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三魂佛域,本是一處片地閃耀著金光的佛門聖地。


    可如今,這裏卻像是蒙上了一層厚實的灰塵與包漿,就連那由純淨的金磚與五彩的琉璃瓦打造而成的塔樓、佛殿、僧舍都如同鬼窟狼窩般髒亂不堪,令人看了隻想把頭皮撓出血來。


    佛壇之門,仍是緊閉著的。門上刻著三尊盤坐於騰騰黑霧中的赤眸大佛,好似正把守著這處烏煙瘴氣的妖孽之地。可他們卻失職了,因為有人從東首的血泊飛掠了過來,完全繞開了他們仨。


    三對煞紅的雙眸,一刻都沒離開過站在佛壇前的‘血偃’與‘黃泉’,正如後者兩人的眼珠子……全然也定睛在那昏暗、幽黃、還布滿蛛網與落敗的大雄寶殿之內。


    “血偃……”


    倏然,有道柔美的女聲自寶殿深處傳來:“五千年不見,你可還安好呐?”


    血偃哼笑一聲,甩得丹龍偃月刀虎虎生風道:“佛姬,我家少主可沒有功夫等你在這與我敘舊。趕緊拿出你的十成全力,與吾等開戰罷!”


    那‘三魂佛璽’的璽中靈——佛姬嗤笑道:“誒呀呀,與爾等開戰?你我曾經比試過三千八百六十一次,仍舊難分高下。如今,你有這位實力不凡的太周太子相助……我,豈能獲勝?”


    說罷,隻見佛殿內的陰影之中……忽走出來一位衣著輕薄的女子。她的衣襟開叉,直拖到了裙腰胯骨的位置,那豐腴乳白的肌膚、胸間與肚臍皆能輕易瞧見。還有她那細嫩的手足、扭動的水蛇腰……幾乎所有能夠看的,都全然裸露在了旁人的肉眼之下。


    這樣的女人,是如何獲得‘上天帝’的信任,成為‘三魂佛璽’的守璽之靈呢?黃泉腦中這麽發著問,可他卻來不及想通,那血偃便瞪目指向對方道:“你瞧瞧看自己,被那個‘阿依達’製成什麽鬼模樣了?我們‘璽中靈’的臉麵,都叫你這婆娘給丟盡嘞!”


    佛姬翹起了蘭花指,嗤笑了兩聲後道:“哼哼,你的主子……就很像模像樣嗎?還不是個血氣方剛、一根粗筋的呆頭大鵝?”


    “休得對我家少主放肆!”話一說罷,這‘血偃’便揮舞起比他人都高上一截的偃月長刀削向了那被阿依達魔化、因而墮落的璽中靈——佛姬!


    佛姬見狀,當即揮起腰間那道汙穢發黑的混天綾當空將自身環繞!霎時間,一團濃鬱的魔息便自她周身迸發而出,與前者偃月刀上的血色靈氣砰然一撞!


    茲喇、茲喇喇——


    兩者之內息勁力,著實相當,一時片刻之間竟然誰也無能占得上風。


    這,不單單是因為他們原本的實力就相近,更為重要的……乃是他們的主子,黃泉與阿依達的實力也在伯仲之間。天帝九璽,本就是為人而生的,他們的善惡強弱、表現內在……其實也正是‘禦璽者’自身的寫照。


    佛姬齜牙道:“哼!你這廝還倒碰上了個不差的主子嘛!竟然能和我家阿依達平分秋色?”


    血偃哼聲道:“我家少主可遠比你的那個邪魔之子強上千百倍嘞!他拿什麽來和我主比?”


    佛姬追聲道:“就憑我家少主征服東玄天下的雄心!一個男人,若沒有此等雄心壯誌……那就和雨後淤泥地裏的泥鰍一樣,隻能在爛死在泥淖之中!”


    血偃一皺眉,高聲對道:“你錯了!那根本就不是什麽雄心壯誌,而是狼子野心!別國別族,自有他們的語言文化、風俗習慣,豈能為了一己私欲而去挑起侵略戰爭?”


    ……一時之間,兩者喋喋爭執不休。


    黃泉長歎一聲,便緩步走上前去喊住了他們:“血偃前輩……你說,若是我兩合力對付她,她有幾成勝算?又能負隅頑抗多久呢?”


    血偃瞪著那麵色灰白的佛姬,哼哧冷笑道:“她啊?哼,勝算必定為零!可若是她舍命與我們相拚……或許可以鬥上半個時辰左右罷?”


    佛姬咬著牙,惡狠狠地來迴掃視黃、血兩者,口中譏諷道:“看看是兩個像模像樣的大男人,沒想到……居然這麽不要麵孔!想要以多欺少、恃強淩弱!哼,還說什麽仁義道德、天下正念……全是滿口雌黃、胡說八道的!”


    黃泉輕輕笑了一聲,旋即上前扶住血偃那銅盆粗的手腕道:“前輩,半個時辰太久了。我想,和她聊一聊、打一個賭。若是我賭贏了,她就棄惡從亮、歸順與我;若是我輸了……我便原封不動,將‘三魂佛璽’還給那天魔選子……”話到此處,他那銳利的雙眸轉向了秀眉緊皺的佛姬,“佛姬,你願不願意和我賭一把?”


    賭?有什麽可怕的?


    對於佛姬而言:若是真刀真槍的比試,自己是必輸無疑。可若是賭一把……那至少還有一點勝算的罷?畢竟同樣是路,人總會選擇有些許光明與希望的那條去走。


    可她卻不知道,這種賭徒的心理……卻是最容易被莊家所利用的。對於十拿十穩的莊家而言,你和他在台桌上落座的那一刻開始……你就已經輸了,且是輸得連褲衩子都得抵債,隻能光著屁股麻溜兒地逃走。


    佛姬眼角一搐,點了點頭道:“可以,咱們賭什麽?”


    黃泉負著背,自信的笑了。血偃愣了一愣,也便相信地放下了刀。


    唿喇喇,黃泉的掌心……忽凝起了一綹綹迴旋的青炎道:“你,隻需扛住我的一招,我就算你贏。反之,就是你輸!你覺得公平不公平?”


    佛姬望著那水蛇般的青炎靈波,沉默了半晌:‘這小子,一定會拿出自己最高強的靈訣來對付我……若是我當真硬扛,那極有可能被他得手!唯有想些法子來與他繞繞腦子……’


    想罷,她便瞥了眼那寺門口的‘三佛金門’道:“誒喲!可奴家乃是出家之人、又是女兒之身,豈能與你有肌膚之親?依我看……莫不如咱倆隔著這道‘三佛金門’,你再打我一招?”


    血偃聞之,當即以刀砰然頓地道:“豈有此理,你這賊婆娘休要得寸進尺!我家少主已然不削以多欺少、恃強淩弱,你居然還要他隔著‘三佛金門’來打你一招?!”


    佛姬好似很篤定——篤定這位剛直自負的黃大太子定會受她的挑撥,答應自己這看似並不過分的要求。所以,就算血偃眼下盛氣淩人地衝她大罵,她依舊是笑靨盈盈道:“黃大太子,您乃是正人君子、俠中豪傑,想必……您也一定不願意毀了奴家數千年來的清白之身罷?”


    與血偃不同,黃泉這個當事人倒冷靜得出奇,冷靜得像是月下秋水。他轉望向那扇足比自己高上五個身位的金門,不由得點頭笑道:“好,我答應你。我就隔著這扇‘三佛金門’來對你施展招數,且隻施展一招!”


    血偃那對赤紅色眉宇如火一綻,別眼那佛姬搶道:“少主,這個賭約關係到‘東玄世界’之安危,千萬莫要因著挑撥而意氣用事啊!要知道,這‘三佛萬生門’乃是上天帝親自所設,這天下間絕沒有任何靈力能將其穿透、破壞呀!”


    聽聞前者那番憤慨的勸說,黃泉的雙眸之中也冉起了炙熱的光彩。他拍了拍血偃的手肘,正色肅然道:“晚輩……必然不會拿‘東玄世界’的安危來開玩笑的。還請前輩相信我一次,我那一招……決然能叫這位‘佛姬前輩’改邪從正、立地成佛!”


    誰都看眼睛的。尤其是想血偃這種經曆了千代萬世的璽中靈者,那見過的眼睛還特別得多。可這麽一雙牢靠、堅毅,卻又令人動容的眼睛……他也隻見過第二對。那第一對,正是黃泉的父親、血偃的上一任主公——太周之帝。


    太周之帝,從未讓血偃失望過。


    即便在身負‘八道血契’的重創之下,他已然像是一塊金剛頑石般撐到被敵將圍殺。


    血偃敬佩這個男人、記念這個男人,因而他就算是被‘薑往生’這等絕頂的靈聖痛苦折磨十年,也絕不可出賣自己的主公、成為東玄魔君的走狗……


    眼下,他也因著太周之帝和這對閃爍的眼睛,決定相信這個少年老成的年輕人——他頷首應聲,嚴正地道:“好,既然如此……我‘血偃’就無條件地相信你!少主,此門是有三佛把守,佛能滅靈……除非,你能擊出比天帝還要強盛的靈擊,否則……你是絕沒機會破門的。”


    黃泉微微點頭,瞧了眼那麵上掛滿妖媚之笑的佛姬,便退到了門外、燃起幽冥夜火道:“佛姬前輩,準備好‘改邪歸正’了嗎?隻要你應得一聲,我必將令你告別過往的罪孽,徹徹底底地迴歸佛門之道!”


    佛姬哪會覺得對方能打出比‘上天帝’還強盛的靈擊?這天下,除了與其勢均力敵的天子魔……還有誰能比祂還強大的?故而,這佛姬就矯揉造作地道了一句:“黃大太子,奴家準備好嘞!趕緊些出招罷!”


    可她萬萬沒有料到:那門縫之外透進來的夜火青光……居然在轉瞬之間,就變化成了金黃燦爛的宏法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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