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燃和尚的殺招,已經對準了黃泉、楚盈香和姝兒三人。


    從蒸騰的熱氣後,那人物扭曲的程度來看,此招絕不遜於黃泉的‘夜火炎輪’!


    “炎靈訣,百鳥……”


    黃泉雙眉緊皺,掌心炎輪祭出!


    “夜火……”


    ……


    就在一赤一青,兩股炙熱炎氣相互摩擦、試探之際!


    “住手——”


    洪亮的重聲如滔天駭浪般,從各方衝壓而來!


    黃泉登時一怔,收了手。


    可那了燃和尚卻不肯罷休!


    “喝啊——”


    他一對眼珠子布滿血絲,冒著煞人的火光!


    他全身上下依舊在不斷凝聚‘炎之靈氣’,以致每一寸的肌膚都透出殷紅。


    “黃皮崽子,納命來!”


    ——了燃雙掌之上,各急旋起一團熱炎!


    ——眼看提氣一推,就要打出!


    轟!!


    一股磅礴驚駭的靈氣,自‘五桅寶船’的二層舷窗撲來!


    那靈氣如同海底巨人的雙掌,將了燃和尚整個擒住,使其動彈不得!


    沒過片刻,眼前的‘滾滾熱浪’與‘炎之靈訣’已被那股至尊靈氣完全控製、阻隔。


    了燃的雙掌就如被摁滅的柴火,無力地掙紮,試圖點亮最後的光芒。


    可他,終究還是敵不過那股潮湧般澎湃的靈氣!


    噗咚一聲。


    了燃單膝跪下,氣喘籲籲。


    如是被千萬條鎖鏈撕扯住的困獸,口掛涎唾,心有不甘。


    黃泉三人,是看蒙了。


    他們難以想象,這世界上竟有人可以如此操縱靈氣。


    更沒想到,這實力不凡的‘了燃和尚’,竟會被如此簡單地降服!


    而讓黃泉覺得詫異的是:對過‘五桅寶船’上,無論是那‘錢命二僧’、‘了塵和尚’,還是穿著灰袍的小沙彌,他們的表情……卻都很淡然。


    好像是見慣了馴獸師的把戲,眼神流露出一種麻木的習以為常。


    渾厚的重音,再度從四方傳入耳中:


    “犬徒頑劣,多有得罪!”


    ——那重聲雖難辨聲源,但清晰通透。


    ——就算是在百丈之外,都不會聽岔一個字。


    這定然是以極強、極純的靈力灌入靈識,方才有如此奇效。


    楚盈香到底混世已久,對淵海之中的絕頂人物,也都爛熟於心。


    她連忙賠笑,朗聲迴道:“空相神僧,您言重了。了燃大師隻是想與我倆切磋一番,無傷大雅。”


    那蒼老的聲音一笑,道:“楚姑娘非但修為頗深,還博聞廣記、冰雪聰明。‘皇甫城主’能招納如你這般的賢士為左膀右臂,老衲由衷替他高興。”


    “大師過獎,小女子愧不敢當。”


    “當得,定能當得。嗬嗬……”


    黃泉瞪大了眼睛,悄悄地問:“這位說話的……便是‘苦禪寺’主持——空相大師?”


    楚盈香頷首肯定,輕聲答道:“除了他,這群‘和尚幫’裏沒人有如此強橫的靈氣!”


    淵海五大頂尖修靈之之一——空相神僧!


    他不僅代表著淵海之中,至高無上的法力。在坊間傳言裏,他更是位精通佛法、普世愛民的得道高僧,深受淵海五大家族以及各島各部百姓們的擁護、愛戴。


    黃泉不禁歎息:若是單論靈氣之純正渾厚,隻怕這位‘空相神僧’是要在‘北冥兄’之上了……也不知在這淵海當中,有沒有人能淩駕於他?


    那‘空相神僧’朗聲道:“今日之事,老衲本該當麵謝罪。可無奈我‘正入禪定,修煉禪功’,不便起身上甲板,實在罪過。三天後的‘淵海五峰會’上,老衲定當向‘皇甫城主’請罪,還請楚姑娘、黃島主莫要介懷。”


    楚盈香莞爾一笑,迴禮稱否。


    黃泉也大笑說:不勞大師麻煩了。


    空相神僧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兩位施主胸襟寬廣、不計前嫌,老衲再替劣徒向你倆賠個不是。了燃,還不趕緊謝過二位?”


    “我不!”


    了燃脾氣之倔,世所罕見。


    他就像一隻發瘟病的瘋狗,嘴裏罵咧不停。


    “師父,我憑什麽要向他們低頭感謝?!您若願意,大可當下取了他們的性命……”


    “住嘴!”


    ——空相愈聽愈不對勁,那‘靈氣之手’猛地一拽!


    ——了燃整個人就像被綁了皮筋。


    咻地一聲,就被彈迴‘五桅寶船’,重重地摔在船舷上。


    “二位,劣徒頑固不化,老衲本該當麵責罰、教導。可無奈今日還有要事在身,隻好先行一步。他日再見,定當賠罪,就此告辭了!”


    “請!”


    “請!”


    那‘五桅寶船’揚起全帆,徐徐駛離。


    黃泉立於船篷,遙見‘錢命二僧’滿臉愧疚,但他仍是抱拳相送。


    這意思自然是:二位無需內疚,一切都是那‘了燃惡僧’之過,你我還是好朋友!


    錢命二僧合十一拜,就像是吃了定心丸,鬆了口氣。


    至於那‘了燃和尚’——無論兩船離得多遠,黃泉都能感到他那股逼人煞氣。


    以及他那對火燒般的眼珠子,和要生吞活人的眼神!


    黃泉不禁搖頭感歎:“真是奇怪,這和尚怎會如此蠻不講理?簡直就是一條瘋狗!”


    楚盈香道:“這也沒法子,誰叫人家知道了你有‘幽冥夜火’呢?”


    “什麽意思?”


    “你以為這惡和尚,真會為了小小瑣事,就與‘皇甫世家’撕破臉皮?”


    “那你的意思是……”


    “自己去猜。”


    楚盈香輕歎口氣,挽起跌在一旁、沒了魂的姝兒,下到甲板吹海風。


    獨留黃泉思索了片刻。


    他終於想通,這‘了燃惡僧’動手,甚至不惜下狠手的理由……


    ——那全是因為黃泉,擁有‘幽冥夜火’。


    ——擁有這‘東玄世界’裏,所有火之修靈者都垂涎欲滴的珍貴‘靈火’!


    惡僧本就傲慢,再加妒火中燒。


    那自然是絕不能放過這區區‘玄階行者’巔峰的黃泉。


    就算搶不來‘幽冥夜火’,那咬他一塊肉,心裏也痛快啊!


    常言道‘丈夫無罪,懷璧其罪’,這還真是亙古不變的道理啊!


    可憐的卻是黃泉,因為這塊‘玉璧’也不是他自己想要懷的。隻是機緣巧合下,那‘炎凰’硬塞到他懷裏的。


    他不由得歎息:看來我日後啊,還是少顯擺‘幽冥夜火’為妙!


    “唉,不去想了!”


    好在他早就下定決心,今天要享受一下午的燦爛陽光。


    所以誰都阻止不了他繼續躺在船篷上,懶洋洋地舒展日益強健的身軀。


    慢慢地,陣陣睡意來襲,他就像躺在母親的懷抱中那樣舒適。


    現在,他隻想先好好睡一覺。


    萬事,起來再說……


    ……


    淵海中洋,皇甫諸島。


    從桑元浪客‘鬼三郎’所著的《北界海記》中有此描述:


    ‘桑元西海,又稱淵海。其海域自八百年前,便分割為‘東、西、南、北、中’五洋,分別由‘東方、西門、南宮、北冥、皇甫’五大世族掌控。


    其中‘淵海中洋’物資豐饒、風景優美,氣候也宜人。乃是與‘筆者三郎’的故居——桑元本洲島頗為接近。說到島嶼,值得一提的便是‘皇甫世家’的駐地,皇甫諸島。


    皇甫諸島,乃是有‘皇甫主島’與‘皇甫環島’所構成。


    皇甫主島,若是說占地多少萬畝,閣下定然沒有概念。


    但筆者說:光是‘皇甫世家’仆人所居住的‘倒座宮’就如本洲的‘大名府’一般,三門五柱,八十六間廂房,能容納百餘仆從在內起居造飯,你就一定會驚歎它有多宏偉。此外還有門客所居住的‘東廂宮’;女眷所住的‘西廂宮’;以及皇甫世族家主所居的‘皇甫主城’以及能招待萬人的‘山石園林’內院……等等,不勝枚舉。


    至於皇甫環島部分,就十分容易理解了。


    這環繞著‘皇甫主島’的環島,表麵是人力填海所築起的島嶼,實則是一道將整座‘皇甫主島’包裹在內的大屏障。在環島上居住的人,全是受‘皇甫世族’庇護的淵海百姓,以及皇甫家臣、衛兵。


    那五丈高的‘環島城牆’之上,數千衛兵們嚴陣以待,隨時警戒四方海域,且日夜輪值、寒暑不斷。所以說這‘皇甫諸島’固若金湯,也不為過。


    此外,如要進出皇甫主島,必須在環島提出請願,在征得‘皇甫城主’應允後,方才可以乘坐皇甫家的小船進出。且得在岸上解劍棄甲,才能登船,待歸來之後方可取迴。


    筆者三郎,並未能登島參見皇甫城主。隻因‘劍乃吾本命’不肯棄置,所以無緣相見。


    惜之,殘念。’


    黃泉睡眼惺忪。


    他搓揉雙眼,盡量讓自己快些看清……


    ——看清那連綿不絕的青磚長城,以及旌旗蔽日的入島艦列。


    雖然按照慣例,楚盈香的‘二桅帆船’乃是不須打入島許可的手勢,就可以直接停靠在專用泊位的。


    但如今‘淵海五峰會’貴賓雲集,‘二桅帆船’之前,竟有十多艘同樣享有特權的艦船,他們也能夠不必等手勢,直接停靠。由此可見,此次大會來者之尊貴,盛況之空前,隻怕曆年是之最!


    所以,足足花費了一個時辰,等夕陽隻餘下一縷霞光之際……


    ——黃泉、楚盈香一行人,才沿翻板木步步顛下,踏上‘皇甫環島’的碼頭。


    那最後一縷的紫韻霞光,正傾撒在一位同樣美麗的姑娘跟前。


    她一席淡藍的廣繡長裙,仿佛將海天所有的餘輝都穿戴於窈窕身姿之上。


    也將所有男人的眼光,牢牢戴上。


    黃泉是男人。


    自然也躲不過她那玄鐵磁石般的吸引,雙眼眈望向她……


    杵得良久。


    黃泉才緩緩試問:“阿……阿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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