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炎煌龍窟,似也被那逐漸騰盛的熱浪烤得麵紅耳赤、頭昏眼花。


    無論是四麵的岩壁、鍾乳、化石,還是盤坐在墨龍淵背後的三十二名新晉弟子,皆已渾身通紅,熱汗滾滾。


    墨龍淵體內的熱力,已有大半被眾人吸去。如今,他已能緩緩地提起腹中的‘水之靈氣’,來煉化那異常狂躁、不受控製的亞種‘幽冥夜火’。


    哄哄哄!


    可劫劫相扣的是——從‘炎煌龍唇’內吹出來的熱風,陡然就急劇加速!緊著著,那赤、綠、藍、黑、白五種光華的熱炎,竟如虹弧一般噴湧而出!


    光是一道亞種的幽冥夜火,就已夠身為‘火靈至尊’的墨龍淵喝一壺了。眼下,這五道‘亞種靈火’齊頭並進,那誰還能吃得消?誰還能毫發無損?


    墨龍淵背後的所有人,都毫發無損。隻因前者猛地起身,震開了背後三十二人的“品”字坐陣,並上前三步、喚起體內的九成‘幽冥夜火’與炎虹相抗!


    唿嚨嚨!!


    霎時間,扭曲變形的‘炎煌龍窟’內是六色爭輝。一會兒青炎大盛,照得此洞如是小鬼提燈引路,死人列隊隨之的幽冥地府;一會兒又炫彩霓虹,仿佛在逛那花燈浮光流轉,處處張燈結彩的龍頭夜廟會。


    可縱使勇將再猛,也絕鬥不過他麾下的五名副將聯手。在近半盞茶的僵持之下,墨龍淵推出的青炎逐漸變弱,就像是一位腳程極好的傳令,終也會跑得筋疲力盡、快要斷氣。


    墨龍淵下意識地抬起右手,想要甩得一甩、喚醒血契。可他又不願在這麽多魔宗的弟子麵前,施展出自己的壓箱本事。眼看那五道奇炎,如五條飛天神龍般猛撲而落,墨龍淵忽聽金色意識海內有聲傳來——


    “墨龍上人,我等來助你!”


    那是被自己度化的座下第一弟子,戴麗娜!


    她借由禪力化形,帶頭從墨龍淵的腹中探出腦袋,並張口迸射佛光!


    緊接著,那其餘一十四位弟子也接二連三地從墨龍淵的肩胛、胸膛、腿腳等各處化形,共射璀璨的破空佛光!


    咣堂堂!那奇炎漩渦與璀璨佛光一經相觸,便引得洞窟亂顫、岩壁開裂。經過片刻的斡旋拉鋸,這兩者竟然達成了出奇的平衡——是誰都無法進得半寸,誰也不敢退得半寸。


    誰能想到?


    墨龍淵自己都萬料不到:他短短修煉半個月的《無相禪功》,竟已有與五道亞種靈氣激鬥抗衡之力——那是他苦心修煉一年多的九成‘幽冥夜火’,也沒有的恐怖威力啊!


    機會,就如流星劃過夜空,轉瞬即逝。墨龍淵深知:現下並非是感念《無相禪功》至尊神奇的時候。他歇了歇力,隨後再度凝起體內的渾厚夜火炙氣,向前一推!


    蒼青的‘幽冥夜火’與純金的‘破空佛光’霎時融為一體,宛如齊心誦念的洪荒史詩,無可抵擋地將所有阻礙在前的一切,統統擊退!


    嘩啦啦!此招之強,遠超眾人的想象。


    這磅礴的‘青炎佛光’奇力之盛,居然直衝進那‘煌炎龍唇’之內,良久未休。


    所有人的眼睛,都冒出了光——吃驚的光,就連那‘沒頂龍’和‘嬌娥娘娘’等身懷絕藝的前輩弟子,也都暗自讚歎不已。


    而那也學了《無相禪功》的半麵怪龍更是陰陽怪氣,妒意連連:‘這小子,練的究竟是哪門功法?難不成……老東西已經教了他《無相禪功》的中卷?’


    眾人之中,唯獨那‘寶匣人魔’的那兩顆假眼珠子,依舊不削一顧地混黑。他還沉寂在墨龍淵給他設下的圈套之中,無法自拔。他還是以為,自己那邪煞的‘入魔禪力’定比墨龍淵的‘度化禪力’要強大得多。


    墨龍淵當然不會點破,他就是要寶匣人魔這麽以為。


    他深藏喜怒,長籲了口氣,隨即轉身拜向小白龍道:“敢問二師兄,我等眾新晉弟子的考核,算是結束了吧?”


    小白龍很欣慰,但誰也參不透他的欣慰。他本就是一個極為內斂,做事滴水不漏的男人。若他不是這麽一個男人,那他即使有千萬條命,都不夠狂龍明王要的。


    他淡如止水般道:“嗯,這一階段的考核試煉,算是結束了。你們活下來的人,趕緊繼續午後的修煉吧!”話到此處,他瞟了眼周遭或是焦黑、或是露骨的死人,“這些同門師兄弟的屍首,你們也順帶便丟去‘佛丹殿’的龍骨甕裏,熬成骨丹。別讓這些死人髒了這處聖所……”


    眾弟子皆是撫胸聽令,沒有人敢發出半點不同的聲音——可匪夷所思的是,此時還真有個不同的聲音,傳入了小白龍和眾人的耳中。


    嗡嗡……這聲音極沉悶、極悠遠,又近在咫尺,就好像是一條有兩張嘴的怪蟲在遠近同時開口。小白龍到底資曆最深,他轉瞬間便大喊一聲不妙!人就化作了煙霧飛身飄出,向墨龍淵的方向掠去!


    可每當有人喊出“不妙”這兩個字的時候,早就為時已晚。隻見那逐漸閉合的‘煌炎龍唇’裏,陡然伸出了一根巨大的舌頭——靈氣匯聚而成的舌頭!它有兩條鐵鉤般的蛇信,快如閃電地勾住了最近的一男一女:墨龍淵和夢蝶。


    閃電之快,那原是煙霧無法比擬的。所以當小白龍落位來救時,墨龍淵和夢蝶的半隻身子已經被拽入了‘煌炎龍唇’之內……


    喀喀!


    那石唇自左右閉合過來,如是躺臥的惡鬼在咀嚼、撕咬人肉。


    可墨龍淵偏不信鬼,他左右雙掌撐開,死命地掰住了兩瓣石唇。他又凝靈入腿,伸到夢蝶的前胸道:“抱住我的腿,趕緊!”


    夢蝶本還忌憚前者故意調戲,可她那雙細得和牙簽一樣的手臂,實在是沒得半點氣力。未果過久,便酥麻酸痛如過電,脫手抱住了前者的救命腿腳。


    多加一重力,墨龍淵手上的青筋就多暴起了一岔。他方才本就消耗太多,以至腹中靈氣、殺意、禪力皆處於空虛期間,眼下隻得以自己‘地階靈尊’的蠻力,去與之抗衡。


    他的肌肉在顫抖,他麵具下的眼角在抽搐。若是再沒有人來幫他一把,他和夢蝶就必落下去不可——他,不能落下去!


    “九師弟!”


    “九師兄!”


    小白龍和黑天郎君先後高喊一聲,登步搶上。


    可誰能料到?此時竟是轟隆三聲,有三道衝擊波連番擴去!


    其威力之盛,遠比‘嬌娥娘娘’的豬蹄跺地還要強大。霎時便震得墨龍淵手臂酥麻,跌落炎煌龍洞。


    嗙嘡一聲,炎煌龍唇又嚴絲合縫地閉了起來。它就像是世上最能保守秘密的嘴,再也沒有任何的辦法可以將其撬開。


    黑靈乍現,快刀劈啪——那黑天郎君從來不信邪,他死命地想要擊開這唇縫。可無論他想了多少種辦法,用了多麽強勁的靈訣……一切,仍舊是徒勞。


    當他想轉過身,問那小白龍該“如何開洞”時——他卻發現,小白龍早就已經遠在百丈之外,在那比所有男人都要高出一個頭的‘嬌娥娘娘’麵前了。


    小白龍下體化煙,上身飄到半空。


    隨即響亮地甩了那頭母豬十七八個耳光。


    半晌,隻有耳光迴蕩在洞窟內的聲音,沒有任何人開口勸阻。


    嬌娥娘娘那象蹄大的繡花鞋上,綻開了淚花。可她不敢哭出聲音,因為她那雙繡花鞋底,正有三道裂口豁向龍窟深處的唇縫——剛才那要了墨龍淵性命的三腳,就是拜她所賜。


    小白龍喘息著,問:“你,身為我脈排行老四的弟子,該明白自己犯了什麽罪吧?”


    嬌娥娘娘捂著臉上近百條火辣辣的紅杠子,嗚嗚咽咽地點了點頭,轉而又搖起了頭。因為她很清楚:若是在魔宗龍脈不守規矩,那不管你是內門還是外門的弟子,那下場永遠隻有一個——生不如死。


    現在,小白龍要是脫了麵具,那麽他那張白皙的麵孔上一定布滿了高凸的青筋和跳動的肌肉。他長籲了三口氣,才勉強鬆開了緊握的雙拳道:“你,可知道殺害同門的下場……是什麽嗎?”他慢慢湊近嬌娥娘娘,咬牙切齒地低聲又道,“扣眼挖鼻、削耳割舌,再剝了你這層肥皮,封成蠟人吊在穀口!”


    “二師兄,我錯了!”撲通,嬌娥娘娘膝蓋一哆嗦,就像座石雕大佛般跪倒在地。她拽著小白龍的衣袍哀求道,“求二師兄您……您念在我倆同門百多年的情分上,饒過妹子一迴罷?”


    小白龍啐得一聲,指向那‘炎煌龍縫’喝道:“那墨龍淵和夢蝶呢?又有誰能饒過他們呢?!”


    一丈青也不知是憐香惜玉,還就是喜歡大肥豬。他居然鬥起了膽,上前勸道:“二師兄啊,嬌娥老四她好歹也是信得過的本脈中人,你何必為了那兩個來曆不明的新晉弟子而大動肝火呢?再者,他們落入‘炎煌龍洞’也未必會……”


    這最後一個“死”字還沒說出口,一丈青就封住了自己的嘴。隻因小白龍的眼珠,已經轉向了他。他知道,每當小白龍的眼中露出這種可怕的神色時,就一定會殺人!


    小白龍哼笑一聲,冷冷問:“那,我也把你丟到這‘炎煌龍洞’裏去,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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