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哈哈哈!”


    煞命斷魂子先輕笑了幾聲,隨即放聲狂笑了起來。


    笑罷,她眥睚切齒,眼波不住地流轉泛動道:“辱我者,有可活;辱我家眷者……必不可活!”


    斷腸人精糾起眉頭,上下打量著斷魂子道:“就憑你?哼哼……你現在靈氣喪盡、失血過多,恐怕站著腳都是軟的。你,怎麽讓我‘必不可活’啊?嘿嘿……”


    他怪笑的嘴,就像是被人一層層地蒙上了鼓皮,聲音愈加地輕。直到最後,隻有他的臉孔還繃著笑意,他的心卻早已灰暗如銀。


    斷腸人精的心髒,的確已經成了銀色。


    他的麵孔發黑、牙齦滲血,嘴裏時不時滲出一股股金屬氣味。


    若是常人於此奇症,早已胸痛咳嗽、休克昏厥了。可斷腸人精硬是以體內‘靈尊境’的靈力,強行將毒素壓製、封存。


    煞命斷魂子哼哧一笑,問:“怎麽樣,相公我的汞毒……能不能要你的命?”


    斷腸人精骨頭雖輕,但也算有骨氣。他啐得一聲道:“就……就這種程度的毒素……還想取我的……”


    話還未畢,他隻覺雙眼一花,單膝就砸在了樓板之上。


    “相公我藏在金簪裏的汞毒,可不是池中之物。”


    煞命斷魂子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斷續道:“此乃西漠‘千歲崖’底所產的稀有汞水,名喚‘閻羅涎唾’……中毒者,隻需盞茶時分,便可麵見閻羅、過橋喝湯去咧!你能堅持這麽久……可算是道行精深啊?哈哈!”


    斷腸人精唿哧地連聲喘息,手掌捂在自己的左胸上,感受著心髒艱難的跳動。他明白:對方並沒有在開玩笑,隻要等到自己靈能耗盡、成了常人,便會頃刻歸西。


    可他並不怕死。自打他闖進‘鬆丹國’皇宮,殺了皇室七十三口宗親之後,他就從沒想過要活。甚至在流亡的頭幾年,他除了答應過妻子和孩子絕不自殺外,想盡了一切的辦法想要與家人團聚。


    斷腸人精,也曾經是一個可憐的人。


    但如今的他,卻是一個兇戾如魔的嗜血狂徒!


    他咬緊了牙關,任那口中的鮮血如濃稠的蜜漿一般流淌而落。


    “你要我死……我就要拉你們三個陪葬!!”


    斷腸人精幾乎用盡了渾身的力量,舉起右手的鋼爪,緩緩地戳向斷魂子的咽喉。


    “哼哼哼……你現在已是殘燭沉底、命在旦夕……最多,也隻能殺了我而已!”


    煞命斷魂子也似是無力動身,隻得左右望著自己寶貝的孩子,聽天由命。


    究竟是‘閻羅涎唾’先吞噬斷腸人精的心髒呢?


    還是那‘三叉鋼爪’先插進煞命斷魂子的咽喉呢?


    誰都不知道,隻有東玄世界的主宰——上界天帝知道。而‘上界天帝’祂給出的答案,卻是不同於這兩者的第三種!


    噌噌數聲,兩方四道身影踏秒掠來。北首為周一劍,他以指訣向‘斷腸人精’體內注入了六道如虹的靈氣,協助其逼退‘閻羅涎唾’之毒;南首則是連破四層虛像的黑天郎君三人,他們上前一把奪過煞命斷魂子,並忙為她止血療傷。


    見這當事兩人皆眼露渾色,顯然已昏厥轉去,黑天郎君道:“你倆,下手可挺狠啊?”


    周一劍也不反駁、也不解釋,隻道:“生死搏命,若不下手兇狠……豈能成活?”


    白夜娘子上前扶住了郎君的手臂,對他搖了搖頭,並指向斷魂氏三者周身的鋼爪傷痕。


    黑天郎君這才眼珠一瞪,轉向斷腸人精道:“哼,原來如此……以一敵三還能占得上風,這猴子精還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啊?”


    周一劍瞄了眼煞命斷魂子,淡淡道:“她也不差。若不是猴子精有秘法相克,任誰都吃不消這‘煞命斷魂簪’的幻術之痛……”


    兩方相繼替傷員醫治,緘默無言。


    夢蝶遙望向那守在護梯口的狂龍虛像,不禁問:“那臭小子呢?他人去哪兒了?”


    周一劍愣沒想到這‘臭小子’究竟指的是誰,緩得緩問:“你說的‘臭小子’……該不會是墨龍淵、墨師兄吧?”


    夢蝶嗯得一聲,頷首道:“對啊,就是他。”


    “你們是戀人嗎?”


    “啊?不……當然不是!我們兩日前才認識的。”


    “那你對他如此無禮,不怕他殺了你?”


    “他啊?哼,他不敢的。”


    周一劍狐疑道:“哦?有‘靈王境’實力的修靈至尊,憑什麽不敢?”


    夢蝶嘟起了嘴,雙手環抱道:“當然……當然是憑本小姐的高強蟲術咯?!”


    周一劍不由得冷笑了幾聲,望著前者連連搖頭。


    夢蝶華眉微顰,叉腰問:“你,你笑什麽笑啊?有什麽好笑的!難道你覺得我的蟲術……不夠厲害嗎?”


    周一劍居然垂下了頭,向夢蝶致歉道:“兄嫂誤會了,您的‘高強蟲術’的確遠勝師弟我。還望日後您在神宗之中,多多指教在下。”


    “什……你說什麽啊?!”


    夢蝶的臉本就有些暈紅,眼下更似是烙鐵火燒,辣得出奇。


    她忙跺腳道:“姓周的,你可別胡說八道!誰是你的兄弟和兄嫂啊?!”


    周一劍嗬嗬笑道:“自然是墨龍淵墨師兄,和夢蝶師姐你啊?”


    夢蝶的心,不知為何嗵嗵亂跳。她急忙否認道:“我……我和那臭小子是冤家!哪可能……哪可能成為……”


    見姑娘麵如血色,周一劍便自覺無錯,低聲道:“難不成師姐您不知道,我大師兄墨龍淵……喜歡你嗎?”


    “啊?”夢蝶感覺自己的唿吸,都快要停滯了,“不!不可能,這絕不可能……那臭小子巴不得本小姐離他遠一些咧!最好啊,我別來參加拜師大會,他才開心!”


    “嗬嗬!”周一劍再度以純正的‘終南穀’內功,逼退了人精兩路汞毒後,接著道,“那姑娘你……真是太不了解男人了。一個男人,在替心愛的女人著想時,通常是會不擇手段的。如果好言相勸都不奏效,男人們甚至願意裝狠作壞,來使個欲擒故縱之計!”


    夢蝶已支支吾吾,口中這那不斷,卻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來。


    就在周一劍輕笑了聲,欲要再行討好夢蝶時……


    ——嗙然一炸,頭頂上方的樓板喀喀崩裂,散碎的木屑如鐵雨般紛然刺落!


    ——眾人連忙壓低重心、穩住身形,並布開靈力屏障,護住己方所有人。


    啪啪啪啪!一陣疾刺唿嘯落罷,那樓頂竟頃刻炸裂開來,如打完花刀的白豆腐般分崩離析。


    又是一陣劈啪亂砸,煙霧騰繞。整個第五層的‘龍甕寶閣’儼然成了戰後的廢墟、震罷的危樓,滿地都是強能靈威蕩漾後的殘餘物。


    伴隨這一道道幹咳之聲,周一劍與黑天郎君三人皆推開橫梁木板,抱頭晃腦。顯然,方才的衝擊之中,是暗藏著能勢極為隱蔽的靈能波動,以至他們眼下都天旋地轉、頭重腳輕。


    良久,周一劍和黑天郎君才率先換過神來,關心身旁同伴。


    “娘子,娘子你無礙吧?!”


    “郎君……我……我並無大礙。”


    見白夜眼神逐漸清晰,黑天郎君也便放下了心。


    可正當他要去關心那墨龍淵的“小情人”——夢蝶之時……白夜娘子卻拽住了他。


    他本以為,是自己娘子還對這夢蝶心存忌憚。可直到後者的眼底映出一道詭異的影像後,他才領會這一拽的含義。


    黑天郎君猛一抬頭,隻見那‘龍甕寶閣’的六層天花也爆開了一口大洞。洞上是有一座金燦燦的蓮花不住地懸空轉動,其上似有三道身影……


    周一劍問:“應該是墨師兄、寶匣師兄……和師尊吧?”


    黑天郎君點了點頭,道:“我輩之中,也隻有他們能上到這第七層。”


    周一劍轉往五層虛像,又道:“我們若是從這洞中躍上,可不算犯規吧?”


    黑天郎君不置可否地道:“第三場試煉之中,似乎也未提及‘不可破層上行’。況且,這樓板也並非是我等所破,應當……算我們運氣上佳。”


    周一劍哈哈大笑,道:“那我們還不趕緊上去,以免辜負了兩位師兄的一番好意?”


    黑天郎君白了周一劍一眼,隨即轉身道:“這斷腸人精已無大礙,你自然可以上行。我卻還要幫我這幾位盟友療傷治病,你先去吧!”


    周一劍哼得聲,心中隻疑:‘怎麽這些嗜血如命的殺人魔,都如此重情重義呢?若像墨龍淵那樣是為了女人,那還情有可原。但若是為了盟友……這未免也太不尋常了吧?’


    “怎麽,你還不走?”黑天郎君邊撥動著碎屑尋人,邊瞟了他一眼問,“難不成你想趁我給他們療傷之際,偷襲於我?”


    “嗬嗬,怎麽會呢?”周一劍幹笑了兩聲,旋即抱拳道,“各位師弟師妹,師兄我就先行一步,上去六樓尋經嘞!”


    說罷,他便飛身縱上六層。而那五層的狂龍虛像卻紋絲未動,似也無心阻止。


    狂龍的心,早已全在七層。


    麵對著龍脈之中,兩顆即將孕育而生的閃耀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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