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水麵上,有一陣陣的白煙盤旋著上升,最後慢慢消失在空中層層疊疊的帷幔之中。水下有塊光滑的石頭,蘇尋錦就坐在那塊石頭上,倚著池壁昏昏欲睡,身邊大片烏黑的發絲漂浮著。


    “小懶貓,從早睡到晚。”鍾離铖輕輕地將她臉上細碎的發絲拂去攖。


    “我想吃魚了。”蘇尋錦連眼睛都不睜,順著鍾離铖的手就往他的懷裏鑽。


    鍾離铖自然不敢讓她磕著絆著,連忙伸手去扶著她在湯池裏走。


    “那明天中午讓廚子燒魚湯。”


    “可我現在就想吃嘛。”蘇尋錦在他懷裏也不安分,左右扭動著身子,抬頭用祈求的眼神看著他。


    鍾離铖細長的桃花眸瞬間危險地眯了起來。聲音低沉沙啞:“丫頭,別動了。”


    蘇尋錦本來就趴在他懷裏,對他身體的變化感應的很快。瞬間什麽撒嬌什麽吃魚都顧不上了,連忙躲到池子對麵去,在那邊小心翼翼地看著鍾離铖。


    鍾離铖被她這麽一弄實在有些哭笑不得:“幹嘛躲那麽遠?我又不會吃人。”


    “你會的!”蘇尋錦信誓旦旦償。


    “過來。”鍾離铖招招手。


    蘇尋錦搖頭。


    鍾離铖再次眯起眸子:“我再說一遍,過來。”


    蘇尋錦咽了咽口水,還是呆在那邊動都不動。


    鍾離铖抬手摸摸下巴,幹脆起身往蘇尋錦那邊走過去。


    等到走到池壁邊,鍾離铖忽然就明白了那丫頭為什麽死都不肯過去了。


    這邊的池水明顯比那邊的深,而且按照那丫頭的高度,應該是——鍾離铖比了比自己胸口的高度,這水應該可以淹到她眼睛。


    走近了一看,果然是小手緊緊地扒著湯池邊沿,臉色發白。鍾離铖無奈地搖搖頭:“你怎麽走過來的?”


    “踮……踮著腳尖……”蘇尋錦的頭上有點兒冒汗,“你你你,你快點過來啊我撐不住了。”


    “以後還敢不敢自說自話地亂跑了?”鍾離铖好整以暇地盯著她緊張的眸子。


    “不敢了……”蘇尋錦隻覺得手上的冷汗出了一層又一層,變得有些滑,人嚇得快哭了。


    鍾離铖還是不放過她:“真的?”


    “真……”蘇尋錦開口,隻來得及吐出來一個音節,就腿一軟尖叫著滑到水裏去了。


    鍾離铖見大事不好,連忙把在水裏使勁撲騰的小人兒給撈出來,摟在懷裏輕聲安撫著。


    蘇尋錦還沒迴魂,整個人都像八爪魚一樣地纏在鍾離铖身上,胸口不斷地起伏,劇烈地喘著氣。


    “好了,沒事了,沒事了啊……”鍾離铖一下一下地順著她的頭發。


    “腳……我的……腳……”蘇尋錦抽噎著,聲音含糊不清。


    鍾離铖眸色一沉,連忙抱著她到岸上去,隻見她的腳趾彎成一個弧度,不停地抽搐著。


    於是將那白嫩的小腳放在手心裏揉,將腳趾輕輕地往前掰。


    “好……好了……”本身抽筋也就是一會兒的事情,很快就好了,鍾離铖卻還捧著她的腳在動。蘇尋錦怕癢,很快就掙紮著想把腳抽迴來,無奈對方勁太大,她實在是徒勞無功。


    鍾離铖見她沒事,鬆了一口氣繼續撓她的癢:“看你下次再亂跑。”


    “明明是你見死不救!”蘇尋錦瞪他。


    “好,是為夫不好,下次不敢了。”鍾離铖撥開她額頭沾濕的頭發,自己穿了衣服之後,從一邊拿過一件大袍將地上的人裹住了抱起來。


    “你又要幹嘛。”蘇尋錦隻露出兩隻眼睛來,乖乖地趴在他懷裏一動不動。


    “抱你迴去睡覺。”鍾離铖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你以為呢?”


    蘇尋錦不自然地瞥了一眼湯池邊的貴妃椅,默默地將嘴邊的猜測給吞了迴去。


    “以前倒不見你腳抽筋,今天晚上突然這個樣子,可見最近骨頭不怎麽好,明天中午讓廚子給你燉些排骨湯喝。”路上,鍾離铖一邊走一邊道。


    蘇尋錦一下發現了矛盾:“那魚湯呢?我要吃魚的!”


    “那就燉兩鍋湯唄。”鍾離铖說的理所當然。


    “那排骨湯可不可以隻喝湯不吃肉?”蘇尋錦試圖討價還價。她最近實在是被鍾離铖強製性的喂食弄得有點兒怕了。


    “不可以。”鍾離铖直截了當,完全不給她商量的餘地。


    “那就吃一塊肉。”蘇尋錦繼續討價還價。


    “兩塊。”


    “一塊不能比手掌大。”


    “可以。”


    “我是說我的手掌!”


    “……”


    “到底可不可以啦?”蘇尋錦聽不見鍾離铖迴答,探出腦袋去看他,隻見他好像是在看殿前的什麽東西。


    於是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是一名綠衣女子,正站在他們的寢殿門口。


    蘇尋錦的心就像是剛才在湯池裏一樣瞬間沉進了水裏,墜入無邊無際的黑暗。


    鍾離铖隻是皺著眉頭看了季思夏一會兒,便抬腿繼續走路,沒再理她。


    被鍾離铖放到床上的時候,蘇尋錦聽到自己的聲音說:“門口的那個是誰啊?”


    “一個女人。”鍾離铖顯然不想做過多的解釋,脫了衣服準備也準備上床。


    蘇尋錦抬眸看他:“你不要出去看看她麽?”


    鍾離铖手下的動作一頓,皺眉看著蘇尋錦:“我為什麽要去看她?”


    “我覺得她好像找你有事。”


    鍾離铖冷笑一聲,低頭湊近蘇尋錦的臉,伸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唇瓣:“這麽大晚上的,你這麽想把我推到別的女人那裏?”


    “沒有,不想。”蘇尋錦張口咬了一口他的指尖。


    “小丫頭吃醋啦?”鍾離铖翻身將她身上的被子蓋好,抱著她玩笑道。


    “嗯。”蘇尋錦這次倒沒有不好意思,直接承認了。


    “心眼真小。”鍾離铖捏了捏她的鼻子,“吃醋了還把我往外推?”


    “你要是真的出去,我就不理你了。”蘇尋錦吸吸鼻子。


    鍾離铖一臉嫌棄地拿起手帕將她的臉擦幹淨:“都凍得流鼻涕了,我讓下人再搬個火爐過來。”


    “沒事的啦。”蘇尋錦製止了他的動作,縮進他懷裏,“有你就不冷了,很暖和的。”


    鍾離铖自然樂得她往自己身上貼。就在他閉上眼睛準備睡覺的時候,忽而聽見懷裏又冒出一個陰魂不散的聲音:“你確定那個女人找你沒事麽?”


    一直對著那個女人念念不忘,看來這丫頭是真的上心了,看來這次吃醋酸得很厲害啊。


    鍾離铖拍了拍她:“她找本王,不管什麽事,目的都隻有一個——嫁進端王府。這事兒本王幫不了她,睡覺吧,乖。”


    蘇尋錦一聽更加睡不著了:“她想什麽?”


    “不管她想什麽,本王都隻寵著你一個人。”鍾離铖見她還是不睡,安慰道。


    “我知道。”蘇尋錦說著,湊上去蜻蜓點水地吻了鍾離铖的唇一下,“我是經過冊封的端王妃,她什麽都不是,怎麽能跟我比。哼。”


    “好好好,我的小王妃,睡覺吧。”鍾離铖繼續哄著她。


    寢殿外。


    左右看護的血騎見季思夏還是站在那裏,也沒有去勸她,就任由她站著。


    季思夏拚命忍著不想讓眼淚掉出來。


    她已經在這裏等了一個下午,等到夜深了才等到他抱著一個女人迴來,而且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就進去了。


    冬夜漫漫,寒冷險惡。季思夏看著鍾離铖背影消失的方向,攥緊了拳頭。


    不跟她說話是吧?裝作看不見她是吧?那她就繼續等,等到凍死在這裏為止。她就不信到時候他還不肯讓她進寢殿。


    季思夏靠著寢殿的牆麵慢慢地滑坐在地上,眼睛裏一絲神采都沒有,定定地看著遊廊外的景色。


    第二天早上。


    蘇尋錦難得早起,倒是鍾離铖還在懶懶地睡。


    “我餓了啊喂。”蘇尋錦不客氣地拍了兩下鍾離铖的臉。


    “餓了就去用早膳。”鍾離铖說著,捧過她的臉吻了一下。


    蘇尋錦見麵前的男人嘟噥著說了一句話之後又沉沉睡去,不禁撇撇嘴,翻身下床。


    由著侍女伺候著穿好衣服之後,蘇尋錦走出寢殿的大門,朝著太陽伸了個打打的懶腰。


    今天的太陽真好。


    蘇尋錦還沒來得及邁開步子,忽然就從旁邊冒出一個人影,攔住了她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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