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官府監牢內。


    由木頭柵欄圍成的牢房內關著數百名剛被抓來的男男女女。


    這些人之中有些曾是昔日的官員,更多的則是這些官員家中的婢女、仆役。


    監牢原本倒是也能關幾百個人,隻不過平日裏牢房大多都是空著,極少有牢房內關押犯人。


    如今竟是一日之間,所有牢房飽滿。


    昔日的官員和他們的仆役、婢女已是無分貴賤,全都被關到了一處。


    劉辯雙手背在身後,在監牢內來迴的踱著步子,不時會扭頭看一眼被關押起來的這些犯人。


    這樁案子由劉辯親自審訊,所有被關押的人都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打算,尤其是那些官員,他們做了甚麽,自家心內更是一門清,曉得事情敗露,以劉辯的脾性斷然是不會留著他們。


    “本王其實很困惑!”來迴踱著步子走了很長時間,劉辯才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對於貪贓枉法者,究竟該殺還是不該殺!”


    當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被關押的官員一個個眼睛陡然放出光彩,先前由於以為必死而灰暗的臉色,這會竟然都泛起了一些光彩。


    劉辯並沒有看他們,而是雙手背在身後,低頭看著腳麵,接著像是自言自語的說著:“本王最恨的,其實並非貪贓枉法,而是坐在高位,卻沒有能耐做出功績的庸官。”


    說著話,劉辯抬起頭看向被關押的官員們,向他們問道:“本王今日便給你等一個機會,說出自家在洛陽的功績,否則莫怪本王無情!”


    劉辯給了機會,被關押的官員們哪裏還會不抓住機會,倉廩官雙手扒著牢房的柵欄,向劉辯喊道:“臣下昔日管理倉廩,從未出過差池,臣下雖無大功,卻也是為大秦、為殿下出過力!”


    聽了倉廩官的話,劉辯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而是扭頭環顧了一圈其它官員,向他們問道:“你等都有何可予免死的理由?”


    見劉辯好似真的想要找個由頭饒他們已條性命,被關押的官員們一個個向劉辯哭訴起了他們昔日對洛陽、對大秦的功績。


    官員們之中,隻有一人始終靠牆角坐著,在人們紛紛向劉辯辯解自家無罪的時候,他始終連一句話也沒說。


    抬起雙臂,朝七嘴八舌說話的官員們虛按了兩下,劉辯的視線停留在那個始終沒有說話的官員身上,待到其他人都止住了說話,才向那官員問道:“別人都在訴說昔日功績,以求本王饒他們不死!你也牽連入此案,如何卻不向求饒?”


    “啟稟殿下!”劉辯向他發問,那人站了起來,抱拳躬身對劉辯說道:“此事敗露,臣下心知必死,又如何會狡辯以求苟活?”


    那人說話時,態度是一片淡然,就好似早做好了赴死的打算。


    盯著那人看了好一會,劉辯朝站在監牢內的兩名王府衛士一擺手,對他們說道:“將此人提出去,本王親自審問!”


    “諾!”兩名王府衛士應了一聲,跨步走向牢房。


    在兩名衛士提人的同時,劉辯已經轉身離開了監牢。


    出了關押人犯的牢房,迴到庭院,劉辯讓人搬了張逍遙椅擺放在院子內,他打算在庭院裏審問人犯。


    不過片刻光景,兩名兩名王府衛士就將剛才那人押了出來。


    “跪下!”到了劉辯麵前,其中一名王府衛士朝那人的腿彎踹了一腳。


    這一腳踹的並不用力,那人順勢兩腿一屈跪在劉辯麵前。


    “你所犯何事?”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視著此人,劉辯語氣很是平淡的向他問了一句。


    跪在劉辯麵前,那人低著頭,小聲應了一句:“迴殿下話,臣下此番查看軍糧,收了王彬好處……”


    “收了多少好處?”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視著此人,劉辯眉頭微微皺起,向他追問了一句。


    “銅錢一百吊!”低著頭,此人應了一句。


    “一百吊,不少嘛!”嘴角牽起一抹淡然的笑容,劉辯眼睛微微眯了眯,向他問道:“莫非你不曉得,做了這些事情是要掉腦袋的?”


    “曉得!”劉辯直接說出會掉腦袋,那人低垂著頭沒有吭聲,連上的表情卻是一片淒然,顯然在被抓的時候已經想到不可能再活著。


    “將他家眷帶來!”坐在逍遙椅上,劉辯低頭看著跪在麵前的這人,向身後的衛士吩咐了一句。


    兩名衛士應了一聲,轉身又折迴了監牢。


    得知劉辯要帶來他的家眷,此人抬起頭,雖是沒說話,眸子中卻閃爍著一種難以名狀的色彩。


    “你是必死!”與此人對視著,劉辯眉頭微微蹙起對他說道:“不過你還有三個選擇,一是你的家眷凡十歲以上者,悉數陪你去死,二則是本王將他們貶為官奴,從此之後給人做為奴婢;至於最後一條則是他們被貶為庶民與平民一般過活。你如何選擇?”


    “選擇後者!”此人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打算,他唯一的軟肋便是家眷,得知家眷還有一條生路,連忙脫口說出了這麽一句。


    “好!”劉辯點了點頭,對此人說道:“既是如此,本王便成全你,隻是有一件事你須為本王去做。”


    “殿下仁德,罪臣無盡感念!”跪伏在地上,此人誠惶誠恐的說道:“即便殿下要將罪臣淩遲碎剮,罪臣也斷然無有半句怨言!”


    正說著話,此人的家眷已是被幾名王府衛士押了出來。


    他的家眷並不是很多,加上仆從、婢女,也不過隻有不足百人。


    被王府衛士押了出來,家眷們紛紛跪在此人身後,黑壓壓一片,若是真的全都砍了腦袋,倒也是觸目驚心。


    “你叫什麽名字,過去官居何職?”看了一眼跪伏在此人身後的百餘名家眷,劉辯向他問了一句。


    “迴殿下話!”劉辯允諾會饒了他的家眷,此人心內已是無有掛礙,情緒也坦然了許多,連忙答道:“罪臣名叫董豐,犯事之前身居主力軍需之職!”


    “軍需……”得知此人以往竟是主力的軍需,劉辯不禁一陣唏噓,對董豐說道:“本王無論如何也不敢想象,秦軍主力的軍需竟也是被人腐蝕,若是長此以往,官員盡皆如此,本王還有何人可用?”


    跪在地上,董豐沒敢娶接劉辯的話。


    若是以此時的心態,莫說一百吊銅錢,就算給他千吊、萬吊,恐怕他也是不敢收受。


    可事情已經做了出來,後悔也是無用。


    家眷全都被抓了起來,莫說一百吊銅錢,就連以往積攢的一些家當也全都罰沒充公。


    貪了小利,卻賠了個血本無歸!


    這個結局董豐沒有想到,恐怕與他一樣做出這些事來的官員們也都沒有想到。


    “何人為你引線搭橋?”見董豐沒有說話,劉辯又向他提了個問題。


    “迴稟殿下,為罪臣引薦王彬者,乃是倉廩官許寧!”跪伏在地上,董豐趕忙應了一句。


    “來人!”點了點頭,劉辯向身後的衛士招唿了一聲。


    一名衛士跨步上前,抱拳立於劉辯身側。


    “告知軍師,董豐家眷悉數釋放,奴仆、婢女轉與其他官員之家供人役使,不得淩虐欺侮。”看著董豐,劉辯臉上沒有半點表情的說道:“至於董豐妻妾子女等直係家眷,貶為庶民,罰沒所有家產,從此之後與尋常庶民一般!”


    當劉辯說出這番話時,董豐身後的家眷們頓時哭聲一片,連聲向劉辯謝恩。


    被抓進死囚牢,他們已經想到恐怕是沒有機會活著出去,卻完全沒料到竟然會出現如此戲劇性的一幕,硬生生的撿了條性命!


    奴仆、婢女贈予他人,董豐倒是不太關切,他關心的隻是家中老小。


    得知劉辯隻是罰沒了他的家財,而家中老小日後還能作為庶民繼續存活下去,連忙趴伏在地上,向劉辯不住的謝恩。


    雙手虛抬,劉辯對董豐身後的家眷們說道:“你等也無須向本王謝恩,若要謝,便謝董豐好了!他做了錯事,已是必死無疑,卻在臨死之前救了你等一條性命,你等日後家中祭拜,也須為他點上一些香燭!”


    得知董豐必死,他的家眷又都悲戚了起來,可劉辯還在當場,他們雖是悲戚,卻不敢放聲嚎啕,一個個隻是低聲啜泣著。


    環顧著董豐的家眷,劉辯從逍遙椅上站了起來,雙手背在身後對董豐和他的家眷們說道:“時日無多,你等今日便在此處好生見上最後一麵!”


    說完話,劉辯已經是雙手背在身後轉身走了。


    扭頭看著劉辯離去,直到他出了監牢大門,董豐的家眷才都跪著聚到他身前,哭成了一團。


    “你等哭甚麽?”家眷們圍著他放聲慟哭,董豐衝他們喊道:“殿下仁德,饒了你等性命,你等日後記得再不可有半點貪念,好生做人!至於某,乃是做了錯事,要付出代價而已,不值當你等如此慟哭!”


    董豐不說話還好,他說出這麽一番話,家眷們更是哭的傷心欲絕,一時之間監牢大院內已是悲聲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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