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劍客下的最後通牒,即便語氣再委婉……聽來也是聲若九天驚雷。


    所有在場的‘魔宗明王’無不被這雷聲恫嚇得心驚膽戰、頭腦暈眩,覺得此番若是一戰……那自己必要成了棺中死人,再也沒有活下去的希望。可唯獨那‘白無命’依舊是一臉的淡漠表情,好似看透了生死輪迴一般久久不語。


    “白無命,你不要命……我們還都想活下去!”


    見得如此,那象神迦尼薩便衝自己的宗主吼道:“人家老前輩已經放了咱們一條活路,你就別再爭強好勝、逞一時英雄,趕緊些下令投降罷!”


    白無命隻斜眼鄙夷前者,並沒作答。而他身旁忠勇的蠻牛明王——阿裏斯塔卻大啐得聲道:“迦尼薩,你這妖婆娘怎可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你難道忘了,自己在加入神宗之時……所立下的重誓嗎?要鞠躬盡瘁、永不叛宗!”


    “哼哼,誓言……隻不過是人講出來的話,隻要是人話……有必要當真嗎?”


    “你……你簡直就和豬狗畜生沒什麽兩樣!人,是要講忠誠和信用的!”


    “嗬!愚昧的信用,那是一文不值的。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那才連豬狗畜生都不如……”


    “無可救藥……你已經無可救藥嘞!你這樣,死後如何有臉來麵對本宗的先輩列祖?!”


    ——阿裏斯塔越說越激動,他轉頭遙望向天際的秘密與黃泉二者,朗聲言道:“縱使今天,我阿裏斯塔命喪黃泉,我也絕不會……”


    話還未說罷,他的頭頂心已經砰的一聲開了花,真的命喪於黃泉。不過,這出手之人並非是身為天帝選子的黃泉,而是那一直繞行在阿裏斯塔身後的六猢猻、豬師弟和三目狗郎!


    嘭嗵一記巨響!


    那‘阿裏斯塔’肩扛的銅柱陡然墜落,其火焰與熱力愣是將沙石都烤得通紅。


    通紅的,還不止沙土。那一左一右、死死夾著阿裏斯塔那壯碩身軀的‘六猢猻’和‘豬師弟’……他們的眼珠和半邊身子都紅得像是燃起了毒火一般,映著心狠手辣的光。


    隻等阿裏斯塔那明亮的眼珠裏沒有了顫動的波光,整個身子宛如抽走了骨頭般跪倒之後……那沾滿了豆腐般漿液的狗首杖頭,才緩緩地從前者腦殼上移開,拉出了一道道粘稠的白絲。


    那三目狗郎喘著粗氣,再戳了那阿裏斯塔的屍首數下、確定他再也活不轉來後,方才喚來‘六猢猻’和‘豬師弟’朝那禿頂的秘密跪下道:“老前輩,這阿裏斯塔心中極惡、死不悔改!晚輩隻得將其擊斃,來表示我等三者改邪歸正的大決心呐!”


    六猢猻也連連叩首道:“不錯不錯!咱們早就受夠了‘波多摩’和‘白無命’這對魔頭的擺布,早想要找個機會來重新做人嘞!你說是不是呀,老豬?”那豬師弟也佝僂著肥碩的身軀,忙應和道:“是呐,當然是呐!如今見到劍神駕臨,我們便就等到了這個機會啊!”


    誰都不相信,這三人會真有什麽改邪歸正的大決心!他們,隻是沒有了‘波多摩’這根主心骨,便如若是牆頭草一般……哪邊強就往哪邊倒。可作為正派一方,卻無法質問他什麽……畢竟,人家也算是大義滅親地將同宗的明王給一擊送上了西天,也算是替正派除魔。


    可是!


    就在禿頂老頭歎息一聲,想要叫他們自廢靈能之際……


    忽有三道龐然的魔麵禪力,像是千萬條七竅蟲般鑽進了三者的鼻孔、眼珠、嘴巴和耳朵裏,啃食起他們的腦袋、損毀著他們的靈脈與氣海。


    三目狗郎道:“無……無相禪功嗎?!”


    六猢猻吼道:“啊!!這禪功怎生……怎生壓製不住呐?!”


    豬師弟嚎道:“老、老豬我快不行喇!好疼、好癢、好難受呀!!”


    三目狗郎眼珠一轉,催促道:“你們別怕!這禪力並非無能抵禦,隻消我等互相運功……就定能逼出禪力!來,你們兩個先給我……給我運功!!”


    生死之前,這些沒有忠義之情的人怎能互相信任?那‘六猢猻’說,先給他運功逼毒,他手腳利索;而那‘豬師弟’也嚷嚷著要兩人先讓他,因為他靈階最低。辯了半晌,三人始終都不肯妥協。


    很快,他們就像是瘋了般在沙土裏來迴打滾,並死命地抓撓著自己不斷長起喜怒哀樂四種魔麵的四肢、軀幹與臉麵。未過多久,他們仨就把自己抓成了血肉模糊的大肉塊,和那阿裏斯塔一並橫排躺屍風中。


    望著眼前排得格外整齊的四具屍首,白無命兀自巍然不動。


    隻不過,他終於開口說話了:“明明有機會活下去,卻偏偏不肯互相信任。這種下場,也是他們三個活該如此……對罷?白無相……”


    白無相?眾人聽聞他這番話,心裏不禁就打起疑問:這‘白無相’……不就應該就是他萬相王嗎?唯有黃泉、鬼三郎等一小部分人才清楚,他喊的……乃是眼下緩步從西首燃燒廢墟中走出火幕的那個狂龍!


    狂龍白無相,來到了那四具屍首的跟前。其中,六猢猻、豬師弟、三目狗郎的七竅之裏,皆有渾然的暗紫禪力鑽迴了他的袖袍褲管之內,如同倦鳥歸巢。眾人見得此狀,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方才催出禪力為‘阿裏斯塔’複仇之者,卻是眼前此人!


    白無相冷笑了一聲,淡淡說道:“我,其實並沒有給他們活命的機會……因為我早就知道,他們這種人是不可能信任彼此、先去拯救對方的。畢竟,隻要一入我等神宗之門,就連親兄弟之間都不可信任!更何況……是那些沒有血脈淵源的同門呢?”


    白無命靜靜地望著自己的親兄弟,好似就算隔著那層麵罩也能瞧見其百年未消的餘怒之火。他道:“無相,你是不是一直記恨我,覺得我設計奪了你的宗主寶座?嗬嗬,那是一定的吧?不過,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麽奪了你的寶座之後,卻不來個斬草除根呢?”


    “這,還不簡單嗎?”


    “哦?我倒要聽聽兄長的高見。”


    “哼,你打小就嫉妒我比你強,所以想要我眼睜睜地看著你淩駕於我之上!”


    “你若要這麽講,那也沒錯。我,的確嫉妒你,不過……我當真從未想過要加害於你。”


    白無相啐得一聲,道:“你沒有想過要加害於我?哼,可笑、可笑!你若是不想加害我,當年為何要在我重傷未愈之際,往我的茶湯裏灌滅靈的毒藥呢?你又……為何召集座下弟子,來擒拿我呢?”


    白無命沉默片刻,倏然緩而道:“我,必須那麽做。因為,我若不這麽做……咱們神宗其餘十一位明王之中,也定會有人這麽做!他們若是有人做了,那可就不是給你喝什麽滅靈湯藥、將你強置為‘狂龍明王’這麽簡單了……他們,必定會要你的命!”


    聞之,白無相一時間也對自己兄弟的用心難辨真偽。不過,有一點他卻是認得真真切切的……那便是:無相滅宗之中,根本就沒有什麽同宗之情。有的……全是權力與地位的勢利團契!


    無論死於淨世潔炎的波多摩,還是被他用無相禪功懲戒的六猢猻、豬師弟和三目狗郎,甚至如今在遠處冷眼旁觀的象神迦尼薩、鹿神司空行等等……他們有哪一個不想謀權篡位,登上這萬相宗主的寶座?他們,都恨不得這代‘萬相王’早死早好。


    “那你為何,當初不選擇護在我身邊呢?”


    白無相依舊不甚相信這個曾經“背叛”過自己的兄弟,隻小心提防著再問:“你當年大可以來見我,並告訴我你有保護宗主的意願!這,難道不是更完滿的解決方法嗎?”


    白無命搖了搖頭,好似是看小娃娃般瞧著自己的兄長道:“無相,你還是太天真了。我若是告知你我的意願,你會相信我嗎?你會……放心讓我每天十二個時辰守都在你的病榻之前嗎?還有,你若是‘波多摩’這種偽小人……會不趁機聯合六猢猻、豬師弟和三目狗郎,來要我們兩兄弟的命嗎?!”


    白無相又再度陷入了沉默,因為他……是他自己,他也非常了解當年的自己!若是真按照自己所想的完滿方法來行,自己定會逞強好勝、疑心多慮,不讓白無命來全權守衛。且就算是有了白無命相守,憑他那時決戰三宗後虛弱的身子……又怎可能抵擋以‘波多摩’為首的那群瘋狗的圍殺呢?


    他,不斷地連問自己:‘我,難道真錯怪了無命嗎?他當時那麽做,隻是一心為了保護我,而不是為了什麽宗主之位、嫉妒之心?’捫心自問之間,他依然拿不定主意,無法確定自己的親兄弟是否對他出於真心。


    可是,就在他不置可否之際……


    那‘白無命’倏然間揚起了體內十成的邪練禪力,向他的正門一掌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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