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打在皮革上,發出一陣“劈劈啪啪”的輕響,唐姬低頭朝胸前紮成蝴蝶狀的活扣看了一眼,抿了抿嘴唇,仰起臉望著劉辯輕聲問道:“妾身有牛皮遮雨,夫君以何遮蔽?”

    “這身皮甲便是最好的雨具!”劉辯一邊把小襖和皮甲穿戴整齊,一邊對唐姬說道:“雨天路滑,行路時你要拉緊我,莫要摔了才是。”

    劉辯身上已是濕透,卻還能想到她在行路時莫要摔了,唐姬心內又是一陣感動,紅著俏臉柔聲應了。

    所有的重傷患身上都蓋了薄薄的牛皮,傷口也用牛皮簡單做了包裹,為他們遮蔽風雨,以免傷口淋了雨水而感染。

    周倉在頭前探路,劉辯與唐姬緊隨其後,其餘人則在後麵排成長隊緩慢行進。

    下了一整夜的雨,山路泥濘且又濕滑,一路上唐姬有好幾次腳下打滑,險些摔倒在地,幸而一旁有劉辯攙扶,才沒真的摔倒,在眾人麵前保住了她雍容尊貴的形象。

    春雨綿綿,雨一下起來,就是沒完沒了。

    起初唐姬和那幾個受了重傷的傷患還有牛皮擋雨,並不是多麽的狼狽。可到了第二天,薄薄的牛皮就已被雨水泡軟,雨點打在上麵,從牛皮的縫隙滲透進去,防水的效果已不是像第一天那樣好。

    淋著大雨行進,其他人都還好些,可那幾個重傷患卻是十分難熬。雨水淋在傷口上,外翻著的皮肉被泡的有些發白,有兩個重傷患的傷口甚至已開始潰爛流膿。

    劉辯也準備了一些防止感染的草藥,可草藥塗抹在傷口上,很快就會被雨水衝掉,根本起不到治療的作用。

    走在兩個抬著重傷患的漢子身旁,劉辯把手背擱在那重傷患的額頭上探了一下。冰冷的雨水澆在傷患的臉上,可他的額頭卻是一片滾燙。

    “要找個地方避雨!”劉辯收迴手,擰著眉頭看著前方一片連綿的大山,向走在前麵的周倉喊了聲:“元福,你可曉得這附近有無村鎮?”

    東漢末年與後世略有些不同,若是再晚上幾百年,廟宇林立到處都是供奉神祠的祠堂,劉辯等人能相對容易的在人煙稀少的地方找到落腳處。

    可東漢末年人口稀少,雖然百姓和官員對神也是十分敬畏,朝廷也會經常會舉行一些祭天的活動,可祠堂廟宇卻是少的可憐。

    從洛陽城逃出來的這些日子,除了在洛陽城外見過寺廟,劉辯在別處幾乎沒看到祠堂和廟宇,因此向周倉詢問時,一開口問的就是村鎮。

    “前方三十裏倒是有個鎮子。”周倉停下腳步,抬手朝前指了指,迴過頭對劉辯說道:“隻是若到那裏,我等便要偏離渡口……”

    “顧不了那許多。”劉辯擺了下手,對周倉說道:“你既認得路,便由你領著我等冒充官兵,找到鎮子且安頓下來。”

    “諾!”周倉抱拳應了一聲,抬腳朝隊伍最前麵跑了過去,對正在雨中艱難行進的漢子們喊道:“兄弟們,加快些走,若是我等走的夠快,今晚便能在鎮內歇息!”

    連續在大雨中淋了兩天的人們,對這場雨早已是厭煩透了,就連說過喜歡雨的唐姬,也開始對落雨的天氣產生了反感。一聽說前方就有鎮子,眾人哪裏還會耽擱,腳下的速度也要比先前快了許多。

    重傷患都在發著燒,劉辯臉上的表情也要比兩天前凝重了許多。選擇在鎮子裏落腳,對他來說是個大膽的抉擇。

    村落裏不會有官兵,頂多隻是有些伍長亭長之流,而鎮子卻不同,鎮子裏會有負責地方捕盜的下層官員,如果被看出了疑點,一旦發生衝突,很可能將附近的官兵吸引過來。

    可如果不去鎮子裏歇腳,其他人或許還能撐住,重傷患卻是經受不起折騰,恐怕不等雨停,幾個重傷患就會死在路上。

    “冷不冷?”決定了要趕到鎮子裏歇腳,劉辯走路時速度也快了不少,他拉著唐姬,在泥濘的道路上快走,扭頭向唐姬問了一句。

    “不冷!”雨水已浸透了渾身的衣衫,唐姬早是凍的渾身瑟瑟發抖,嘴唇也有些泛白,可為了不讓劉辯太過擔心,她還是搖了搖頭,應了聲不冷。

    “穿上!”看著唐姬已凍的發白的嘴唇,劉辯一邊走,一邊解開了身上的皮甲,拉著唐姬停下腳步,把皮甲套在了她的身上,柔聲對她說道:“重是重了些,也是遮蔽不了多少風雨,不過總能壓壓風寒。”

    “夫君……”劉辯把皮甲套在她的身上,唐姬連忙側了側身想要推拒,卻被他拉住胳膊強行將皮甲套在她的身上。

    “走快些,今晚若是能到小鎮,便不用再受這淋雨之苦了。”給唐姬穿好皮甲,劉辯微微擰著眉頭,朝周倉指過的小鎮方向看了一眼,拉著唐姬,向眾人喊了一聲,頂著風雨繼續向前走去。

    風兒夾著雨點,迎麵打在臉上,起初隻是感覺到冰涼冰涼,到後來竟覺得雨點打在臉上有點麻酥酥的疼痛。

    劉辯低著頭,拉著唐姬走在隊伍的側麵。路麵也越來越泥濘

    ,腳踩在滿是積水的路麵上,濺起的黃泥漿噴濺到腳上,走路時也感到沙沙的很不舒服。

    雨天的夜總是要比晴天的夜晚來的早些,雖然腳下的步伐加快了許多,可天色還是漸漸的暗了下來。

    蒙蒙的雨幕中,浮現出了一片房屋的虛影。劉辯抹了一把滿是雨水的臉,伸長脖子朝遠處的小鎮看了看,向身後的眾人喊道:“兄弟們,加把勁,再走幾裏就能進鎮子了!”

    小鎮已在視野中出現,眾人被雨水淋成一片灰暗的心情此刻也好似升起了一道彩虹,當劉辯喊出這句話的時候,除了完全沒有力氣跟著唿喊的重傷患,所有的漢子都齊齊歡唿了一聲。

    天色越來越暗,一些視力特別差的漢子眼前已是一片迷蒙,可他們卻沒有一個人叫喊看不到東西。

    所有的人都知道,鎮子已經很近,若是在這個時候放棄前進,他們今晚還要在野地裏露宿。

    鎮子越來越近,眼見就要走到鎮口,劉辯抬起一隻手臂,止住了眾人的前進。

    “元福,你先帶兩個兄弟進鎮一趟,就說官兵路過,征集幾間民宅暫住!”隊伍停了下來,劉辯向一旁的周倉交代了一句。

    周倉應了一聲,帶著兩個身穿官兵衣甲的漢子朝小鎮鎮口跑去。

    “兄弟們,跟我走!”周倉帶著兩個漢子先一步進鎮去了,劉辯朝身後的眾人一招手,也向著鎮子去了。

    進了小鎮,周倉領著兩個漢子沿小鎮的街道朝前走了一截,跟在他左側後方的漢子指著前麵一座圍牆用青石砌就的宅子對他說道:“周將軍,你看那宅子。”

    “怎了?”順著那漢子手指的方向,周倉朝前麵不遠處的宅子看了一眼,向那漢子問道:“那宅子怎了?”

    “沒甚。”漢子尷尬的笑了笑,伸手撓著後腦勺對周倉說道:“隻是那宅子頗大……”

    “呃!”朝那漢子看了一眼,周倉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點了下頭說道:“某也覺著那宅子頗好,我等便去向他們討個宿頭。”

    說著話,周倉已是抬腳朝那座宅子走了過去,到了宅子門口,他伸手拉起門上的熟銅門環,用力的砸了幾下。

    沒過多會,宅子的大門從裏麵被人打開,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仆役探出頭來,把周倉等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陰陽怪氣的說道:“你等何人?為何敲我家大門?”

    “這位小哥……”見宅門打開,周倉連忙抱拳給那小仆役行

    了一禮,對他說道:“我等乃是牛輔將軍麾下官兵,日前與黃巾逆賊作戰,途徑此處遭逢大雨,還望主人家收留則個!”

    “去去去!”小仆役朝周倉擺了擺手,不耐煩的說道:“此處也是你等借宿的地方?去別家攪擾,莫要在此處聒噪!”

    說著話,小仆役朝後退了一步,雙手抓著門板邊緣就要把大門關上。周倉本就是黃巾出身,骨子裏一直有著股匪性,這兩天又被大雨淋的焦躁,能耐著性子跟這小仆役說話,已是難得的講道理。

    哪知這小仆役不識好歹,不僅不讓他們進去,反倒還奚落了他一頓。周倉哪裏受過這等市井小人的氣,小仆役剛要關門,他就抬腳躥了上去,一把揪住小仆役的領口罵道:“爺爺今日便是要在你家住下,你又待怎的?”

    “來人啊,官兵打人了!”讓周倉沒有想到的,是那小仆役領口被揪住,卻絲毫也沒有懼色,反倒大聲喊叫了起來。

    他的喊聲才落,原本靜悄悄的庭院裏頓時喊聲一片,五六十名家將模樣的人持著短矛盾牌湧了出來,朝著擋在門口的周倉衝了過來。

    看到衝出來的這群家將,周倉愣了一下。尋常富人家雖說也會養些護院家仆,卻沒有哪家能將兵刃備辦的如此齊整,從這群衝出來的家仆就能看出,這戶人家的主人,過去必定是領兵打過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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