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失血過多,青牛角已處於半昏迷狀態。於毒的話他聽在耳中,有心想要破口謾罵,卻已是提不起半點力氣,隻能閉著眼睛,很是無奈的等待著厄運的降臨。


    癱坐在地上,意識完全清醒的黃龍,就不像青牛角那樣淡然。


    望著於毒肌肉劇烈抽搐、滿是狠戾的臉龐,黃龍一骨碌翻了個身,爬到於毒腳旁,由於雙手被緊緊的捆縛著,他無法去抱於毒的腳踝,隻能仰起臉望著於毒,哭嚎著喊道:“渠帥!渠帥!都是青牛角!”


    “都是青牛角慫恿末將……”哭嚎時,黃龍的眼窩中竟真的流出了渾濁的淚珠,他將頭伏下,腦袋幾乎是貼著於毒的腳麵,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嚎道:“末將對渠帥忠心耿耿,若不是青牛角從中慫恿,末將即便是死,也不敢謀害渠帥……”


    黃龍的哭嚎,並沒有打動於毒,反倒讓一旁的劉辯和鄧展,對他心生鄙夷。


    “滾!”於毒抽迴一隻腳,狠狠的朝著黃龍的肩頭蹬了一下,將他蹬的向後飛出了兩三步,屁股先著地,仰麵倒了下去,才扭頭朝止住追殺潰兵,正往他這邊聚攏的黑山軍喊道:“將青牛角和黃龍押到山頂,以他二人的頭顱,祭奠雷公!”


    數名黑山軍應了一聲,跨步上前,將青牛角和黃龍如同抬死豬一般,抬起朝著山頂走去。


    “殿下!”目送著一群黑山軍將二人抬走,於毒轉過身,快步走到劉辯近前,雙手抱拳,兩膝一屈,“噗嗵”一聲跪在地上,仰臉望著劉辯,眼窩中湧動著淚光,對劉辯說道:“殿下親自擒住此二人,雷公九泉之下,定是感念殿下恩德。自今日起,末將縱使肝腦塗地,定當報答殿下。若有悖逆,天地不容!”


    “將軍快起!”說話間,劉辯對於毒的稱唿已是從“渠帥”改為了“將軍”,顯是已將於毒當成了自己人。他彎下腰,將於毒攙扶了起來,雙手扶著於毒的兩隻大臂,對於毒說道:“眼見即將入夜,將軍可令將士們點燃火把,今夜隨本王返迴軍營。本王曉得你等缺糧,將士們恐怕也是餓的狠了,待到迴了大營,要他們好生吃頓飽飯。”


    “諾!”被劉辯扶起,於毒先是應了一聲,隨後扭頭向四周的黑山軍喊道:“點燃火把,將屍體全都埋了。待到祭奠過雷公將軍,我等隨殿下返迴營地。今晚好生吃頓飽飯!再美美的睡上一覺!”


    黑山軍糧草緊缺,糧食一般都是分配給作為主要戰力的刀盾手。尋常雜兵,已是好幾天沒有吃過一頓飽飯,甚至有些人一直餓著肚子,嘴裏苦的幾乎快要忘記粟米是什麽滋味。


    聽說晚上能吃上飽飯,山坡上的所有黑山軍都發出了一聲歡唿。一些視力正常的人,已是開始做起了火把。


    一支支火把點燃,映亮了附近的山坡,那些天色暗下來之後,視力就有所下降的黑山軍,在同伴點燃的火把映照下,勉強還能看清眼前的景物,也跟著紮起了火把。


    越來越多的火把點燃,夕陽落到地平線下,已然漸漸沉入黑暗之中的山坡,在火把的映照下,一片通明,就連地麵上落葉的脈絡,幾乎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被誅殺的青牛角和黃龍麾下,足有兩千餘人,更多的則已逃下了山崗,四散逃命去了。


    山坡上的黑山軍挖出了一個個深坑,將一具具屍體撂進坑內。有些還沒被徹底殺死的人,在黑山軍搬動他們的時候,他們還會發出一聲聲痛苦的呻吟。


    尚未死去的潰兵,有些造化好的,遇見心內頗有善念的黑山軍,心口挨上一劍,當即便丟了性命,被扔進坑裏。


    那些造化不好的,雖是也發出了一聲聲痛苦的呻吟,可他們的呻吟聲卻被抬著他們的黑山軍完全無視,將半死不活的他們,丟進了填滿了屍體的深坑。等待他們的,將會是還活著便被埋入泥土之中。


    一鏟鏟夾著落葉的泥土填在深坑裏,漸漸埋住了那些被扔進坑內的潰兵。


    有些還活著就被扔進去的人,將手臂高高舉起,想要掙紮著從坑裏爬出,可掩埋他們的黑山軍對此根本不聞不問,隻顧一味的鏟起泥土,撂在他們身上。


    “殿下,請!”看了一會黑山軍將士掩埋屍體,待到深坑上填滿了浮土,於毒向劉辯做了個請的手勢,對劉辯說道:“末將鬥膽,請殿下前往觀看誅殺青牛角、黃龍!”


    朝於毒緩緩點了下頭,劉辯帶著鄧展、管亥,抬腳朝著山頂走去。仨人剛從於毒身旁走過,於毒就趕忙跟了上去,與管亥並肩走在鄧展後麵。五百名龍騎衛則一手持著盾牌,另一隻手提著長劍,列著長長的隊伍,緊緊跟在四人身後。


    龍騎衛的隊列走過,手持火把的黑山軍,也紛紛跟在後麵,朝著山頂湧來。


    上了山頂,劉辯一眼就看到在一塊碩大的青石上,平平的擺放著一具從頭到腳插滿了箭矢的屍體。


    屍體身上的箭矢沒有被動過,雖然負責看護的黑山軍很想幫雷公把箭矢拔下,可一旦箭矢拔下,他便會是一片血肉模糊,將會比插滿了羽箭更加難看。無奈之下,處理屍體的黑山軍也隻得作罷,將雷公的屍體簡單擺放在青石上,等待於毒迴到山頂再做處置。


    上半身被麻繩緊緊捆縛著的青牛角和黃龍,低頭跪在青石前。或許是喊叫的累了,也或許對能夠活下去已經絕望,此時的黃龍低垂著腦袋,靜靜的跪在青石前,半聲也不曾言語。


    “架上木柴!”到了山頂,待到劉辯等人站定,於毒跨步向前,立於劉辯的側後方,朝青石旁的黑山軍高喊了一聲。


    一群黑山軍趕忙應了,紛紛從四周尋來木柴,很快便架起了一座如同小山般的柴堆。


    “請雷公將軍!”待到黑山軍將士們堆起了柴堆,於毒將手臂一揮,再次喊了一聲。


    兩名黑山軍跳上青石,輕手輕腳的抬起雷公的屍體,將他慢慢的遞向站在青石下的一群黑山軍。


    青石下麵站著的八個人,高高舉起手臂,托著雷公的屍體。待到抬穩,才轉了個身,步履沉重的向著柴堆走去。


    雷公的屍體被八名黑山軍小心翼翼的擺放在柴堆上,待到將他的屍體擺平,八名黑山軍齊齊撤後一步,雙手抱拳,朝著屍體深深一躬。


    一直站在一旁觀看的劉辯,見了這一幕,也抱著拳,深深朝著雷公的屍體行了一禮。


    立於劉辯身後的鄧展、管亥,也學著劉辯的樣,很是恭謹的向雷公屍體行禮。


    跟在他們身後的五百名龍騎衛,雖說並沒有行禮,卻也個個麵容肅穆的將頭盔取下,夾在腋下,筆直的挺著身子,向柴堆上的雷公行著注目禮。


    四周數萬名黑山軍全都舉著火把,火把一片通明,成片的火把將山頭映照的如同白晝一般。


    見劉辯向雷公的屍體行禮,於毒更是激動的熱淚盈眶。他雙手抱著拳,深深躬下身子,向劉辯行了一禮,嘴唇動了動,好似想要說些什麽,最終卻什麽也沒說出來。


    保持著躬身行禮的姿勢,過了好一會,於毒才直起身,朝柴堆前的黑山軍擺了下手,喉嚨裏像是堵著什麽似得說了句:“將青牛角和黃龍,也給本將軍丟到柴堆上!”


    得了於毒的命令,幾名黑山軍趕忙上前,拖起二人就朝柴堆那邊拽。


    已經半昏迷的青牛角覺著被人拖拽,雖是有心掙紮,可他卻是連喊叫的力氣都沒了,隻能任由拽著他的幾名黑山軍將他像丟垃圾一樣甩到柴堆上。


    好半天都沒說過話的黃龍,被兩名黑山軍揪著領口,激靈靈的打了個冷戰,渾身哆嗦了一下,瞪圓了眼珠子,一邊被拖向柴堆,一邊向於毒大聲喊道:“渠帥饒命!渠帥饒命啊!”


    於毒根本不理會他的喊叫,隻是冷著臉,朝那兩名拖拽著黃龍的黑山軍擺了擺手。


    將黃龍也扔到了柴堆上,一個黑山軍軍官,先是扭頭看了於毒一眼,見於毒朝他點了下頭,隨後便從腰間拔出了長劍,將劍尖紮入了黃龍的腳踝,輕輕一挑。


    隨著黃龍的一聲慘嚎,鋒利的劍尖挑斷了他的一根腳筋,鮮血霎時噴濺了出來,在黑山軍軍官胸前的皮甲上,噴上了一大片殷紅的血漬。還沒等黃龍從疼痛中緩過神來,他緊接著便發出了第二聲慘嚎,另一隻腳的腳筋也被黑山軍軍官用長劍挑斷。


    黑山軍軍官之所以這麽幹,是因為青牛角已經半死,即便不挑斷他的腳筋,他也無力從柴堆上跑下;可黃龍卻精神頭十足,一旦捆縛他的麻繩被烈焰燒斷,他立刻便會從柴堆上躥下。


    “點火!”待到黑山軍軍官挑斷了黃龍的兩根腳筋,扭臉朝於毒點了下頭,於毒眼睛微微眯了眯,臉頰劇烈的抽搐了幾下,又發出了一聲高喊。


    活活將人燒死,為雷公殉葬。在劉辯看來,著實是殘忍了一些。


    可黑山軍有黑山軍的處事方法,雖說於毒已是投效了他,可在這種事上,劉辯也不好多說什麽,隻有站在一旁,眼看著兩名黑山軍將火把丟在了柴堆上。


    火焰熊熊燃起,伴隨著黃龍淒厲的嚎叫,濃煙升騰而起,蜿蜒著衝上雲霄。


    隨著火焰的升騰,烏黑的濃煙越來越稀薄。待到通紅的火焰躥騰起一人多高,剛點火時濃濃的黑煙,已是稀薄到肉眼幾乎無法看見。


    透過火焰,劉辯甚至能看到柴堆上還在不住翻滾、哀嚎的黃龍。聽著那一聲聲淒厲的哀嚎,劉辯的心內,也是隱隱的生起了一絲不忍。


    不知過了多久,黃龍終於不再哀嚎。衝天的火焰已將他完全包裹其中,連同雷公的屍體和青牛角,一起燒成了灰燼。


    大火燃燒了足足一個時辰,直到天色完全黑暗下來,火焰才漸漸小了下去。


    站在離火堆不遠的地方,於毒目光冰冷的凝視著還躥動著火苗的火堆,向附近的一群黑山軍喊道:“將灰燼埋起,我等跟隨殿下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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