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本來是這樣的。”老貨戀戀不舍地將眼神從錦瑟身上移開,頗有些害羞地道:“可是這次的姑娘略有不同,可是當朝吏部尚書關大人的獨生女兒,據說是豔冠京城的美女,吏部尚書的女兒啊……平時哪是我們這種沒地位的商人碰得到的?這要是娶迴家……嘖嘖。”老貨邊說邊咽口水。


    錦瑟聽他說得惡心,都欲作嘔。


    白士中皺了皺眉聲道:“別不是假的吧!關大人雖犯事被斬首,但真的會禍及家人麽?要知道本朝天子雖然治國嚴厲,但禦下一項仁慈,是從不罪及妻女的,會不會是教坊司有意抬高身份,想敲你們的竹杠?”


    “這個在下倒略知一二。”還未等老貨迴答,旁邊一直靜聽閑聊的杜文懿大人開了口:“我聽宮中的……咳咳……宮中的朋友說,關大人這次得罪的可不隻是朝廷的權貴,而且呀……”說到這他故意壓低了聲音,引得白士中和老貨湊了上去。


    “而且呀,還得罪了皇上的新寵……張昭儀,聽說聖上為此事大發雷霆,這才罪及妻女。”杜文懿端起茶,抿了一口。


    “哦。”白士中做出恍然大悟地樣子,其實以白家的勢力,這件事他早已打聽的一清二楚,此時故作不知地道:“那他怎麽得罪了張昭儀啊?”


    “這個……這個在下可不知道……不知道。”杜文懿連連擺手一副怕惹禍上身的樣子,好像那張娘娘就在一旁偷聽似的。


    “那此次杜大人來是想娶這位貌美如花的關小姐迴家麽?”錦瑟覺得這杜文懿劍眉星目、虎背熊腰,一表人才的樣子,盼著他憐憫關大人是位忠臣,能把她的女兒贖迴去,別便宜了這位油頭豬腦的老貨和……和自己家這位失心瘋的公子,那關小姐的後半生些許還能好過點。


    “小公子,那可不行。”杜文懿一臉窘樣,再次連連擺手,“娶她是要犯事的,她是朝廷欽犯,此生注定為倚門之娼,是不準贖身的。”


    “哦。”錦瑟一臉的不忍,轉頭瞧了瞧白士中,料想白家權勢熏天,他一定有辦法的。


    白士中瞧錦瑟那樣子便是氣不打一處來,她不求著自己娶關小姐,而去問那杜文懿,倒不可能是吃自己的醋,八成是覺得自己人品太差,都不如這外強中幹的草包。


    “噝。”白士中呲了呲牙,一副想要咬死她的樣子。


    錦瑟看著他白森森的牙,想起那晚棺材裏的事情,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


    “呀!看!佳人出來了!”台下一陣騷動,這些富商貴戚們都伸長了脖子翹首以待。


    隻見一女子帶著遮麵輕紗蓮步盈盈地走上台,但見她身著一件翠綠色的窄袖衫子,配著青色的紗裙,頭上梳著倭墮髻,斜簪著一支四蝶銀步搖,斜抱著琴,每走一步,環佩叮當。好生清爽的打扮,大大有別於倚紅籠翠中其她女子的妖豔,別有一番江南女子的溫婉與秀麗。玉手輕揚,已經將遮麵摘下,但見其小小的瓜子臉上眉如翠羽,肌如白雪,口含朱丹,當真是位美人,臉上的青紗從指尖劃開隨風飄向台下,惹來一群人的哄搶。


    如削蔥般的十指撫於琴弦之上,指間流瀉出宛轉動人的音樂,貝齒輕啟:“妾家住橫塘,紅紗滿桂香,青雲教綰頭上髻,明月與作耳邊鐺……”歌聲嫵媚動人,聽得台下眾人神馳心搖。


    “好!”老貨帶頭大聲叫起好來,說著台下口哨聲此起彼伏的響起。


    “不愧是大家閨秀,這身段,這技藝,這氣質……”大家開始對台上的女子品頭論足起來。


    錦瑟秀眉一皺,暗道:不是說這關小姐十分不願,尋死覓活麽?怎麽看似還很自得其樂的樣子?


    那女子一曲唱完,盈盈下拜,然後規規矩矩地退到了簾後。常媽媽已經麵帶微笑的走上台,大家知道,開始竟價的時候到了,霎時間台下鴉雀無聲。


    “今兒個這麽多大爺來給小女捧場,我這倚紅籠翠當真是蓬蓽生輝,當然大家都是衝著犯了事的關大人的獨生小姐來的,各位爺不論能不能疏籠這關小姐,這廳裏的酒水都由我常春請了,各位爺一定要吃好喝好。”常媽媽的話引來了下麵一陣歡唿。


    常媽媽客套了幾句,馬上轉到正題,“這關小姐身份尊貴,又是個美人,媽媽我就不廢話了,起價一千兩!”


    “一千兩?”老貨嗆的把茶水都噴出去了,白士中機靈地躲開,然而倒黴的錦瑟和杜文懿被濺了一臉。


    真是惡心!錦瑟抽出絲巾擦了擦臉,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杜文懿臉色尷尬地用袖口擦掉臉上的口水。


    老貨整個臉都漲得跟猴屁股似的,拍著桌子吼道:“一千兩,你怎麽不去搶?”


    “就是,就是……一千兩都夠買個花魁迴家了,這關小姐隻是做一晚新娘而已,值得了這麽多麽?”台下群情激奮,就差上台把那老鴇掀翻在地了。


    “大家安靜!”白士中暴喝一聲,嚇得那常媽媽一哆嗦,以為他要煽動眾人上前揍她,心裏嘀咕著:難道真是竹杠敲狠了?


    見眾人不再說話,白士中對自己的影響力很是滿意,微笑道:“我覺得值!”


    常媽媽噓了一口氣,趁大家不注意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白士中輕搖著手裏的象牙扇,道:“咱這廳裏大部分都是臨安府以及附近州府的富商,平時雖富過猗頓,財比陶朱,端的是財大氣粗,但有哪個受人待見了?朝廷都當大家是賤民,比不過手無縛雞的白衣士子,這次要是能讓吏部尚書的女兒為大家端茶遞水,穿衣脫靴,豈不是大大地出了口惡氣!”


    台下眾人開始一怔,想想平時所受的氣,再一琢磨,情緒再次高昂起來:“我出一千一百兩!”


    “我出一千五百兩!”


    “老子出一千七百兩!”


    “我他媽出兩千兩……”老貨站在紅木椅子上,眼睛赤紅的振臂高唿著。


    “哎呀呀。”常媽媽樂的眉開眼笑,想起那白花花的銀子,眼睛裏都閃了銀光,沒想到白公子幾句話就扭轉了情勢,得空可真的謝謝這位講義氣的大爺。


    “表弟,趕緊出錢啊!”白士中拉了拉錦瑟的衣角。


    “啊?”剛才群情激奮,錦瑟怕被他們碰到,不得已躲在白士中身後,此時伸出頭望了望,才想起自己是要救那關小姐的,趕緊舉手道:“我出兩千一百兩!”可惜她人微言輕,這句話早被淹沒在此起彼伏的聲浪裏。


    “我出三千兩!”門被推開了,一個相貌清臒的白衣書生拿著紙傘,渾身濕漉漉地高聲道。廳中眾人被他孤傲的氣勢所攝,竟而沒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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