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籠罩著洛陽城,白日裏人來人往喧囂的街道陷入了一片黢黑的寧靜中。


    街道上除了巡邏洛陽軍來迴走動時,皮靴踏在青石板上的悶響,四周一片空寂,再沒有其他聲響。


    管青的寢宮後園內。


    淘兒在荷塘邊的一塊空地上蹲伏著,已經閉上眼睛沉睡了。


    劉辯和管青並肩站在荷塘邊,望著夜色中泛著粼粼波光的荷塘,劉辯伸手將管青摟在懷中,輕聲向她問道:“青兒可記得當日你我在漁陽之時,曾遊過荷塘,逃離前將軍府。”


    “嗯!”依偎在劉辯懷中,管青嘴角帶著一抹甜美的笑容,望著荷塘時,目光中也流露出了幾分神往,悠悠的對劉辯說道:“正是那次,青兒才曉得,這世上恐是無有任何事能難住殿下……”


    “兩日後便是你我大婚之期……”摟著管青,仰臉望向夜空中的星鬥,劉辯眼睛微微眯了眯,對管青說道:“自此往後,你便是本王的王妃,再不用隨同本王出師征戰。”


    “不!”當劉辯說出再不用管青隨同他出師征戰時,管青倔強的搖了搖頭,望著眼前的荷塘,對劉辯說道:“青兒願追隨殿下,殿下出征,青兒便隨同殿下出征,即便身死沙場,也絕不後悔!”


    聽了管青的這番話,劉辯沒有說話,隻是下意識的將她摟的更緊。


    此時的呂布府中,同樣沒有睡下的貂蟬站在府中後園,仰臉望著夜空中滿天的繁星,嬌俏的眉頭微微蹙起。


    蔣幹的那番話始終在她的耳邊縈繞著,當初劉辯救她之後,便將她推給了呂布,對她是絲毫沒有眷戀之情。


    如今迴想起來,一切正如蔣幹所說,劉辯之所以救她,竟不是因為心中有她,不忍讓她落入董卓之手,而是隻將她當做棋盤上一顆重要的棋子。


    仰臉望著滿天繁星的夜空,貂蟬深深的吸了口氣,想要忍住那即將奪眶而出的淚珠,可淚珠卻還是不爭氣的從她眼窩中滾落,順著她那潔白如玉的臉頰,一直滑落到頸子上。


    “我隻是顆棋子……”淚珠滾落,貂蟬朱唇輕啟,喃喃的念了一句:“劉辯,你一定會後悔的!


    “公主……”正立於庭院內黯然神傷,貂蟬的身後傳來了一個帶著無限溫柔的聲音。


    聽到那聲音,貂蟬低下頭,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淚,這才轉過身,朝正往她這邊走過來的呂布微微一笑,福了一福問道:“溫候怎的也未安歇?”


    “適才正欲安歇,卻尋不見公主。”到了貂蟬身前,呂布先是滿臉笑容的迴了貂蟬一句,可當他看到貂蟬臉上掛滿了淚痕的時候,頓時又愣住了,連忙向貂蟬問道:“公主這是怎了?”


    “無他!”嘴角掛起一抹帶著無盡淒楚的笑容,貂蟬搖了搖頭,對呂布說道:“隻是想到溫候,心中頗有些感傷罷了……”


    “末將何處未有做好,還請公主明示。”聽說貂蟬是因他而暗自垂淚,呂布心內陡然一慌,連忙向她追問了一句。


    “溫候英雄蓋世,卻遲遲不得誌!”抿了抿紅潤的唇兒,貂蟬的臉上現出一抹糾葛,遲疑了片刻,才對呂布說道:“方才本公主一直在想,我夫妻二人,是否並不適合在這洛陽城中……”


    “過兩日便是洛陽王大婚,公主怎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貂蟬的話讓呂布感到很是費解,他微微蹙了蹙眉頭,向貂蟬問了一句。


    美眸眨也不眨的凝視著呂布,貂蟬嘴角牽起一抹苦笑,緩緩的搖了搖頭,語氣中透著無盡無奈的對呂布說道:“女人嫁了夫君,這一生便依托夫君而活。溫候假若難有建樹,本公主即便有大漢公主的虛名,又能怎樣?天下人皆知,我這公主之名不過是個虛名而已……”


    聽了貂蟬的一番話,呂布低下頭沉默了良久,最後才悠悠的歎了一聲,仰起臉望著天空,語氣中帶著無盡無奈的說道:“天不與我,如之奈何?”


    “溫候何不離開洛陽?”呂布的話剛落音,貂蟬就上前一步,牽起了他的雙手,一雙美眸眨也不眨的凝視著他,無限溫柔的對他說道:“以溫候之能,將來割據一方,稱王稱候並非沒有可能……”


    “公主的意思是……?”聽了貂蟬的一番話,呂布蹙緊眉頭,想了一想才向貂蟬問道:“是要末將領軍離開洛陽,從此脫離洛陽王?”


    “洛陽王不願重用夫君。”牽著呂布的雙手,貂蟬的美目眨也不眨的凝視著呂布的眼睛,語氣突然變得有些冷厲,對呂布說道:“眼下他正值大婚,夫君為何不……?”


    滿臉疑惑的看著貂蟬,呂布的眉頭越擰越緊,過了好一會,才向貂蟬問道:“公主的意思是……”


    貂蟬沒有說話,隻是鬆開手,向呂布做了個劈砍的手勢。


    這種手勢若是在一個男人做來,並不算什麽,可是在一個女人尤其是像貂蟬這樣美豔傾城的女子做來,便是香豔中又多了幾分男人所不具備的狠戾。


    看著貂蟬做出的劈砍手勢,呂布眉頭微微擰著,沉默了許久,才對貂蟬說道:“洛陽城內,駐紮著數萬洛陽軍,僅三衛兵馬,便不是我等所能應對。假若對洛陽王下手,我等須直撲洛陽王府……”


    “溫候勇冠三軍,莫非也怕了?”呂布的話尚未說完,貂蟬就接過了他的話頭,很是戲謔的刺激了一句。


    若是被別人以這種語氣譏諷,呂布或許還能強忍,可被貂蟬以這種語氣鄙夷,呂布卻是難以忍受。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貂蟬,呂布臉頰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幾下。


    想到以往出征,劉辯雖是對他厚賞有嘉,卻從不給他增加兵馬。再迴想在淮南邊界駐紮的日子,更是讓呂布心生煩悶。


    “公主所言不差,某這便前去準備!”沉默了好一會,呂布終於甩開了貂蟬的雙手,轉身跨步朝著外園走去,剛走出幾步,他又停了下來,扭頭對貂蟬說道:“公主這兩日好生歇息,其他事且交於末將去做!”


    丟下這句話,呂布再次轉過身,頭也不迴的跨步走了。


    看著呂布離去的背影,貂蟬緩緩的將眼睛閉了起來,兩顆晶瑩的淚珠抑製不住的順著臉頰滾落下來。


    她並不想對劉辯下手,更不想和劉辯反目。


    一旦呂布真的作亂,且不說能否成功,若是失敗,不僅她和呂布從此在洛陽再無立錐之地,就連劉辯,恐怕也是再也沒有重逢之日。


    對呂布能夠殺死劉辯,貂蟬並沒有抱著太大的希望,在她內心深處,甚至不希望呂布能夠將劉辯殺死。


    雖然劉辯當初利用了她,可在她的心底,對劉辯的那份情義,始終沒有磨滅。


    夜空中的星星一閃一閃,就猶如無數雙眼睛正俏皮的凝視著大地。


    仰臉望著滿天的星鬥,貂蟬的臉龐在夜色中越發顯得潔白如雪,在她那雪白的麵頰上早已掛滿了淚痕。


    曾經深愛過的男人,曾經每晚在睡夢中都能相遇的男人,如今即將成為她的死仇。


    “要怨隻能怨你將我當成一顆棋子!”望著滿天的星鬥,貂蟬朱唇輕啟,喃喃的念叨著:“假若不能殺死你,隻盼著你能親手將我殺死,欠你的性命,就在你大婚的日子還了罷!”


    貂蟬慫恿呂布對劉辯下手的同時,娟兒的住處內,蔣幹與娟兒正並肩躺在鋪蓋上。


    倆人都是睜著眼睛,凝望著房梁,彼此都沒有言語。


    剛剛瘋狂一度的他們,此時都有些疲累,卻也都沒有半點睡意。


    娟兒翻了個身,一隻玉臂搭在了蔣幹的胸口,嘴唇兒湊到他的耳邊,輕聲向他問道:“公主對你說的那些話,你可曉得是在說誰?”


    “說誰?”扭頭看著娟兒,蔣幹故作不知的對她說道:“某以為公主隻是看到你我情真意切,心內有感而發,並不是說誰個……”


    “若是洛陽王也如郎君一般情深意重,公主便不會如此。”依偎在蔣幹懷中,娟兒語氣裏透著些許蕭瑟的對他說道:“當年洛陽王不顧性命,在長安街頭截殺董卓,將公主救下。公主雖是不說,可心內卻始終未有忘記洛陽王。”


    話說到這裏,娟兒輕輕的歎了一聲,接著對蔣幹說道:“身為公主的貼身侍女,我等常常看見公主獨自嗟歎,郎君今日一番話,可是將公主傷害頗深。”


    “哎呀!”娟兒話剛說到這裏,蔣幹便猛然坐了起來,一臉驚慌的對娟兒說道:“不好,我二人要盡快離開洛陽才是!明日一早便走!”


    “怎了?”蔣幹坐了起來,娟兒也隨即跟著坐起,兩隻手抓著蓋在身上的麻布,將麻布擋在完全赤露著的胸前,麵帶疑惑的看著蔣幹。


    “因愛生恨,難保公主會做出甚麽事來!”扭頭看著娟兒,蔣幹壓低了聲音對她說道:“我二人身份低微,若是強行勸阻,恐怕隻能落個身死殞命,倒不如趁著事情尚未發生,盡快離開!”


    由於驚愕,娟兒的嘴巴都張成了圓形。她望著蔣幹,愣了好半天,才滿心慌亂的對蔣幹說道:“娟兒一切聽憑郎君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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