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哞哞立刻點頭道:“七川的傀儡,做飯果然是專業的。”


    鳳鸞表情有一瞬間複雜,但很快就重新夾了一顆丸子問它:“還要嗎?”


    “要!”


    “剛還說不吃的。”


    “要吃!真香!”


    而就在院子裏一片熱鬧時,畫皮鬼悄然飄了進來。


    她是跟隨秋忱一道來到雲清宗的,原本膽子就不大,如今秋忱一直昏迷不醒,她自然也哪裏都不敢去,一直待在秋忱的住處沒有離開過。


    這還是畫皮鬼第一次離開院子,看上去有些緊張,遇到靈獸都繞著走,一直到瞧見風鸞,這才急忙忙飄過來。


    風鸞正拿著手帕給哞哞擦嘴,見到畫皮鬼便溫聲問道:“你來尋我所為何事?”


    畫皮鬼行了一禮,輕聲道:“晏晏說秋兒快醒了,想要請少宗主過去幫忙瞧瞧。”


    風鸞很清楚晏晏的脾氣,她善於醫療之法,隻要能自己解決的事情必然不會麻煩旁人。


    如今這般定然是遇到了麻煩事。


    而風鸞原本就欣賞秋忱的天資,此時自不會拒絕,便把哞哞放下,讓它繼續吃飯,自己則是隨畫皮鬼一道去往了秋忱的住處。


    雖然他還不算是雲清宗中人,但是陸離已經察覺到自家師尊對他的看重,於是並沒有讓他住到客房裏,而是單獨安排了一處院落。


    這地方顯然是精心挑選過的,四周圍都是竹林,走在其中十分涼爽,風吹過竹葉時能聽到沙沙的聲響。


    入了院內,雖然一片空曠,卻十分整潔。


    而在角落裏整齊擺放著竹桌竹椅,還有一根竹笛,顯然都是新製的。


    風鸞便問:“這是何人所做?”


    畫皮鬼輕聲迴道:“桌椅是晏晏做的,竹笛是陸離所贈,”說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來,“不過是暫住,雲清宗竟然都能這樣精心,著實讓你們費心了。”


    風鸞卻知道這是兩位徒弟給未來師弟的見麵禮,不過此時也不說穿,隻管微微頷首,而後直接邁步進了臥房。


    此時秋忱正安靜地躺在軟榻之上,依然穿著之前的那件紗裙,烏發披散,睡顏恬靜,看起來一切如常。


    可是坐在床邊的晏晏卻是眉頭緊皺。


    見到風鸞,她迅速起身,卻沒有立刻說明情況,而是對畫皮鬼溫聲道:“我給秋忱煎了藥,能否幫我去瞧瞧?”


    畫皮鬼沒有任何懷疑,應了一聲後便離開了。


    晏晏這才看向風鸞,低聲道:“師尊,他的情況有些麻煩。”


    風鸞早有預料,此時也不驚慌,隻管道:“細細說來。”


    晏晏轉過身,看著秋忱安然的睡顏,語氣輕緩:“他之前吸收靈力過多,修為確實精進,但卻沒學過護心法決,此時心緒頗為不穩。”


    風鸞眼神微沉:“心魔已生?”


    晏晏急忙搖頭:“還沒有那麽嚴重,不過秋忱是自行入道,自己隻怕不懂得如何梳理,我覺得他這樣下去怕是不好,這才想著請師尊幫忙看看。”


    而類似的情況在陸離身上便發生過一次,當時他在馬車之上沉睡數日,風鸞用靈力為他疏導,加上陸離學習過雲清宗心法,這才能安穩度過。


    秋忱卻不同,他對這些一無所知,縱然天賦絕佳,但放任下去很容易誤入歧途。


    於是風鸞很快就拿定了主意:“做法,入他識海一觀便知。”


    晏晏應了一聲,手捏法決,很快便將自己和風鸞一同帶入識海。


    之前曾去過冷玉的,此番倒也算輕車熟路。


    眼前微微一黑,再迴神時已經換了天地。


    可此處未免過於昏暗了些。


    風鸞第一時間用紅綢鎖住了晏晏的腰,確保她不會走散,然後才抬頭向四周圍觀瞧。


    隻見她們正在一個類似於洞穴的地方。


    石壁環繞,陰沉壓抑,唯一的光亮便是從頭頂一個極小的洞口裏透進來的。


    風鸞自出關之後便不覺冷熱,便沒察覺到異樣。


    但晏晏卻被凍得直打哆嗦,湊到了風鸞身邊,小聲道:“好冷啊。”


    然後她就想要抱著師尊取暖。


    結果發現,自己就像是抱住了個大冰塊似的,一點熱乎氣都沒有。


    於是晏晏認命的鬆開了她,可憐兮兮地抱緊了自己。


    風鸞則是伸出雙指,在自己的眼前抹了一下,又點了點晏晏的眼睛。


    很快晏晏就適應了洞中昏暗,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


    此時在這個寬不過三丈的地方,居然有不少孩子,粗略數來得有二十幾個。


    而他們看上去年紀大的十四五,年紀小的也就六七歲,有男有女,分散在各個角落,都緊緊挨著牆壁一動不動。


    晏晏有些茫然:“這是在做什麽?”


    話音剛落,她就看到從頂上洞口處有人投擲了個布包進來。


    布包落地瞬間散開,裏麵是幾個白色的烤餅。


    看上去幹巴巴的,瞧著便沒有食欲,可是孩子們一擁而上就去爭搶,甚至大打出手。


    晏晏目瞪口呆,一時失語。


    風鸞卻是很清醒,她知道這裏的一切都是從秋忱的記憶演化而來的幻境,那些孩子也不算真實,於是風鸞沒有幹預,而是在洞內尋找。


    很快,就找到了秋忱。


    他瞧著隻是個幾歲的孩童,小小的一個,遠沒有長大後動人心魄的模樣,但他身上明顯有著靈力波動,自然很好辨認身份。


    風鸞便拉著晏晏走了過去,傾下身子看著小秋忱。


    而秋忱這會兒還有嬰兒肥,肉肉的臉蛋,身上卻很瘦,並沒有去爭搶餅子,在風鸞靠近的時候也沒有驚訝神情,反倒往旁邊挪了挪,似乎在給她讓出地方來。


    風鸞倒也坦蕩,直接坐在他身邊,放緩聲音問道:“你在這裏做什麽?”


    秋忱很意外會有人和自己搭話,他抬起頭,盯著風鸞看了好一會兒,才用軟糯的聲音迴答道:“我在等人接我離開。”


    晏晏探頭:“等誰?”


    小秋忱麵露迷茫,搖了搖頭,似乎記不起來了。


    風鸞也不強求,隻管陪他坐著,然後在心裏想要如何點醒這人離開識海。


    而秋忱摸著正在打鼓的肚皮開始歎氣,顯然餓得很了。


    晏晏瞧著心疼,就用法力取了半塊碎掉的餅子遞給他道:“吃些吧。”


    秋忱微愣,但很快就笑起來,脆聲道了謝,然後才把餅握在手裏。


    想了想,到底沒吃,而是放在一旁藏好。


    可就在這時,有個年紀和秋忱差不多大的孩子跑了過來,撲到秋忱的懷裏哭:“搶不到,秋秋,搶不到,我好餓啊。”


    秋忱似乎和他關係很好,並沒有推開,而是緊緊摟住他,麵露猶豫,過了一會兒才把自己藏著的餅子拿出來。


    正想著要不要分對方一些,結果那孩子看到餅的瞬間就雙眼發亮,用力推在了秋忱身上!


    “砰”的一聲,小家夥嗑到了石壁,立刻就有血順著額頭流下。


    而剛剛還委屈喊餓的孩子已經搶走了餅子,一邊跑一邊用力往嘴裏塞,看都不看秋忱一眼。


    這番變化讓晏晏都反應不及,等那孩子跑走,她才急忙看向秋忱:“你怎麽樣?”


    可對方一動不動。


    風鸞伸出手,輕輕地將他抱在懷裏,輕撫著他的背脊。


    秋忱隻覺得這人渾身冰涼,一點都不暖和。


    可是他卻沒有鬆手,緊急抓著風鸞的衣角,緩緩抬起了臉。


    同時也露出了手臂上的傷痕。


    風鸞隻看了一眼就心裏微沉,這傷口著實不像是孩童打架能造成的,而分明是利器所傷。


    而秋忱卻像是半點不覺得疼一般,分明長大後那麽愛哭的一個人,此時卻一滴眼淚都沒有,隻是滿臉迷茫問道:“你是鬼嗎?”


    風鸞微愣,並沒有反駁,隻是反問:“為什麽這麽說?”


    秋忱抿抿嘴唇,輕聲道:“自從我能看到鬼以後,他們都害怕我,隻有鬼才會對我這樣好。”


    風鸞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解釋自己的身份,索性閉口不言。


    而秋忱似乎也不在意,輕輕地靠著她,聲音輕輕:“我是不是很壞啊。”


    晏晏不解:“為什麽這樣說?”


    秋忱垂著眼睛,聲音很小:“如果不是因為我能看到鬼怪,爹娘不會不要我,他們也不會欺負我了。”


    聽了這話,晏晏陡然生出怒氣,聲音都提高了不少:“那是他們壞,和你沒關係!”


    秋忱卻依然不說話,看上去虛弱得很。


    晏晏知道,這是他心緒不穩的緣故,需要開解才能度過。


    可是鹿蜀不太擅長安慰人,便不再開口,而是求助一般地看向了風鸞。


    風鸞卻沒有評價對錯,而是淡淡問道:“你想活著嗎?”


    秋忱微愣,然後抬起臉,陰陽眼在微弱光芒下通透好似琉璃,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想,我想。”


    而就在這時,晏晏注意到原本還在你爭我奪的孩子們突然消失了。


    顯然,秋忱的識海已經不再想要迴憶起他們了。


    風鸞則連頭也沒抬,隻管用手輕撫著秋忱的眼角,語氣緩緩:“那就努力活下去,強者才分對錯,弱者之分生死。”


    秋忱似乎聽懂了,但又有些沒聽懂,最終隻問:“我能變強嗎?”


    風鸞露出了淺淺笑意:“當然,你這雙眼睛不是災禍,而是上天饋贈,因為有你在,無數怨鬼才能得以投胎轉世,這般功德自然會助你日益精進。”


    這似乎是第一次有人說他的眼睛是好的。


    秋忱猛地坐直了身子,眼巴巴看著風鸞,突然淚眼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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