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


    話音未落,黃泉化作一道銀亮刀光掠向對手。


    這一刀,快過迅雷、快過眨眼。這一刀,若是看見後再催動身法,必躲不過。


    可偏偏十八層老大就單單望著這弧刀光,仿佛在他的眼裏,這刀慢得就像是蝸牛爬在爬在冰天雪地裏,是和靜默不動並未有差。


    刷喇一聲!刀已破地,濺起四散的土塊與枯稻。


    可沒有傷口,也沒有血。連十八層老大的人,都已遠在五丈開外。


    黃泉一驚,遠退觀鬥的三位判官也瞳孔緊縮。誰也沒看清——剛在那電光火石的一瞬之間,十八層老大究竟是變了什麽戲法,把自己送到五丈外的。


    難道,他也有停滯時間的能力?亦或許,他的身法已經快過霹靂光電?


    黃泉還未想罷,十八層老大的掌心已經凝起了一柄三尺長的暗紫‘靈氣之刀’。噌的一聲,黃泉連忙後躍一大步,欲要橫刀格擋!卻料不到……他的背後竟閃來了刀光!


    這一刀,雖未施加強橫的靈力,卻以足夠斬殺世間任何一位‘玄階靈尊’!但凡黃泉躲避不及,那等待他的……隻有提早離開這‘阿鼻地獄’,並再感受一次死亡的痛苦。


    黃泉雖知道自己死不了,但他不喜歡痛苦。這世上,又有誰人真的喜歡痛苦呢?


    若是有人真的喜歡痛苦,那這人的臉上應該是一直笑容燦爛、容光煥發的,又何必時常愁眉苦臉地逞強呢?


    簌簌!隻聽獵王戒一動,血色靈氣及時覆蓋住了黃泉的後心!那刀刃也嘡的一聲,重重擊在‘血氣屏障’的之上!


    就在黃泉鬆得口氣時……隻聽哢嚓一聲!那‘血氣屏障’竟然豁然開裂,如被攻城車撞碎的城牆那般,崩壞坍塌!


    嗤!!


    一條深入白骨的刀傷,嵌在了黃泉的整個後背。


    濃稠的鮮血,宛如紅漆一般沁透了黃泉的鬥篷衣袍,流滿了他的下半身。


    十八層老大默然地望著他,眸中滿是恨鐵不鋼的神色。他好似在道:‘你,就隻有這芝麻點大的本事嗎?趕緊站直了,接我的第二刀!’


    黃泉也像是讀懂了對方的眼神。他先運起‘苗之靈氣’止住鮮血,旋即啐得一口血痰,再度挺直腰杆、架起了阿鼻地獄道:“前輩的刀法……果真神出鬼沒、變幻莫測!晚輩,已準備好再接第二刀了!”


    十八層老大的眼睛,忽閃出肯定的光。


    隨即右手靈刀上挑,一道暗紫色的刃氣又陡然從黃泉的跟前斜下掠來!


    “盾!”黃泉忙喚出左臂‘天帝之血’,化為血盾抵擋來招!


    這第二刀雖來很慢,但其就像是巨象、鯨魚一般,勢大無窮!僅僅相持了不足彈指之間,那‘天帝血盾’便咣嘡一記,被刀刃擠散,化作血雨傾撒而落。


    血泊,如殷紅的蓮花般,緩緩綻開。


    晃動的倒映中,黃泉依舊不屈地咬牙站著。他右手支著骷髏太刀,他的左手則緊緊捏起拳頭,筋骨奇突。


    隻不過,這捏牢拳頭的左手……已經再也不能揮舞了。它斷了,自手肘處攔腰折斷。眼下,它正躺在淅淅瀝瀝的血雨中,浸泡在主人的血泊裏,跳動抽搐。


    謔的一聲,青炎封口。黃泉雖疼得全身經脈如被蟲噬,可他仍不願作罷,他一定要接下‘十八層老大’的第三刀,一定要盡可能地同理到那秘密的無上劍技。因為他是劍客,他心中是劍!更好奇天下第一劍的實力!


    黃泉像條斷脊之犬般唿唿地喘著粗氣,兩隻眼睛卻如同虎豹般瞪視十八層老大。瞧著他掌中的靈刀竟沾染著鮮血,不由得再生疑問:‘這血……當是我的。可我自他退開起始,就再也未見他雙足挪過半寸……他,究竟是怎麽傷我的呢?’


    十八層老大戰曆豐富,見過的刀尖江湖客數不勝數。像黃泉現下的迷茫眼神,早已是見怪不怪。他冷冷道:“若是連對手的出招都看不見、聽不著,那就意為著你的眼力、耳功實在太差。不過……就算你看見、聽著、弄明白的了我的刀路,你依舊是躲不開的。”


    黃泉有些不甘心,他憤憤問:“為什麽?”


    十八層老大指了指自己的雙腳,道:“就是因為它。”


    “腳?前輩指的是——我的身法?”


    “不錯,你的身法……實在太慢!”


    十八層老大話畢,整個人就像是移形換影般,在黃泉前後左右各三丈處停留了片刻,留下了四對足印。他眨眼歸位道:“刀與劍,如出一轍。隻有愈快的刀劍,才能更快地使出殺招,戳穿對手的心髒要害。而使出快劍疾刀的基礎條件,便是比風更快、比雷電更迅敏的上乘身法!”


    黃泉嘴上雖未作答,可心裏卻連連稱是。想來這幾年,除了修煉了鐵獅相贈的《獸靈瞬步》以外,他真沒有太專心投入身法的訓練。而基礎的眼耳功夫,更是從未特意修煉過——他向來隻以靈氣灌目充耳,夠用就成。


    高手過招,夠用怎麽成?


    若沒有過人的耳目,沒過硬的身法,那就使不出快人一瞬的劍!


    一瞬間,可以做很多事,很多決定。譬如愛上一個人,恨得同一個人。一瞬間,也足以讓對手的劍戳穿自己的胸膛,讓自己送了性命——若是碰上北冥凜、鬼三郎,或許一瞬間都不需要……


    唿嚕嚕——


    十八層老大掌心的靈氣之刀,忽而散去。


    他轉而雙指一勾,喚出了那柄凝結著暗紅色血痂的骷髏太刀。


    這柄刀,外觀與黃泉手中的骷髏太刀頗為相近。無論是鮫肌柄卷、鬼雲刀鐔、彎鋒長鎬皆如同一口,就連刀身上那地獄鬼怪般的刃紋也像是翻麵拓印出來的。


    唯一的不同點,就是十八層老大手裏的那柄‘血骷髏刀’,會源源不絕地流淌出足以令空氣顫栗、令時間失魂的可怕殺意!


    “你,還敢接我的第三刀嗎?”


    “敢!男子漢生死無懼,有何不敢?”


    “我這一刀,可能真會要了你的命……”


    “真了要我的命?前輩這話是什麽意思……”


    十八層老大雖在張嘴,但並未再講話。他的唇齒間,隻不斷吐出了暗紫色的幽鬼靈體。他掌心的暗血色太刀,也由殷紅轉為鮮紅,並滴滴答答地淌下了濃稠的血液。


    黃泉已知第三手的殺招將近,但他卻還未參透十八層老大的話中之意。他心中急思:‘我身處於‘阿鼻地獄’之中,化作的也隻是靈體而已。隻要我的本體……’想到此處,黃泉登時眼珠一彈,他忙橫握‘骷髏太刀’抹向自己的咽喉!


    ……


    天舟船尾的偏艙內,有血滴的聲音。


    可這並不是黃泉的血,卻是那鮮紅的‘血骷髏刀’上滴下的血。


    黃泉雙掌挺刀,凝集著丹田所有的靈氣來阻擋那淩空劈來的第三刀。


    這第三刀,竟然割裂了空間,就像是劃開了一層被單那般,隻露出不過一尺的刀鋒。不過,就憑這僅有的一尺刀鋒,便足以壓得黃泉喘不過氣,渾身戰抖不已。


    羅預的比力過後,這小段劍鋒似也透支了靈能。


    隻聞噌啷一聲,黃泉鉚足了氣力向上一頂,直彈飛了那段劍鋒!


    那劍鋒也像是瞎了眼的老鼠,四處亂竄許久,才縮迴那暗黑的裂縫之中……


    黃泉的臉,已憋得麵紅耳赤,豆大的汗珠如仲夏夜的雨露般傾倒而下。他直喘息了半盞茶的時間,臉色方才恢複如常。


    他起身拎起茶壺,咕嘟咕嘟地一飲而盡。噗通一聲又坐在了椅子上發呆,他想:‘這‘十八層老大’的刀,竟然能夠從‘阿鼻地獄’裏直接砍向現世中的我……這,這究竟是何等可怕的劍技?還是什麽特殊的靈能血統……’


    ——想到此處,他倏然念起了一個朋友,一個男性的好朋友:‘好似在北洋‘水晶冰宮’裏,初遇‘鹿麵明王’時……完顏阿留山就曾隔著萬裏,劈斷了那魔頭的鹿麵啊!難道這‘十八層老大’和‘完顏兄弟’之間,有著什麽密不可分的聯係?’


    嗙嘡!


    陡然間,黃泉猛地起身翻倒了桌上的茶壺,茶香四溢。


    因為那柄血色的‘骷髏太刀’又再度劃開了時空,透出了一道裂縫。


    這裂縫就像是眼睛般刷地一張開,透出其內混沌黑暗的阿鼻地獄。阿鼻地獄裏,是有四鬼:是那孫二娘、張老三、血姬伶兒和十八層老大。


    十八層老大見黃泉的眼神如臨大敵,便擺手道:“放心,我不是來追殺你的。你已接了我三記不同時空角度的‘破元刀’,已算是當世難得的刀術高手了。我,怎忍心殺你?你可是救贖我等的唯一希望了……”


    黃泉眉間一聚,他迴憶起八個月前在都靈地宮之中,那‘鬼三郎’也好像說過類似的話……什麽‘不是為了幫你,而是為了幫我自己?’


    雖然記得並不清晰,可再細細一迴想:當年鬼三郎確實是莫名其妙地與他賭了劍,並莫名其妙地把自己隨身的‘十刃佩刀’,與後者的那柄‘黑曜鐵劍’作了交換。


    這麽多的‘莫名其妙’之中,究竟有何隱情呢?


    是否與‘奉刀者’的秘密……有所關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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