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席話,從有些人口中說出……那隻能當做玩笑的話。


    可如今,說出這番話的卻是‘北界海皇’——是那大北海的絕對主宰!


    他的應允,就像是他這個人一般,平素雖然淡漠寡言、深沉內斂,但決然一諾千金。


    “閣下……”


    黃泉當然也相信眼前這個男人,可他心裏卻又覺得受之有愧。


    他一咬牙關,道:“閣下的一番好意,黃某人心領了。但若是要借助貴邦兵力,來白白為我族流血征戰……那隻怕,我會日夜寢食難安、心有虧欠的……”


    北界海皇微微頷首,轉念一想道:“那,你瞧這般如何?本皇也和那‘德川隆之’一樣,向你太周之國收取一定的財物作為酬勞,就算是太子殿下你出資雇傭的我族兵士。你說可好?”


    “這……倒是可行。敢問海皇殿下,一般雇傭你族兵士是何種行情?”


    “若是正價,走陸蛟龍一匹三百‘聚靈金丹’、鮫人水兵一名兩百‘聚靈丹’。”


    “什麽?!如此算來……三千走陸蛟龍要‘九十萬枚聚靈金丹’?兩萬鮫人水兵……更是要‘四百萬枚聚靈丹’?!”


    “不錯,這就是行情、這就是正價。不過,念在你是‘芝瑤’心愛之人的份上,我可以分文不取、顆粒不受,借你雄師重奪故國。”


    天文數字,黃泉腦海中隻高懸著金光燦燦的四個大字——天文數字。他愣是沒有將‘北界海皇’的無償借兵之言聽進耳朵裏,更也是不會考慮借著心愛女人的光來占這麽一個天大的便宜。


    講價,他也不會。畢竟這陷陣殺敵的兵士們,都是有血有肉、有妻有子的活人,若是拿他們的生命來議價……那實在是難過黃泉那顆善心的關。因而,他細算了起來:‘如今,我尚且有‘聚靈丹’十二萬餘枚……就算是殺盡被‘萬上靈閣’通緝的靈王境魔獸,也湊不滿四百萬枚這麽多啊……何況,還有比‘四百萬枚聚靈丹’更為難得的‘九十萬枚聚靈金丹’……’


    誰都瞧得出,黃泉正在為錢發愁。


    北冥凜瞧得出、妙琳瞧得出、嶽芝瑤當然也瞧得出。不過,就算他們三人也萬分想要幫助黃泉,也解決不了實際問題。因為,他們三個……也沒有錢。


    北冥凜本就是孤家寡人,他們寒海北洋每年的納貢,也都依照慣例派發給了各島的窮苦島民;妙琳自小,就沒有接觸過什麽錢,就算是下山斬妖除魔得了些報酬……也都悉數奉獻給了功德箱、為‘白玉庵’添了香火錢。


    嶽芝瑤雖是淵海貴族,但她族近十年來與‘海妖族’的鏖戰,已經將所有錢財物資都榨空。以至於他父王在萬般無奈之下,才想到要嫁出自己最為璀璨的那一顆掌上明珠,來換取‘北界海皇’的出兵平亂。


    這天下,偏偏隻有錢財,方才能為難到這幹重情重義的英雄兒女。他們,願意為朋友付出所有,甚至就連自己的內褲襪子、防身寶劍都可以為其典當。可他們卻不會因為自己受凍挨餓而去哀求乞討、偷盜作惡。說來,也真是諷刺得緊。


    正當黃泉覺得無計可施之時,那‘北界海皇’淡然的目光又再度轉向了芝瑤。見她一臉愁色,又不願意讓黃泉借無功之兵的模樣,他便緩然輕歎道:“若是太子殿下為了錢財發愁,我倒有兩條明路給以指給你。”


    黃泉一迴神,他咽了口唾沫道:“什麽明路?”


    北界海皇豎起一根手指,道:“第一條。你可以先寫下借據,保證在複國之後將錢財盡數歸還與我,我便可以讓你先賒賬用兵。如此一來,本皇並非是白借,你也不是無功而取。”


    黃泉沉著腦袋思量了片刻,道:“複國成功與否還是未知之數,我不敢給殿下承諾……”


    北界海皇的容色平靜如水,但他的手指卻已伸出了第二根。他道:“第二條路,可能會難走一些,不過……卻能夠讓你在一朝一夕,就成為富可敵國的大富豪。你,願意試一試嗎?”


    “一朝一夕?作奸犯科之事,即使無人約束追責……我也是萬萬不做的!”


    “不。這件事,對於旁人而言可能是有些缺德,可對你太周太子而言……倒是名正言順。”


    “名正言順地在朝夕之內富可敵國?這東玄浩土之上,哪有這等好事啊?”


    “嗬嗬。的確,這東玄世界的四片大陸上,當真尋也尋不著。但地上沒有,不代表海裏沒有啊?”北界海皇瞧著黃泉那顫動的眼波,轉身望向東首海上天雲道,“你,可知道‘陳百萬’是何許人也嗎?”


    “陳百萬?”黃泉當然知道陳百萬是誰,他想都不必想地就脫口言道,“他是我‘太周之國’的恥辱、大罪人!當然,也是我們國人之中最富有……”想到此處,他的腦海裏閃過了一個大明白。


    什麽錢,是黃泉取之還名正言順的?


    太周之國大罪人的錢,他太周太子當然是取之有名。


    且這錢也不是為得他這個太子爺自己過得瀟灑,而是為了本族百姓能夠早日脫離摩來魔爪的掌控,重新再當家作主、挺直腰杆地站起來!


    黃泉瞧著北界海皇,一言不發。他不必去問那陳百萬如今究竟是生是死?身在何方?因為他相信‘北界海皇’這種男人既然開口,就一定會給自己滿意的答複:“他的海底墓穴,就臥在我‘大北海域’的一角……就在那距離‘桑元島國’向東北再行三百餘海裏之處。”


    “此墓,難尋嗎?”


    “不難。雖說是藏在萬丈海底,但以你的本事還是比較容易尋到的。”


    “那……為何會沒有盜墓的修靈高手們光顧呢?還有那德川隆之的忍者暗部?”


    “嗬嗬,因為……諸如掘墓門、移屍宗的弟子太弱,根本無法接近那裏!而忍者暗部的精銳,也都鬥不過那守墓護陵的可怕之物……”


    黃泉聞之一愣,旋即邊思邊問道:“掘墓門、移屍宗我也略有耳聞,他們雖靈階不高……但也算各有妙門秘法,為何會無法接近這海底墓穴呢?還有,這守墓護陵的可怕之物究竟是什麽?怎連桑元忍者精銳都拿其沒有辦法呢?”


    北界海皇原本向來毫無變化的眼目,霎時間就流露出了古怪的渾色。他語氣變得低沉、氣息低得凝重,道:“太子殿下,你恐怕不曉得我們這大北海為何會叫‘大北海’罷?因為過去,在我掌轄的海域之中最為出名的——便是葬身陳百萬的這片‘大悲之海’!大悲大北、大北大悲……久而久之,人們也就稱我這片海域為‘大北海’了。”


    大悲之海——這四字一出,黃泉的腦海中便浮現了血雨腥風的畫麵。


    他眼前,仿佛看得見往昔過去:看得見,那各路的獵人、海盜、軍隊、商會、航海家們為了爭奪‘陳百萬’的墓中財寶,紛紛生死決戰於此,最後染紅了整片大悲海域……


    北界海皇瞧得見黃泉眼中透出的悲情與血海之色,他淡淡歎得一口氣道:“你很聰明,又熟知人性的貪婪……自然,也猜到了這片海域為何會被稱之為‘大悲之海’罷?”


    黃泉頷首,神色凝重地應道:“不錯,有財寶的地方,就有人的爭鬥。何況,這些財寶可不是尋常的一件價值連城,而是如漫天星鬥般無法估量的天文數字呐……”


    北界海皇的眼裏,似也有血浪翻騰拍擊船骸和屍首漂浮的畫麵。他緩緩言道:“那些企圖獨吞陪葬財寶的三千餘艘船隻和六萬多名修靈高手的魂魄,就埋葬在這大悲之海的海底。以至這海域四圍是常年有血浪翻湧、兇靈作祟,因而尋常的修靈者……是根本敵不過這等瘴氣血潮的。


    此外,你問我守墓護陵之物究竟為何?那,我也無法準信告訴你,畢竟盜墓挖墳之事……我大北海之王是想都沒有去想過。但是,我聽聞過十年之前,那桑元島國的忍者之神、也便是方才那上忍黑鴉和影花的師父——神宗天水,和他國第一陰陽師——水月居士、第一浪客武士——任田三郎曾帶著兩名弟子去探過此墓……而唯一活著迴來的,也隻有你認識的那個惡鬼了……”


    能和鬼三郎成隊而行的,自然都不是什麽小角色。那‘神宗天水’之盛名,黃泉早在淵海時便有所耳聞,相傳此人精通桑元各路忍術,靈階更是在蒼階靈皇之境界;而那‘水月居士’更是被譽為洞穿了天道之密辛的無上高人,不論是詳解天文地理、五行八卦,還是破除正邪雙法、陰陽秘術……於他而言,那都是像是餓著的小胖墩吃一塊紅燒肉那般容易。他們這三人再帶二者……怎可能會失手,唯獨活下來一隻死都死不掉的‘惡鬼’呢?


    這其中隱秘,恐怕……也隻能去問那‘鬼三郎’了罷?


    黃泉明白了‘北界海皇’的話中之意,便抱拳謝道:“多謝前輩指點!我,擇日便會去找那唯一活下來的那頭惡鬼……來問個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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