻不敢在他麵前造次,保持著抱拳躬身的姿勢應了一句。


    “守軍著實胡鬧!”並沒有迴頭,劉辯對管亥說道:“此事你做的倒是不錯,速速著人前去,將送信之人領來與本王相見!”


    “諾!”管亥應了一聲,卻並沒有轉身,也沒有向身後站著的幾個衛士吩咐什麽。


    不用等他說話,王柳已經扭頭朝後麵的一名衛士吩咐了一句:“你去館舍,將人領來。”


    那衛士應了一聲,轉身走了。


    “殿下還在打撈大魚?”衛士離去,管亥望著湖麵上的數隻小舟,向劉辯問了一句。


    “是啊!”手裏捏著於吉的信件,望著湖麵,劉辯臉上的神色卻不像先前那般期待。


    “可是於吉信中說了,殿下能將大魚撈上來?”跟隨劉辯日久,王柳和王榛對他都已是十分熟悉,見他神色變化了許多,王榛小聲問道。


    “你倒是又聰慧了許多。”迴頭朝王榛微微一笑,劉辯對她說道:“於吉在書信中卻是提及此番本王可將大魚撈上,隻是還說了一件事……”


    望著湖麵,劉辯的眉頭緊緊的蹙了起來,沉默了半晌,才接著說道:“河北戰事,本王怕是難以阻止了!”


    說罷,劉辯輕輕歎了一聲。


    王柳、王榛先是相互看了一眼,隨後二人又與管亥對視了一下。


    “殿下可是要對河北用兵?”王氏姐妹沒有說話,管亥卻在一旁插嘴問了句。


    劉辯並沒有給他迴應。


    對於管亥這個人,劉辯還是十分了解。


    勇武有嘉,智慮補足!


    若是讓他曉得將會對河北用兵,出了王府,說不準就會嚷嚷出去,日後行軍,便是會多了許多困擾。


    “若是殿下對河北用兵,末將願做先鋒!”抱起雙拳,都沒等劉辯給迴應,管亥就請起戰來。


    “誰說本王要對河北用兵?”扭頭看了一眼管亥,劉辯嘴角微微牽起一抹笑意,對他說道:“好生迴軍營練兵,待到將來要出軍之時,本王自會領你一同前往!”


    本以為劉辯想對河北用兵,卻沒想到他斷然否認了這種可能,管亥愣了一下才怏怏的說道:“末將造次了!若是殿下無甚吩咐,末將先行告退!”


    點了點頭,劉辯並沒有看管亥,隻是輕聲說道:“你去吧!”


    從王府離開,一路上管亥都有些鬱悶。


    劉辯出征淮南,率領前往的將軍並不是很多,莫說管亥,就連典韋,都被他給扔在了洛陽。


    還打算這次出征能討個先鋒做做,也好過過上沙場廝殺的癮,卻沒想到,劉辯是明確的說出,他並沒有那方麵的意思。


    管亥離去之後,陪同劉辯站在湖邊的王榛小聲問道:“殿下可是已然確定要出兵河北?”


    “袁曹開戰,袁紹必敗!”眉頭微微蹙起,劉辯迴答道:“本王即便出兵,怕是於事無補。盡人事知天命吧!隻是如此一來,本王與那曹操,怕是日後不得消停了!”


    “殿下好似不願與曹操為敵?”站在王榛身旁的王柳,從劉辯的語氣中聽出了些許的無奈,也插嘴問了一句。


    “至少眼下不願!”劉辯毫不避諱的對王柳說道:“曹操如今雖說麾下兵馬不多,可兵將皆是能征善戰之士,且他麾下猛將如雲、謀臣滿座。本王與他爭鬥,怕是也得不到多少好處……”


    自從追隨劉辯,王柳和王榛還從來沒見過劉辯像今日這般主動承認與誰爭鬥得不到好處,不由的在心內也對曹操多了幾分警惕。


    離開王府前去召喚於吉徒弟的衛士,在過了半個多時辰之後,領著一個年輕人折了迴來。


    年輕人穿著麻布深衣,跟在衛士身後,臉上滿是惶恐和忐忑。


    守衛城門的兵士就已經把他嚇的不輕,而今真的要見秦王,他如何心內能夠平靜?


    “殿下,人帶來了!”到了劉辯近前,衛士抱拳向劉辯稟報了一聲。


    聽到衛士的稟報,劉辯扭頭朝身後看了一眼。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個深色慌張、渾身都在微微發抖的年輕人。


    瞟了那年輕人一眼,劉辯又把臉轉向了湖麵,向他問道:“你是於吉的徒弟?”


    “迴……迴殿下話,小道人……真是於天師的徒弟!”躬著身子,年輕人哆哆嗦嗦的答了一句。


    “上次送信的,好像不是你!”劉辯沒有迴頭,隻是輕描淡寫的又問了一句。


    “那是師兄!”聲音都顫抖著,年輕人答了劉辯的問題。


    “於吉如今怎樣了?”從年輕人的慌張神色中,劉辯已是看出他沒有經曆過多少場麵,於是便將話題牽到了於吉的身上。


    提及於吉,年輕人神色突然灰暗了下來,竟“嗚嗚”的哭了起來。


    在劉辯麵前失聲痛哭,多少有些失禮,站在劉辯身後的王柳和王榛,不由的都朝他怒目瞪了一眼。


    被王柳、王榛瞪了一眼,年輕人渾身一激靈,竟是真的沒敢再哭。


    他突然哭出聲,劉辯心內頓時覺著不好,猛的轉過身向他問道:“於吉怎了?”


    “家師……家師已然羽化成仙!”不敢不答劉辯,可迴答這個問題,實在又按捺不住心內的悲愴,小道人兩腿一屈跪在了地上,這次沒像方才那樣隻是“嗚嗚”出聲,而是放聲嚎啕了起來。


    盯著小道人,劉辯眉頭緊緊的鎖著。


    於吉死了!


    這一點倒是有些出乎劉辯的預料!


    “於吉怎個就羽化了?”沉默了片刻,劉辯又追問了一句。


    小道人不敢隱瞞,把在江東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給劉辯複述了一遍,當然,他說的隻是於吉料定必難逃得劫數,並沒有親眼看見他被孫策誅殺。


    雖說小道人沒有親眼看見於吉被殺,劉辯卻對於吉的死深信不疑。


    他也曾經看到過這段故事,曉得孫策殺了於吉之後不久,也被刺客行刺,江東自此便交到了孫權的手中。


    當然,劉辯並不會告訴任何人他早已知道這些,想起於吉的死,他還是感到有些淒涼。


    妄為仙人,在世俗的力量下,還是難逃一死!


    “於吉還對你說了什麽?”已經看過書信,劉辯也了然於吉想告訴他的事情,不過他還是問了小道人一聲。


    “家師告知小道人,有些事非人力可為,殿下切莫強行逆轉!”劉辯發問,小道人不敢隱瞞,趕忙將於吉交代他的事情向劉辯說了。


    聽了小道人的話,劉辯側頭看著他問道:“沒了?”


    “沒了!”和劉辯說了幾句話,見他也並不是十分兇惡,小道人說話已經順暢了許多。


    “你且下去歇著吧,莫要離開洛陽,自此在洛陽安家,也可於亂世中留條性命!”朝小道人擺了擺手。


    小道人應了一聲,正要轉身離開,劉辯又向一名衛士吩咐道:“小道長送信有功,給他在城內僻靜處安置一處民宅,要他好生修煉。”


    劉辯之所以點明是民宅,就是擔心衛士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給這小道士安排的宅院太好。


    洛陽雖然富庶,可劉辯卻不是個大方的主子。


    他對麾下功臣是從來不會吝嗇,可閑事上,便是摳門的緊。


    一個小道士,又怎可能安排一處大宅。


    本打算送完信就離開洛陽,小道人根本沒想到劉辯會讓他留下,而且還命人給他安置了住處。


    送信的小道人原本慧根就不高,因此於吉才說出他若是勤加修煉,將來隻能有些小成。


    跟隨於吉雲遊了好幾年,也漂泊的累了。


    既然劉辯要他留在洛陽,這洛陽也是處頗為繁華的所在,小道人也是沒敢推脫,便這麽應了下來。


    “殿下,那於吉不是號稱仙人,如何便死了?”小道人離開後,王柳滿臉疑惑的向劉辯問了一句。


    望著湖麵上還在打撈大魚的幾葉小舟,劉辯應了王柳一句說道:“縱使是仙人,也逃脫不了輪迴之苦!終究不過一個死字,百年之後,你我也隻是塵世中的一抔黃土!”


    劉辯的話說的多少有點感傷,王柳和王榛聽了,都把頭低垂了下去。


    就在劉辯和王柳、王榛一同望著湖麵的時候,湖中心的一艘小舟陡然顫動了一下,緊接著,劉辯隱約聽到一陣唿喊聲。


    小舟距離岸邊很遠,雖是能夠看見,舟上兵士們的喊聲卻並不是十分真切。


    “殿下,快看!”劉辯正望著湖中心的那幾葉小舟,一旁的王柳抬手朝前一指,向他喊了一聲。


    循著王柳手指的方向看去,劉辯看見在被數葉小舟包圍的一片水麵上,翻騰起了一股巨大的雪白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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