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立刻看向了自家大弟子問道:“此物從何而來,做什麽用途?”


    陸離在交出鬼麵的時候就已經拿定了主意,此時自然沒有任何隱瞞,很快便迴道:“這鬼麵乃是西塗國國君近衛才有資格佩帶之物,上麵的花紋便代表著西塗國的圖騰,”他深吸一口氣,才接著道,“我家世代為西塗國鎮守邊關,後遭陷害被滅滿門,當時來到抄家之人便帶著這鬼麵。”


    這一刻,晏晏才明白,為什麽總聽七川說陸離身負血海深仇,但這人都當了修士,卻一直沒有去找仇家。


    如今看來,這人的仇家是一國之君,想要報仇的難度確實是高了點。


    而風鸞則是輕點了一下那鬼麵,輕聲道:“雲清宗與西塗國素無往來,甚至在我閉關之時,世上還沒有西塗這個國家,既如此,此物總不可能平白無故出現在宗門之內,而且還是和哞哞有關。”


    被點名的失憶夔獸一臉茫然,但並沒有說什麽,隻是信任地靠著自家主人,完全是一副“你說如何我都聽”的模樣。


    陸離隱約有了個猜測,心髒不受控製的砰砰直跳,聲音卻在努力保持平穩:“師尊是否要去西塗國?”


    風鸞放下鬼麵,冰涼指尖輕輕地揉了揉夔獸的小肚子,看著它全然信任的目光,風鸞便有了決定:“你們去準備一下,明日我們便趕赴西塗國。”


    不過這趟行程風鸞並沒有帶上七川,因為七川隱約已經有了突破的跡象,加上他對於傀儡術確實是頗有天資,風鸞便讓七川留在宗門內等待突破,並且請冷玉在七川突破時幫忙護法。


    而冷玉原本就樂於指點七川,自然滿口答應。


    於是風鸞就想著隻帶兩個弟子以及靈寵前去便是了。


    但就在出發之時,洛卿澤悄然跟了上來。


    風鸞頗為不解:“洛教主不是一直不愛出門嗎?”


    洛卿澤聲音溫潤:“如今陣法修補已初見成效,接下去就是要等待靈氣慢慢注入,到時不用我時時盯著,而我對外界便一無所知,若是我自己出門我自然不願意,有你們一道便是熱鬧些,我當然是樂意的。”


    鳳鸞點頭道:“原來如此。”


    然後便聽洛卿澤接著道:“況且,我也就是喜歡下下棋,在山上已經找不到人陪我下了。”


    風鸞一愣:“不是有冷玉?”


    “他現在忙著去教七川傀儡術,無暇顧及我。”


    “那山下的苗老翁呢?”


    “他的癡病已經治好。”


    “所以?”


    “我下不過他了。”


    風鸞:……


    然後就看到洛卿澤微笑著摸了摸哞哞的腦袋,溫聲道:“還好有它,我倆才真的是棋逢對手,有來有迴,十分有趣。”


    風鸞看了看他倆,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


    倒是係統一眼看破:【說的也是,一個是封印心魔前塵盡忘,一個是得了大病莫名失憶,這麽一看倒是旗鼓相當。】


    對此,風鸞不做評價。


    隻是每天都會變著花樣給自家靈寵吃點補腦的東西,弄得哞哞很是莫名。


    而從位於東方的雲清宗前往西方的西塗國,若是遁光飛行,不消片刻便能抵達。


    但四人之中,隻有陸離修為不足,晏晏妖修之身,都還沒有達到能遁光的境界,於是便選擇了禦劍前往。


    雖多花費了幾日時光,但洛卿澤卻很是滿意。


    對過往記憶一片空白的洛教主而言,他確實是很希望能夠重新認識修真界的,禦劍之時看到的種種風景都讓他頗為愉悅。


    等抵達西塗國後,他們並沒有選擇直接衝去都城王宮抓人,而是隱藏了修士身份,在邊郡一處客棧落腳。


    洛卿澤專精陣法,便留在了客房內進行布置,防患於未然。


    風鸞則是帶著兩個弟子外出查看。


    這是她第一次來到西塗國,也是頭一遭看到如此黃沙漫天的地方。


    係統呆在飛劍裏,同樣能感受到風沙撲麵的感覺。


    他有些不舒服地嗚噥了一聲,並沒有說話,也沒想過要抱怨,但下一刻就被風鸞取下抱在懷中,直接用鬥篷攏住,係統立刻覺得請靜下來。


    有些不自在,但又有些感動,係統小聲道:【謝謝宿主。】


    風鸞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你我之間,永遠不用說謝。”


    係統默默地催眠自己,暗自念叨著“我是劍靈我是劍靈”,然後才調整好心態問道:【宿主以前來過沙漠嗎?】


    風鸞輕聲迴道:“那時候我一心修煉,鮮少下山,但也知道那時候的修真界是沒有沙漠的。”


    係統頗為震驚。


    而後就聽風鸞道:“仙魔大戰帶來的後果不單單是許多門派和修士的隕落,還有其他各種各樣的變化,就像是洛浮秘境周圍的海域,如果那些海底巨獸不曾滅絕,也不會讓鮫人成為一方霸主,而這片沙漠大抵也是那場大戰造成的後果之一。”


    雖然風鸞說得輕描淡寫,但係統聽完,已經隱約能窺探到那時候的慘狀。


    不光影響修士,還會影響環境。


    能直接轟出一個沙漠,足見當時的狀況激烈。


    但風鸞卻沒有什麽懊悔或者惋惜的情緒。


    修道之人,最先要保證的就是道心平穩。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天地間萬事萬物均有其規律,一切循環往複,福禍相依,自有定數。


    風鸞便道:“西塗國既然存在,便有其道理,我們靜觀其變就是了。”


    而後,她便不疾不徐的向前走著,眼睛看向了街道兩側。


    西塗國麵積並不大,但作為荒漠之中難得一見的綠洲,隻要是途經此地的旅人商隊都要在此休息補給,故而這處邊郡看上去很是繁華。


    但繁華之處往往事多繁雜,也容易產生紛亂。


    就隻是走了不長的一段路,便已經看到了好幾次爭勇鬥狠,還有竊賊出沒。


    風鸞早早就在幾人身上貼了混淆的符咒,路人大多注意不到他們的存在,自然也就沒有被麻煩牽扯。


    不過這樣亂糟糟的景象著實讓風鸞有些意外:“此處一直如此嗎?”


    陸離聞言,不由得咬緊牙關,總是冷靜自持的陸小王爺此時竟是額上青筋暴起,雙拳都死死握住。


    可他終究還是深吸一口氣,壓下了波濤洶湧的情緒,沉聲迴道:“以前並不是這樣的,此處原本是我家鎮守之處,那時候民風淳樸,雖然商隊熙攘,但都井然有序,宵小之輩也不敢放肆,可現在……”


    他沒有繼續說,因為一切都展現在眼前。


    街道兩側賭場妓館橫行,甚至有身著官吏服飾的人混跡其中,足見此處混亂至極。


    晏晏是妖,並不懂得人間的事情,可她看得出自家師兄此時怕是懂了真怒,便小聲安撫:“終究是西塗國對不起你家,把你家給禍害殆盡,那他們這裏不管亂成什麽樣子又與你何幹?為了他們生氣不值當。”


    但陸離卻輕輕搖頭,語氣沉沉:“我陸氏滿門守得是西塗百姓,護衛的是一方平安。國君待我如刺骨鋼刀,但百姓何辜?”


    晏晏覺得這題超綱了。


    妖修向來都隻會想著自己個兒,頂多關心關心同族,像是陸離這樣憂國憂民的念頭她是從來沒想過,這會兒自然也不知道說些什麽,便老老實實閉口不言。


    但她的眼睛卻沒有閑著。


    許是因為西塗國氣候炎熱,尋常人又不像修士那般可以無懼冷熱,故而在路上的人們大多穿著清涼。


    女子輕紗飄逸,用來遮擋陽光的帽子也做成了各種造型,很是漂亮。


    而男子更是十分節省布料,有些甚至把領口開到了小腹。


    晏晏就盯著一個路人的腹肌看了半天,覺得西塗國其實還算是個好地方呀。


    風鸞並沒有注意她,而是定定地看著陸離道:“萬事皆有破解之法,在尋到方法之前,你務必要清心定氣,為師雖不要求你必須要舍棄塵緣,但也不希望這些擾亂了你的道心,若是因為怨念滋生心魔,那才是萬事休矣。”


    隨後,便伸手在他額間紅痣上輕輕一點。


    陸離身子一震,剛剛還被怒氣衝昏的腦袋陡然清明了許多。


    他對著自家師尊行了一禮,便不再去看四周圍的景象,隻在心裏默念心法。


    而風鸞已經看向了晏晏:“你師兄要警醒的是心中怨懟,而你這些日子也要多加注意。”


    晏晏乖巧問道:“還請師尊明示。”


    風鸞淡淡道:“多看多學少吃飯。”


    晏晏:……


    她知道風鸞說的“吃飯”是另有所指,便鼓起腮幫子,小聲嘟囔:“這裏的人都是凡人,沒有靈氣,我當然沒想要吃什麽。”


    風鸞卻道:“那你現在在瞧什麽?”


    晏晏動作微頓,急忙將視線從腹肌上收迴來,老實了片刻,等到快要返迴客棧時才輕聲道:“師尊,既然你叮囑了我和師兄,那等迴去以後,也該叮囑叮囑洛教主呀,他有鮫人血統,模樣極好,偏又性子溫和,隻怕也很容易招來桃花。”


    風鸞卻道:“他性子正直,光風霽月,為人更是端方持重,一直都沒有聽說過有過姻緣牽扯,如今不過是到人間界走一遭,自是不用擔心。”


    係統聞言,突然小聲念叨:【宿主,有些話不能隨便說的,容易變成g。】


    “那是什麽?”


    【一種說出去就會被馬上迴收的神器。】


    而此時,風鸞已經邁步走進了客棧。


    然後便看到,在客站大堂的角落裏豎著一屏風。


    尋常人或許看不真切,但是作為修士,眼目清明,一眼便能瞧見屏風後坐著一名陌生女子,身著渥赭色紗裙,雖隻是側顏麵對著三人,但也能看得出姿容姣好。


    此時她正抬著臉,麵色微紅,目光癡然。


    而有一男子正站在她麵前,一手抬著她的下巴,指尖有意無意的虛虛摁在了臉頰邊緣處,另一隻手拿著青黛,正細心地為女子畫眉。


    縱然堂內熙攘熱鬧,但這兩人周圍竟是自成一片清淨之地,看上去格外溫情。


    晏晏用手擋著嘴巴,小聲對陸離念叨著:“你瞧,這裏還不算無可救藥,依然有相親相愛之人。”


    陸離問道:“何以見得?”


    晏晏笑眯眯道:“這你可考不住我,人隻有互相有情才會畫眉,你看那兩人,一瞧就是有情人,想來日子過得不錯。”


    但陸離卻沉默片刻,低聲道:“你再看看那人是誰。”


    晏晏微愣,風鸞也頓住了腳步,抬頭看去。


    第一反應便是那男人給自己身上繪製了陣法,掩蓋了周身靈氣,看上去與普通人無異。


    還沒等風鸞細細查看,下一刻,便見原本背對著他們的男人似有所覺。


    轉頭對視的瞬間,他露出了溫和淺笑:“你們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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