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隻要是西漠子民都知道:唯有人品德行、靈能本領已得到教廷乃至各國君王的認可,那傳教士才可以穿上‘神王教’象征舍身流血、正義化身的紅衣主教長袍!顯然,唐古德早就已經具備了這個資格,隻是先前除魔大事未成……他自己覺得還不配。


    簌喇喇!鮮紅的主教長袍,在陽光之下暈染開了無畏無懼的血色,也同樣感染著黃泉的那顆赤忱的熱火雄心。他,原本就想尋求幾個值得信任、能力超凡的朋友來一同下那奇詭之墓,隻是除了北冥凜、寶匣人魔和天婦羅小娘子之外……還當真沒想到誰人既有這個資格,且無懼生死、願意幫他的。


    黃泉的眼眶,又不自覺地泛了紅。


    他情不自禁地上前把住唐古德的肩膀,道:“唐教士,你……當真願意和我一同闖那忍者之神——神宗天水都逃不出的絕境之墓嗎?”


    唐古德的容色不改,他隻斜眼瞥了記對方那略顯粗糙卻又溫暖的手掌道:“旁人若是碰我的主教長袍,我必會反目。可你黃幽海不一樣,你一身浩然正氣、直筋鐵骨……是有資格、也配得上!”


    他的這番話,雖說沒有正麵迴應黃泉的疑問,但也自是難不倒腦筋靈光的眾人。大家都聽明白了:他之所以願意不顧性命地幫助黃泉,其理由……就和他不阻止黃泉碰他這件‘紅衣主教長袍’的緣由如出一轍。


    黃泉鄭重地一頷首,隨之轉眼望向那夢蝶冷冷道:“就算我黃某人會騙你、欺瞞你,唐主教他……總不會是個言而無信的宵小之輩罷?有他做中保,你就趕緊乖乖地迴去你爹爹身邊,等著‘寶匣人魔’來給你投案自首吧!”


    “不是的,黃大哥……我、我不是不相信你,隻是……”


    “不必多言了。你,分明就是覺得我不可靠,方才會像剛才那般猶豫不定。”


    “你真的誤會我了啊!人家……人家真的是因為擔心你,想要助你一臂之力……”


    “嗬嗬!擔心我?幫我?就你這點三腳貓的本事……是泥菩薩過江——自身也難保,何談幫我?何談助我一臂之力?!”


    厲聲一罷,那夢蝶眼中的淚珠,就像是散落的珍珠長串一般颯颯滑落。她盯著黃泉那無情的眼眸片刻,旋即便拋開了掌中牽製‘寶匣人魔’的鐵索,轉身邊抹著眼淚、邊像是隻沒了娘親的兔子般噔噔地跑遠,遠到誰人都瞧不見的陰暗小角落裏。


    唉!


    黃泉閉眼仰天,長歎了一聲。


    他心裏非常過意不去,甚至想要連扇自己十來個巴掌。


    可他又不得不去接受這種現狀,因為他明白自己若是心軟、不去惹哭夢蝶,那麽……這個姑娘勢必要隨他前往‘大悲海域’,去走一遭那地獄之門、闖一迴那生死的邊界線。


    唐古德明白黃泉的用心,他也無奈地搖了搖頭,淡淡言道:“黃幽海,現在人已走遠……你可以和我說說,這迴你下那兇險之墓究竟是用意為何?還有……那墓究竟有怎樣的古怪了吧?”


    黃泉點了點頭,便大致地和唐古德一行說了昨夜聽聞的故事。當然,有關於鬼三郎感情的一切種種,他都以話術巧妙地隱匿過去,沒有給前者造成絲毫的尷尬與不堪……


    唐古德聞之,便也側首稱奇稱怪。他的三位弟妹也鎖緊了眉頭,似是想要勸說他們大哥別去,卻又忌諱‘黃泉’和‘鬼三郎’在場,不方便開口。過得良久,眾人好似事先說好的一般,齊齊將眼目轉向了盤坐在地苦思冥想的玉麵阿三。


    束縛玉麵阿三的滅靈枷鎖,先前已被黃泉以骷髏太刀斬破。可他思想上的禁錮,卻好似依舊被無形的鎖鏈給纏繞捆牢。他時而捉一捉歪斜的鼻頭、時而撓了撓橫長的大小耳、時而……又再托住爛倭瓜般的下巴,嘖嘖道:“這……還真是個稀奇古怪的墓葬呐?你們,想叫我一時半刻就洞穿其中奧秘……那顯然是不可能的嘛!”


    “那,敢問閣下這位天縱奇才……是需要多久,才能洞破其中秘密呢?”


    “黃大太子,您就別折煞我、道我是奇才了。再如何比才能,我都比不過你十分之一啊?嗬嗬嗬……話說迴來,若是能讓我去一趟萬上靈閣的藏經樓……說不定,我很快就能給您解惑答疑嘞!”


    “喝?你膽子還真不小呐?居然,敢去那滿是想要取你人頭來換花紅的獵手雲集之處?”


    “嘿嘿,並不是在下膽子不小,而是……您黃大太子的麵子實在太大嘞!您說說現在,這西漠大陸的權貴和百姓之中,有誰能不曉得您的名號?若是還有誰不曉得‘黃泉,黃幽海’這五個金光爍爍的大字……那這個人就是犯了罪了,犯了‘不記大英雄名諱’之罪!”


    人,在年輕的時候就總是喜歡聽些馬屁,畢竟……拍你馬屁就是讓你覺得他認可你、崇拜你、也看得起你。至於,這些馬屁精心中所想究竟和嘴上所言是否一致?那可就是未必二字了……


    當然,黃泉這種特別的年輕人早已對馬屁無感,甚至有些厭惡。他,自小就聽慣了大臣內務們無所不言其極的各樣花式馬屁,體內早已有了抵抗之能,以至‘玉麵阿三’一連劈啪作響的馬屁之聲接綴響起,他愣是沒有任何羞愧動搖之容。


    還有哪種人,能不吃這一套?


    真正虔誠謙卑的人,自也有抵抗馬屁的能力。


    唐古德移步上前,似是微笑著道:“巧了,我們西寒四友……也正要去‘萬上靈閣’會會老友,順帶替黑天白夜、煞命斷魂氏五人除去被冤誣的罪名,讓他們在光天化日之下得以昭雪。阿三,要不我們一塊兒同行?”


    玉麵阿三的麵孔雖然長得歪七扭八,可仍舊還能看出其表情是有點點微妙變化的。這,不一定是他心裏有什麽關於逃跑的鬼胎算盤打不成了,也有可能……純粹是他覺得沒有被充分信任,而覺得心中不快。


    可是信任,本來就是很難取得的寶貝。尤其是對於已經犯下過滔天惡行的罪人,有誰能夠在短短七日之內,就給他充足的信任呢?還真的有呆子可以!對,他的確是個笨得離奇的大呆子。他,便就是黃泉、黃大太子!


    黃泉一笑,上前搭起了玉麵阿三的高低肩,肅穆而又真誠地道:“阿三,若是你想獨自前往萬上靈閣……我們必不會阻止。因為自從你願意協助‘唐主教’血戰‘阿依達王子’開始,我們就已經把你當成了自己的夥伴、自己的好朋友!我相信,你……一定不會讓朋友失望的,對不對?”


    玉麵阿三的怪臉顯得尤為驚愕,就像是鱖(gui)魚頭被隔水蒸熟、蒸透了,白眼珠子都快整顆地彈落了下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最先相信自己的人,卻是理應最需要讓人來日夜輪番看守他、押解他、不讓他有半分自由的人。


    片刻之後,一陣陣紅暈染上了‘玉麵阿三’奇崛的麵頰和不甚明亮的眼目。他,已經被遠比‘馬屁’更要厲害千萬倍的‘真誠’所擊敗、所感動。感動得……直連忙抹掉眼眶上晶瑩的濕潤,收起了陰陽怪氣的語調道:“哼!算了罷……我與唐主教結伴而行,路上還能省了不少沒必要的麻煩嘞!你放心,寶匣人魔雖然滿口胡言、不得信任……可我‘玉麵阿三’還算是個說一不二的真男人!”


    有時候,真誠的相信,遠比千萬斤重的鎖鏈更能將旁人的心鎖在自己身邊。因為,人是有心的、心是肉做的,隻要這個人還有肉做的心……那就一定還有人性。有人性的活人,就得和他們講感情。


    這,豈不是和愛情一樣?你越是禁錮住對方,越是會讓對方打心眼裏瞧不起你。一個男人,隻有充滿大度的信任,方才能和愛人修成正果、並贏得尊重。當然,若是對方利用信任胡來……那,此人也就不能被稱作為人,更不配與子攜手、白發到老了。


    ……


    “那……黃幽海,事情就這麽定了?”


    “好,有勞西寒四友陪同我朋友‘阿三’走上一趟嘞!”


    一陣寒暄過後,黃泉等人便商議好在七七四十九日後,於‘弦月海灣’再會。


    這日子,正巧是做完‘南宮燕’七七之後的又一七日。想到南宮燕,黃泉心頭又湧上了一陣陣的心酸與痛楚……這,也更讓他不知該如何麵對同樣給予自己真情厚意的嶽芝瑤了。他實在難以抉擇:究竟是生死與共為好?還是放其安享下半輩子的清福更為大愛?


    好在,他眼下還不需要立馬去麵對那令人愁煩、糾結的男女之情。因為,此番迴來魔宗總壇……他還另有兩件要事需得辦妥。其中之一,便是平息那自‘萬相寶殿’廢墟之中,傳來的沸沸揚揚的斥罵之聲;其中之二,則是相會眼下正靜候在通往寶殿廢墟的路途之上,衝著黃泉單膝下跪、撫胸成禮的靈狐銀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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