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被裴玞飼養過的十數條靈魚也紛紛上前,對著自家主人遊來遊去,看那個樣子顯然十分興奮。


    裴玞臉上也帶了笑,看上去很是歡喜。


    而文魚並沒有急著往上湊,雖然用靈力附著的雙目隻容得下裴玞,可看著裴玞盤著小短腿,托著小下巴,和魚兒們聊天聊得神采奕奕,文魚便壓下了所有思緒。


    它隻是在旁邊遊了兩圈,眼睛“盯”著瞧了一陣,然後就悄然遊到了一旁,用嬌柔聲音對著風鸞道:“不知宗主如今可好呀?”


    風鸞昂頭看它道:“你見過他?”


    文魚笑了笑,露出了寒光凜凜的利牙,可聲音依然柔媚:“千年前,老宗主曾來過此處,放下了個靈器便離開了,我隱約能感知到那上麵的靈氣波動,隻是後來寒潭有變,我和其他魚兒衝出結界,那靈器也不見蹤影,不知道是不是去找宗主了。”


    風鸞聞言,卻沒有迴答。


    因為她根本不知自家父親曾來過寒潭,也不知道他留下了什麽。


    不過風鸞能聽得出來,這文魚是個聰明的,此番就是為了告訴自己靈器之事。


    於是她豎起雙指道了聲謝,隨後便對畢方道:“我去父親那裏瞧瞧。”


    畢方則是看了看裴玞:“可要和他同去?”


    風鸞迴道:“師兄難得和靈寵見麵,便不擾他了。”


    畢方點頭,隨後就和風鸞一道悄然出了門。


    而走廊上原本昏暗的屋頂,此時也呈現出了原本的模樣。


    石壁之上盡是潭水,抬頭就能看到波光粼粼。


    結界所散發出來的幽藍在水紋的波動中投射下了或明或暗的光亮,讓原本毫無裝飾的石壁走廊陡然變得瑰麗。


    漫步其中,竟讓畢方都有些恍惚。


    它昂頭瞧瞧,又朝著四周圍望去,隨後感慨:“剛剛我還覺得此處石室修建的過於粗陋,到處都是大片石板,顯得寡淡,可如今看來,此番才是最恰當的模樣。”


    在水紋的配合下,單單靠著結界的光亮就已經如夢似幻,任何雕刻都顯得多餘。


    而風鸞向來醉心修煉,從未注意到這些。


    此時她腳步微頓,向前望去,目光漸漸變得明亮,隨後緩緩開口:“這大抵是無心插柳,我宗的前輩們多半也沒想過會獲得如此效果。”


    畢方好奇:“你是如何知道?”


    風鸞認真道:“有錢就要拿來養劍,雕刻花紋豈不是浪費了?”


    畢方:……好吧。


    而此時,他們已經停在了一處石室門前。


    這裏看上去和其他石室並無不同,不過風鸞清楚記得此處便是自家父親修煉之所。


    她定定地站在門前,瞧著金幣石門,沒有立刻動作。


    係統便問:【你能打開嗎?】


    風鸞迴道:“尋常時候,一門隻對一人,若非本人同時,外人必須要破壞整個結界方能入內。”


    【那宿主又為什麽要來呀?】


    “我父既然選擇將物件留在此處,而不是放在洞府內,就證明不是留給自己的,既如此,或許就是等著能有人發現。”


    說罷,風鸞伸出手,輕而又輕的放在門上,根本沒有力氣。


    但下一秒,石門緩緩打開。


    畢方率先抬頭,然後就看到了和風鸞那間屋子裏一般無二的布置。


    一樣的空曠,一樣的鐵鏈。


    唯一不同的便是多了一方壁桌,上麵似乎擺著東西。


    風鸞也發現此處,便快步走向了壁桌,看清楚了桌上物件。


    一卷軸,一羅盤,還有一封信。


    風鸞先行展開了畫軸,發現是一副山水畫。


    畫風飄逸,虛虛實實,卻是風鸞並未見過的風景。


    於是她看了兩眼便放在一旁,轉而拿起書信。


    手掌拂過,確定沒有任何靈力附著後便準備打開信封。


    許是因為她習慣用紙鶴或者是傳音作為通信方式,鮮少寫信,加上這是父親之物,她不忍心損壞,故而動作小心到有些笨拙。


    最後還是畢方湊過來,用喙一劃便利落的開了信封,隨後就禮貌轉頭,沒有往前湊。


    飛劍突然抖了抖。


    風鸞雖心係父親書信,可還是關切的偏過頭,用額頭輕碰背後劍柄,心裏問道:“怎麽了?”


    然後便聽係統用分外得意的聲音說道:【我家宿主就是有牌麵,拆信都用神鳥。】


    風鸞一愣,然後原本緊張的思緒陡然輕鬆不少。


    她眉目柔和,又碰了碰劍,這才重新低頭,用指尖取出了信紙。


    書信並不長,字數也不多。


    紅衣女修很快看完,而後輕聲道:“父親果然是故意將這些留下的。”


    畢方見這人並沒有隱瞞的意思,這才把頭轉迴來,好奇道:“為什麽放在這裏?”


    風鸞拿起了羅盤,語氣輕輕:“父親曾卜算出宗門劫難,便將這些安置於此,以待千年後出現轉機,重振宗門。”


    係統立刻興奮起來:【這是不是暗指宿主呀?】


    風鸞卻道:“具體尚且不知,還要問過羅盤才好。”


    【那就問呀。】


    “隻怕不行,這羅盤上沒有絲毫靈力痕跡,除了指明方向外怕是什麽都做不成。”


    係統懵了:【那宿主爸爸是怎麽用它卜卦的?】


    風鸞用指尖輕點羅盤中央的一處孔洞:“這裏原本有塊靈心玉,尤善卜算,可現在卻空了,想來剛剛文魚所說的那個偷跑出去的靈器便是它。”


    【能找迴來嗎?】


    “隻要有羅盤便能有所感知。”


    想到這裏,風鸞便將羅盤放入儲物袋,準備等離開寒潭之後再做打算。


    而畢方卻是一直盯著那展開的畫軸,微微偏頭,若有所思。


    待風鸞要將畫重新收起時,她突然問道:“令尊可去過丹穴山?”


    風鸞微愣:“何故有此一問?”


    畢方用喙點了點畫上風景道:“這上麵與丹穴山的景色很是相似。”


    風鸞隻聽聞過丹穴山之名,卻從未見過,於是便道:“曾聽人說起過,父親年少時喜好到各處遊曆,拜訪過不少名山大川,隻是當時我還未出生,自然不甚清楚。”


    畢方也並未多問,隻感慨:“算著時間,那時候我與吾王交惡,不然或許能在丹穴山看到你父。”


    風鸞不解:“你以前和鳳凰關係不好?”


    畢方淡淡道:“嗯,他是神鳥,我也是神鳥,各有山頭,自是兩看生厭。”


    “那後來又為什麽歸順了呢?”


    “因為打不過。”


    ……哦。


    而風鸞心係靈心玉,便沒有多所耽擱。


    隻管將畫軸羅盤都納入儲物袋,又小心妥帖地將書信收好,隨後便和畢方一道返迴了裴玞的石室。


    剛一進門,就聽裴玞還帶了幾分奶氣的聲音響起:“我不記得我是怎麽受傷的了,這靈契隻怕也是那時候解開的。”


    風鸞聞言,便問道:“什麽靈契?”


    裴玞見他們迴來,就抓著天陰燈從紅綢上滑了下來,精準落在風鸞手臂上,輕車熟路地坐好後才迴道:“我剛剛便覺得奇怪,分明我們之間是簽過靈寵契約的,但自始至終彼此之間竟沒有任何感應,於是我便細細查看,果然發現靈契痕跡都消失了。”


    風鸞微驚。


    在修真界,靈契向來牢靠,從不會因為時間久遠而廢止。


    換言之,若不是由外力推動,靈契便不會斷掉。


    於是風鸞便問:“是你解除的,還是它們解開的?”


    裴玞搖頭,小肉臉上也有些鬱悶:“感覺不到,好像突然間就沒有了,靈魚們也沒發現,如果不是這次我來,它們也沒察覺契約斷了。”


    而後,他便昂頭,看向了結界外的魚兒們。


    剛剛覺得奇怪,可看久了還有些可愛。


    尤其是想到這些魚兒都是自家靈魚們的後代,裴玞的表情越發柔和。


    風鸞則是輕聲問道:“那你還準備和他們重新簽訂主寵契約嗎?”


    此話一出,之前住在魚缸裏麵的十幾隻靈魚瞬間停止了吐泡泡,眼睛都直勾勾地盯著裴玞看。


    文魚更是僵住了身子,懸在水中一動不動。


    結果就看到裴玞麵露猶豫,圓圓的臉輕輕靠在風鸞肩上,皺著小眉頭,似乎很是糾結。


    過了一會兒才道:“我自然是想要與靈魚一處的,但是如今經過了數百年的修行,它們的靈力都比以前增加不少,加上還有各自兒孫,因果頗多,我倒不好輕易把它們重新捆在身邊……”


    話音未落,突然冒出來的一聲啜泣打斷了裴玞的話。


    兩人一鳥同時抬頭,然後就看到文魚趴在結界上,眼中有淚珠大顆大顆滾出。


    都說魚沒有眼淚,就算有也會化在海裏。


    可文魚不同,它如今已是龍形,即使還未蛻變成真正的神龍,可龍該有的東西它都有。


    就連淚珠兒都是被靈氣包裹,每一顆都格外顯眼,好似在水裏扯斷了珍珠鏈。


    這一下子就讓裴玞慌了神,根本想不起自己要說什麽,隻管急切道:“文兒莫哭,這是怎麽了?”


    而文魚聽了裴玞的話,不僅沒停,反倒哭的更大聲。


    然後它扭了下身子,看似無心,但實際上卻用水流直接衝走了其他靈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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