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軍左翼大營正前方的空地上。


    無數手持火把的黑山軍,散散亂亂、完全沒有章法的站在離大營足有百步開外的地方,一雙雙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視著對麵的洛陽軍大營。


    成片的火把幾乎映亮了半邊天空,在火光之中,黑山軍將士的臉膛,也被映照的一片通紅。


    許多黑山軍在火光下通紅一片的臉上,浮現著一絲緊張。畢竟與他們對峙的並非尋常漢軍,而是曾經攻破了白波軍,又擊潰了西涼軍的洛陽大軍。


    一員黑山軍將領雙手各提著一隻板斧,騎著一匹通體毛發烏黑的戰馬,眼睛死死的凝視著他前方的洛陽軍營地。


    營地中亮著一些火光,雖說沒有他麵前黑山軍那成片的火把通亮,卻也能讓他大致看清洛陽軍的動向。


    對麵的軍營中,洛陽軍已是列好了陣型,嚴陣以待,隻等他率領黑山軍衝殺過去。


    在不久之前,他親眼看到兩員洛陽軍大將,領著一支軍隊從中軍駐地奔來,進入了對麵的軍營,顯然是為了前來增援,鞏固防禦。


    當那兩名將軍領兵進入對麵軍營時,遠遠觀望的黑山軍將領心內感到一陣好笑。暗暗鄙夷著洛陽軍不曉得他真正的作戰方向,把軍隊調撥到了左翼增援。


    看著軍營內列起作戰陣型的洛陽軍,聽著遠處隱隱傳來的喊殺聲,黑山軍將領嘴角那抹笑容,越發的猙獰和邪惡了起來。


    那笑容中滿是嘲諷和譏誚,他的眼神中竟流露出一抹望著一群即將被殺之人的憐憫,對洛陽軍不免也多了幾分輕視。


    “渠帥!”就在他望著遠處軍營中的洛陽軍,以為洛陽軍中了他的計策時,一個黑山軍兵士踉踉蹌蹌、很是狼狽的跑到了他的近前,雙腿一屈跪在了地上,仰臉望著他,神色很是慌亂的對他喊道:“張白騎將軍領兵攻打洛陽軍右營,不想洛陽軍暗中設下埋伏,我軍已被擊潰!”


    望著遠處營地、暗自竊喜的不是別人,正是領軍進入河東郡的於毒。


    “你說甚麽?”得知張白騎所部中了埋伏,已被洛陽軍攻破,於毒縱身跳下馬背,一把救起報訊的黑山軍,摳著他的衣領,瞪圓了眼珠子,向他喝問道:“洛陽軍何時布下的埋伏?本渠帥如何不知?”


    於毒身高馬大,摳著那黑山軍的衣領,竟是把那黑山軍懸空提了起來。


    “不曉得!”領口被於毒摳著,報訊的黑山軍兩腳不沾地,瞪圓了眼睛,滿臉惶恐的說道:“洛陽軍早有準備,我軍進攻之時,他們已是列起陣型,隻等廝殺。即便無有埋伏,他們的軍營也是攻破不得……”


    “娘的!”不等那黑山軍把話說完,於毒一把將他推開,把他搡了個屁股墩兒,抬手一揮,朝舉著火把站在空地上的數萬名黑山軍喊道:“留下千人以防敵軍追擊,其他人,跟著本渠帥撤!”


    於毒的想法很好,可他卻忘記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黑山軍並不是洛陽軍,他們沒有嚴格的紀律約束。他雖是下令留下千人以防洛陽軍追擊,心知留下必死的數萬黑山軍,又有誰肯在此處多逗留片刻?


    聽到後退的命令,黑山軍也不等將領們組織撤退,就猶如潮水般爭先恐後的往迴跑,哪裏還會有防備洛陽軍追擊的千餘兵馬!


    騎著通體雪白的坐騎,駐馬立於軍營之中。遠遠看見營外的黑山軍如同潮水般的退走,趙雲將手中長槍一揮,向列著陣型,早已等到有些焦躁的洛陽軍喊道:“敵軍撤了,將士們,隨我殺!”


    下了衝鋒的命令,趙雲一抖韁繩,雙腿朝著馬腹上一夾,縱馬衝出了軍營。


    軍營中的洛陽軍聽到趙雲這聲喊,發出一陣興奮的吼叫,除了弩兵留守大營,包括典韋、管亥帶來的軍隊,所有重步兵全都跟著趙雲衝了出去。


    潮水般的洛陽軍呐喊著、向著舉起火把,完全暴露在他們視線中的黑山軍撲去。


    聽到身後傳來的震天喊殺聲,正在撤退的黑山軍更是慌亂,許多人甚至將手中火把丟在地上,生怕多拿一支火把便會比別人跑的慢了,玩命的向前狂奔。


    那些丟掉火把的黑山軍,夜間多是可以正常視物,即便視力差些,勉強也是能夠辨明路徑,這可苦了晚上什麽都看不見的夜盲將士。


    若是不丟掉火把,他們就如同一個個閃著亮光的靶子,隻等洛陽軍追上,將他們砍翻在地;可若是丟了火把,患有夜盲眼的他們就形同瞎子一般,莫說逃跑,恐怕連走路都是極其困難。


    趙雲單手提槍,如同一股風般策馬殺向了正在撤退的黑山軍。


    沒有紀律約束的黑山軍,撤退與潰退幾乎沒有任何區別。跑的快的心內暗自慶幸腿腳比別人利索,跑的慢的則低著頭,隻管往前疾奔,隻希望能多超越一個人,他便會多了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衝進潰逃的黑山軍之中,趙雲單手揮舞著長槍,一邊向前疾衝,一邊不斷的挑刺擋著他路徑的黑山軍。


    奔逃的黑山軍見一員銀甲將軍從身後衝了上來,又異常勇猛,每刺出一槍,都會帶起一蓬血雨,將一個逃跑中的黑山軍挑翻在地。無心戀戰之下,趙雲附近的黑山軍趕忙向兩側閃開,竟是給他讓出了一條完全沒有阻礙的通路。


    眼見黑山軍讓開,趙雲也不糾纏,雙腿朝馬腹上用力一夾,催馬加快了速度,向著最前麵幾個騎馬的黑山軍衝了上去。


    “渠帥快走!”下令撤退,卻沒想到大軍竟是會如同一盤散沙般潰逃的於毒,聽得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正要提起雙斧迴頭迎戰,一員黑山軍將領用長槍的槍杆朝他的馬臀上敲了一下,高喊了一聲。


    “五鹿將軍!”馬臀被槍杆戳了一下,於毒胯下的戰馬吃痛不住,長嘶了一聲,載著他向前疾奔而去,提著雙板斧,被戰馬馱著疾馳之下,於毒迴頭朝那名紮了他馬臀的黑山將領喊了一聲。


    向於毒看了一眼,那黑山將領隨後便揮舞著長槍,兩腿朝馬腹上一夾,大吼著迎麵衝向趙雲。


    見有一員黑山將領衝來,趙雲也不停馬,單手提著長槍,迎著那黑山將軍衝了過去。


    兩馬相交,趙雲一聲爆喝,手中長槍向前猛的刺出。與此同時,五鹿也將長槍紮向趙雲心口,隻望能與趙雲搏個同歸於盡。


    就在五鹿手中長槍將要紮到趙雲心口那一刹,趙雲猛的一側身,長槍堪堪的貼著他的身體刺過。而他手中的長槍,卻不偏不倚的****了五鹿的心房。


    兩匹戰馬迎麵衝鋒,力道是何等強勁!長槍紮入五鹿心房,竟是貫穿了他的心口,半支長槍自他的脊背後穿出。


    一槍紮穿了五鹿,趙雲也不拔槍,手一鬆,放開槍杆徑直策馬衝了過去。


    兩匹戰馬錯身而過,被紮死卻還沒掉落馬下的五鹿,剛從趙雲身旁奔過,趙雲就返過手,一把抓住從五鹿脊背透出的半截槍杆,用力一扯,將整根槍給拽了出來。


    長槍紮進身軀,由於有槍杆堵塞,五鹿並沒有流出多少鮮血。鮮血都集聚在心窩,當趙雲把長槍拔出,淤積的鮮血再沒阻礙,如同噴泉般從五鹿的前胸和後背飆射而出。


    戰馬馱著五鹿奔出了十多步,五鹿才身子一歪,從馬背上栽倒了下去。


    可經此耽擱,於毒已是跑的遠了。提著糊滿血漿的長槍,凝視著漸漸消失於黑暗之中的於毒背影,趙雲的臉上不免現出了一抹失望。


    在黑山軍之中,五鹿也是一員猛將。趙雲隻是一個交馬,便將他給刺了個透心涼,隻想快些逃離戰場的黑山軍見了,哪裏還有人敢來招惹趙雲。


    潮水般的黑山軍向著遠處的山巒奔去,在趙雲身旁竟形成了一個足有二十多步的真空地帶,所有黑山軍奔跑中都刻意避開了他,生怕離他太近,被他一槍給挑了。


    沒有追上黑山軍主帥,趙雲正自失望,也沒有理會那些蝦兵蟹將。很快,數萬名黑山軍就從他的身邊跑過,追著於毒去了。


    騎著戰馬,追上了潰逃的黑山軍,劈殺了個痛快的管亥等將領,見趙雲駐馬立於戰場上發呆,趕忙止住了追擊的步伐,朝著趙雲靠了過來。


    “趙將軍!”到了趙雲近前,韓暹雙手抱拳,朝趙雲拱了拱,有些疑惑的歪頭看著他,向他問道:“我軍可要追擊?”


    “不用追了!”微微蹙起眉頭,趙雲扭頭看著韓暹等人,對他們說道:“賊軍主將已然逃走,即便追擊,也是無法追上,一旦進入大山,我軍地形不熟,反倒會吃了賊人的害!”


    “哦!”趙雲說出不要追擊,韓暹有些失望的應了一聲,抬起一隻手臂,向那些快要跑到近前的洛陽軍喊道:“停止追擊!”


    追趕了一路,連黑山軍屁股都沒摸到的洛陽軍將士,聽到韓暹的喊聲,一個個頹喪的止住了步伐,幾乎所有人的臉上,都現出了一抹不甘。


    “迴營!”又朝黑山軍潰退的方向看了一眼,趙雲揮舞了一下手中的長槍,大喊了一聲,騎著馬,率先朝營地慢慢行去。


    與此同時,與龐統一同坐在中軍帥帳內的劉辯,漸漸聽不到了外麵傳來的喊殺聲。


    “結束了?”耳邊不聞喊殺聲,劉辯抬頭看著迎麵跪坐的龐統,向他問了一句。


    “結束了!”支楞起耳朵,聆聽著外麵的動靜,過了一會龐統才以果決的語氣應了一句。


    “出去看看!”在帳內又坐了一會,確實沒再聽到動靜,劉辯站起身,招唿了龐統一句,先一步走向帳簾。


    剛掀開帳簾,劉辯正要走出帥帳,一個人就冒冒失失的撞了進來,“蓬”的一聲,將腦袋撞在了他的胸口。


    胸口被人大力一撞,劉辯趔趄著向後退了兩步,臉上霎時現出一抹惱怒,揉著被撞疼了的胸部,朝撞了他的那人瞪了一眼。


    跟在劉辯身後的龐統,見他被人撞的向後退了兩步,正要開口訓斥撞了劉辯的那人,可當他看清那人相貌時,已是到了嘴邊的話,又被他給生生的咽了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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