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莫征衍還可以清楚記得,自己和宋七月第一次相見事的情景。


    那當真是一個偶然,偶然到了連何年何月都會記不清楚,隻是那一天的情形,卻是一直真切的刻在他的腦海裏。是她舉杯而出。靠著牆笑的這樣風情,對著他說:恩,打擾了,你們繼續。


    她口口聲聲說著打擾,可是眼底眉梢哪裏來的歉意,分明就是看好戲一般,這樣的欣然。


    當時那匆匆一瞥。莫征衍捕捉到了,是她擦肩而過時的慧黠眸光。


    他見過這麽多的女人。身邊來來去去有過那麽多,但是從來不曾見過這樣一個,像她這樣放肆大膽的女人。


    她又有什麽目的?


    亦或者,隻是和別的女人沒有差別,隻是在宴會裏的一次豔遇。


    當天宴會結束,他不曾去多想。直到又一次不期而遇的時候,當她摟著別家企業的老總而來,朝他禮貌的微笑,卻像是個陌生人一樣,這讓他產生了興趣。


    男人和女人之間,能夠碰撞出火花,便是可以走到一起。他從來不是強求的人,也不曾勉強過任何女人。女人就像是一件華麗的衣服,有最好,沒有其實也沒有所謂。


    那個時候,他對她也是這樣的心思。


    一旦有了興趣。這接下來的了解和認知也是理所當然。


    莫征衍終於知道了她的名字。


    宋七月。


    她是五洲集團的公關部副經理。


    那一晚相約在京都酒店,也是他們之間的第一晚,她問他,“莫總,你不介意我是個公關嗎?”


    莫征衍微笑,他沒有迴應,隻是低頭吻上了她。


    如果介意。那麽現在他們又是在做什麽?


    莫征衍沒有初夜的情結,當今社會這又是什麽世界,誰還會去顧及這些。況且,他也不是潔身自好的人,所以不會去要求對方純潔如白紙。


    可是這個女人,表現的這樣嫵媚妖嬈,好似身經百戰,但是她顫栗的身體,緊繃的曲線,以及那隱忍痛楚的眉頭和強顏歡笑的臉龐,都讓自己感到詫異。明明是第一次,為什麽又要假裝自己不是。


    更甚至在事後,她故意道。“莫總,我可是第一次呢,以後你要好好對人家。”


    確實是第一次這是實言沒有說謊,可是她為什麽又要表現的自己是假裝是在奉承。


    “莫總,這位宋小姐她在圈內名聲不是很好。”何桑桑在簡單調查後前來報告。


    莫征衍問道,“怎麽個不好法?”


    “她,”何桑桑想了想,找了個頗為中肯的形容詞,“狡猾。”


    身為公關的她,遊走在這樣的圈子裏,不狡猾又要如何生存,這是現實原因。


    隻是選擇唯有兩種,一是留下二是甩掉,這樣的情況下,他似乎不應該再留她在身邊。


    “莫總,要打發她嗎?”秘書錢玨又是詢問。


    莫征衍對待女人,從來都是你情我願,兩不相欠,他一向不會計較金錢上的給予。而在選擇女人上,可以愚蠢,卻不能詭計多端,他最厭惡懷揣目的的女人。這一刻,他看見了錢玨幾乎肯定的神情。


    但是莫征衍道,“不用。”


    下一秒,分明看見了錢玨和何桑桑兩人臉上的那份詫異,仿佛是在詢問他:為什麽這一次會破例?


    莫征衍也不知道。


    或許,隻是因為那一抹笑容,笑的這樣張揚,卻又仿佛沒有什麽能夠讓她停留,亦沒有什麽為她停留所以這樣的無畏。


    他不願承認,他早已被那笑容惑了心智。


    一眼難忘。


    (二)


    她為什麽要假裝。


    這一點在之後的無數個日子裏,一直都存在於莫征衍的心底。他像是發現了一個新玩具,試圖想要搞懂她。隻是越接近,卻發現越是無法明白。很多時候,她表現的如此無知貪婪自私拜金,和以往在他身邊的女人也沒有任何差別。


    可是有那麽一刹那,莫征衍卻是能夠看見她眼底的嘲弄。


    一條寶石項鏈,買來送於她,她高興的歡天喜地,可是一低頭那不屑一顧轉瞬即逝,讓人心中愕然。


    究竟是他太過在意多慮了,還是其實她和別的女人也沒有差別,這困惑又存在於心中。


    直到三個月期滿那日,依照慣例,錢玨前來道,“莫總,手包已經買到,還有支票也準備好了,今天會交給宋小姐。”


    “已經滿三個月了。”莫征衍這才驚覺時光太過迅速。


    然而期限就是期限,他不會打破這份慣例,仿佛她有多特殊。


    於是那一夜京都纏綿後,他在黑夜裏離去。離開之前,她已熟睡。睡著的時候,這個女人卻會露出極其孩子氣的模樣。那種沒有安全感的樣子,像極了找不到迴家路的小貓。


    莫征衍的手輕輕劃過她的臉頰,他披上外套離開。


    錢玨在次日送上了支票,一切都像是過往每一個床伴一樣經曆著同樣的一幕,歇斯底裏的吵鬧,甚至是跑到公司來放肆大鬧一場。


    在她如泣如訴的質問聲裏,他告訴她,“你該知道,我不喜歡纏人的女人。”


    女人就該安靜聽話懂事,太過聰明太過有主見都不是一件好事,哪怕是一件裝飾一樣的存在也沒有關係。


    她果然在他的警告裏哭泣離開,結束了他們之間為期三個月的關係。


    可是莫征衍的眼前,又不禁會浮現起,當他說了那一句話過後,她眼中那一刹那的停留,她望向自己的時候那眸光竟會他如刺在心尖。


    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他不明了,垂眸一笑,那不過是錯覺。


    這之後莫征衍有遇見過幾個合適的女人,她們都該是適合的對象。但是不知道怎麽迴事,他竟了無生趣。


    直到康氏的宴會上,莫征衍再次遇見了宋七月,他才發現自己竟然是想要見到她的。


    隻是她並沒有瞧見他,更沒有注意到自己。他悄悄跟上,看見了她和康氏公子康子文的會麵,也聽到了她所說的一切。


    莫征衍當真是吃驚,沒有想到她竟然是一個這麽會偽裝自己的千麵女郎!


    可真當自己發現的時候,卻也不是不能接受,隻是瞧著她收斂起笑容,對著康子文這樣絕情冷酷的一麵,嬌媚不複,她這樣素淨的拒絕康子文,用一種近乎虔誠的眸光。


    為什麽會是虔誠?


    莫征衍瞧不懂,他更不明白的是,自己竟然有些想念她?


    是好奇,還是興趣沒有減少?愈發不明白,一切好似都亂了,這種不能把握的感覺太過糟糕。


    所以,他再一次闖入她的世界。


    在她錯愕到幾乎見鬼的表情裏,他突然痛快的笑了,“我記住你了。”


    宋七月,不管你是為了什麽,你總是讓我記住了。


    可是,莫征衍不知道的是,原來這份記憶,竟然維持這麽久,久到日後一生一世也不願割舍的地步。


    (三)


    還記得兒時的時候看過貓捉老鼠的動畫。


    莫征衍覺得自己和宋七月之間就像是這一場動畫,她像是一個未解的謎,讓他不斷想要有探知的欲望。


    他終於知道,她的公寓裏那些華貴的禮物堆積如山,她的拜金隻是假象隻像是宣泄,她的狡猾將那份小女孩兒般的純真給隱藏。


    海城的宋家別墅裏,當宋家人為她做介紹的時候,莫征衍真是不曾想過,她竟然是宋家的女兒,是莫家沒有血緣關係的遠親。她突然成了他的侄女,而她要喚他一聲小叔。


    “小叔”這個稱唿,從前卻是沒有過的,別人看見他的時候,恭恭敬敬喊上一聲叔叔,哪裏會這樣的調皮。


    但宋家卻是這樣的水深火熱,宋連衡為了達到目的,不惜派她過來接近,莫征衍心中明白,可是卻沒有說明,他想要看看宋家到底能做到那般地步,卻也同時是他真的想要見她。


    看她明明是一副老死都不想和他往來的模樣,卻偏偏還要巴結他,莫征衍感到有趣。


    於是就這麽逗趣著,不願意拆除她,配合著她繼續這一場戲。


    “莫總,小心宋小姐,恐怕她是要盜取資料。”齊簡是個謹慎的助理,他這樣提醒他。


    果然,她真的將資料盜取,隻是那一半是真一半是假的資料足以以假亂真,但是卻也不能夠讓她判斷全部定奪。所以,他早就知道她這一仗必輸無疑。


    隻是也有莫征衍沒有想到的事情,宋連衡為了家族利益卻是設宴,直接挑開了他們之間的關係。


    娶她為妻?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他不會娶她這樣一個有心機的女人,而莫家也不會接受這樣身份的女人為少夫人。而最主要的是,他從來不喜歡被安排被定奪,宋連衡這一局是用心良苦,而他最不喜歡讓旁人稱心如意。


    所以,他說,“莫家不會認可一個當公關的兒媳婦。”


    果然這個理由夠足夠也夠分量,一出口後宋家人十分尷尬,也是足夠徹底斷絕了他們的念頭。


    但是她卻說,“其實,我們早就已經分手了。”


    麵對宋家人的追問,她又是道,“就算曾經在一起,現在分開了,也沒必要把對方是仇人,洪水猛獸一樣對待吧。”


    洪水猛獸,的確是算不上,仇人也的確是太過,隻是她這一句話,卻是說的太過淡然,淡然到了她好似沒有在意過。


    當時莫征衍坐在她身側,是她迴頭朝他笑。這一笑璀璨芳華,楚楚媚人到讓人心神蕩漾。


    但是怎麽迴事,心頭那刺痛的感覺比之前更為強烈。


    他竟然不再喜歡她這樣的笑。


    在宋家別過後,他們又在機場碰麵,莫征衍以為她會說些什麽,可是她卻問,“現在我和你的關係都公開了,我們兩個,算不算是談過戀愛的?”


    談戀愛?


    他們之間不過是男歡女愛一場正常不過的關係,但她笑著說對他說就當是戀愛,又對他笑著說分手快樂,最後她喊他的名字,“莫征衍。”


    她對她說,“後會無期。”


    機場的大廳裏她走的飛快,走的頭也不迴。


    這一刻,莫征衍望著她的背影,他的步伐竟然不由自主的想要上前,想要去追上他。


    但是剛要動,卻是定住了,是齊簡和何桑桑折迴唿喊,那唿喊聲驚醒了他。


    他僵住了。


    莫征衍,你又在做什麽,怎麽竟然會想要將她留下?


    這太不應該,這一定是瘋了。


    (四)


    在這個世上,他早就不會為了任何一個女人心動,不會為了任何一個女人停留,更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迴頭。可是偏偏,在宋氏的合作案上,他還是退讓了,當旁人詢問緣由的時候,莫征衍沒有說起過那一點私心。


    他隻是不希望看見她在那個冰冷的家裏過的太辛苦。


    這大概是最後一次了,他這麽想。


    可當他在高爾夫球場看見她的時候,又情不自禁了。


    那是半年後的相見,他為何要停住,莫征衍就連自己也不清楚。


    一切都亂了,她越是拒絕,他越是要出手相助。終於在三番兩次後,她找上了他。


    那一天碼頭相見,她質問他,“你為什麽這麽做?”


    她甚至是對他說,“莫征衍,你給我句話吧,究竟要怎樣,你才能放過我?”


    他終於才理清自己所想,他迴答了她,“也許你不信,我隻是不能,看見你被別人欺負。”


    宋七月,或許你不信,其實我也沒有想過你會真的去相信。但是,不知從何時開始,我已經不能夠容忍,旁人再去欺負你。


    這是一種怎樣的情感,莫征衍不清楚,何桑桑卻是問,“莫總,難道您是喜歡上她了麽?”


    喜歡?


    他還會去喜歡上一個女人?莫征衍怔愣住,連他自己都是這樣的困惑,可偏偏他已經無法將視線從她的身上轉移開。


    隻是,他也知道了她原來早已經有了心之所向,那是和她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周氏家族的三少周蘇赫。卻也知道了,原來他們曾經在一起過,可是她卻從來沒有被那個男人承認。


    看著周蘇赫和宋向晚在一起,他仿佛看見了她的心傷,他多麽想要站在她這一邊,所以魚塘會所裏他為她打傘,他嗬護她他照顧她,哪怕旁人都在揣測他們之間的關係,可他也不在乎。


    “你倒是很想的開,真的能容忍,你的妹妹搶走了你的男朋友?”迴去的路上,他終於忍不住問。


    她卻說,“他有自由選擇的權利,他要和誰在一起,他有這個自由。”


    任是任何一個人,遭遇了這樣的事情,都不會這樣選擇接受,但是她這麽說了,也選擇了接受,她更是笑著,好似早已經釋然,但是為什麽,她的笑是這樣的難過。


    那就不要再想他。


    他這麽想著,就這麽說出了口,“你也有自由,不要再想他。”


    為了一個這樣負了你的男人,宋七月,不值得,不要再去想他,不要再去為他難過。


    這下麵的話,莫征衍打住了,他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如果說出口,又要以怎樣的身份怎樣的立場?


    莫征衍還沒有想清楚,更沒有想明白,直到他因為宋氏項目資金的問題趕赴海城。當時他已經得知她請假迴了海城,而原因是君姨出了意外。醫院裏相見,他又看見了她,他分明瞧見她在說別來無恙。


    其實對於下棋對弈,莫征衍平時興趣平平,可因為有了她在身邊,一切就變的生動起來。他怎麽會不知道,她中途插手又是因為什麽。倘若宋家沒有人能贏過他,那麽這麵子恐怕不知道要擱到哪裏去,而下棋的人又成了周蘇赫,恐怕更是僵局。


    所以她故意攪亂了棋盤,故意和宋向晚下起了棋,最後的結果是她輸了。


    輸了就輸了,莫征衍並不在乎。


    “七月代替我下,她是我這邊的人,當然算我的,所以,是我輸了。”莫征衍當時這麽說。


    可是其實,他也有私心。


    他就是想要告訴周蘇赫,她,宋七月,是我這邊的人。


    (五)


    “如果你一定要嫁人,不如嫁給我。”


    莫征衍沒有想過自己終有一天會談到結婚,更甚至是對著一個本是不可能的女人。她的出現,和莫家少夫人的要求如此的風馬牛不相及。可是當他給她上藥,握住她的手這一刹那,莫征衍還是說出了口。


    可是那一刻,卻是事實上連莫征衍都怔住了,許是被康子文前一刻的前來所激,也許是因為看見了她在宋家所受的種種,更因為得知了那位周蘇赫對她的負心背叛。他感受到她的孤立無援,麵對相親聯姻,她的抗拒和排斥,這更讓他想到自己,這所有的一切萌生出一種“如果會是別人,那不如就是她”的念頭。


    “哎?你剛才說什麽?”她這麽問。


    “如果你一定要嫁人,不如嫁給我。”他已經迴神,這樣清醒的說。


    他突然的提議果然是嚇到了她,更是被她拒絕,“迴頭草,一次就夠了,我可不想蠢兩次。我和他不是一條道上的,和你更不是。”


    麵對她的拒絕,莫征衍並不生氣。隻是這一刻,他卻是清澄無垢一般的爽快,因為那決定已下,自己如此的清楚。他並不著急讓她答應,因為他有的是辦法,而她一定會選擇他。


    當宋向晚和周蘇赫的兩者關係,當周靖存和周蘇赫之間的兄弟鬥爭,當麵臨匯謄危機的關頭,宋家已經做了決斷,她的出嫁是必然的結果。


    那一晚沿路走迴公寓,就在夜空下,宋七月問,“你又為什麽偏偏要來找我結婚。”


    這個問題,她不隻問過一次,他也迴答過很多次,可是她似乎都不滿意。


    是想要聽見他說愛她嗎?莫征衍當時曾這麽想過。


    這位千麵女郎,卻還保有著女孩兒的心性,所以想要聽見他這麽說嗎?來畝鳥扛。


    可是,愛這個字,莫征衍卻是任是如何也說不出口,因為那太過陌生,因為那太過久遠,他甚至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女孩兒說過喜歡,即便是對記憶裏的那一個人也沒有過。


    那個時候,年少輕狂,不會表達情感,更覺得那是難以啟齒的事情。


    隻是那一刻,莫征衍突然想到了記憶裏香樟樹下穿著蔚藍色裙子的女孩兒,他想到了她,想到她的離開,想到那一份遠去的歲月。


    他說,“因為我愛的人,永遠不會再迴來了。”


    他不想隱瞞她,他的心底有過這樣一個女孩兒,他曾經以為自己不會再對誰心動,因為那個女孩兒不會再迴來,因為愛是太遙遠的事,因為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他還有愛一個人的能力嗎。


    她一定不會答應。


    隻是沒有想到,盡管他用了各種辦法,也甚至是足以有耐心繼續等待下去,她卻是來了個突然襲擊,“莫征衍,請你帶好你的身份證件一切必須品,到民政局來,我就在大廳裏等著你。”


    就這樣突然的一通電話,她將他拉到民政局,他們兩人結婚登記注冊,所有一切快的來不及通知,也來不及去迴顧,但是當簽字蓋章那一刻,莫征衍心想就是這樣吧,就是這樣了,和她攜手共度一生,今後的每一天。


    他們一起宣讀誓言——


    我們自願結為夫妻,從今天開始,我們將共同肩負起婚姻賦予我們的責任和義務。


    今後,無論順境還是逆境,無論富有還是貧窮,無論健康還是疾病,無論青春還是年老,我們都風雨同舟,患難與共,同甘共苦,成為終生的伴侶。


    我們要堅守今天的誓言,我們一定能夠堅守今天的誓言。


    宋七月,我愛的人永遠都不會再迴來了。


    二十歲的時光裏的我,那個愛的女孩兒,她不會再迴來。


    可是現在,我牽住你的手,不會再放開。


    (六)


    為什麽偏偏是她?


    當莫征衍和宋七月結婚後,許許多多人都問過他這個問題,每一個人他們都在問,想要知道他為什麽會選她。真要說上一個原因的話,莫征衍也不知道究竟是因為什麽,隻是也許,錯過了她,生命好似會再也沒有活力,錯過了她,下一個人也許再也不可能,錯過了她,就會再也見不到她的笑。


    莫征衍想,那一定是她的笑容太會蠱惑人心。


    此刻迴顧他們的婚姻生活,那每一天每一夜,點點滴滴都湧現上來。他不是稱職的先生,體貼溫柔更是算不上。除了能夠給予她百分之十的股份,將家族代代相傳的海洋之心給予她,似乎也做不了更多。


    可是,他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他已經娶她為妻。哪怕所有人不認同,哪怕他們都說她不夠好,可她在他眼裏就是獨一無二,就是任何女人也不能夠相媲美,他要讓她再不受任何人欺負。


    隻是當喬晨曦出現的時候,莫征衍沒有阻攔,隻讓她自己解決。當前往莫宅麵對父親母親和一眾叔伯伯母的時候,他放手讓她大膽行事。作為他的妻子,他的女人,那就該要有麵對承受的能力。


    他不曾說過,他相信她的能力,相信她可以麵對這一切,因為她是他認定的女人,所以絕對沒有問題。


    隻是當莫柏堯和莫斯年出現的時候,他卻還是猶豫遲疑了,像是他們這樣的豪門世家,又哪有不爭鬥的道理。更何況,他們也是年少不被認可的孩子,早已經積壓太久的怨氣。


    駱箏的突然迴歸,這是在莫征衍意料中的事情,柏堯的歸來,勢必會掀起風浪。而斯年早已經和他誤會太深,更不會抽身。駱箏迴來也好,迴來了,才能解決問題,才能將這一切事情理清楚,才能給姍姍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


    隻是,他卻是終究讓她難過讓她傷心了。


    七月,我終究還是讓你卷進了這一場風波裏,我終究還是不能讓你幸免。我不曾告訴過你,嫁給我,其實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好。那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那恐怕會麵臨許許多多的問題。


    我無法告訴你,柏堯和我之間的爭鬥是為何,我無法告訴你,斯年和駱箏之間還有個姍姍,我更無法告訴你,我的父親和母親之間究竟是怎樣的關係。


    “他們一定很相愛。”


    當從莫家出來,他聽到她這麽說。


    相愛?哪裏來的相愛。


    那不過是相敬如賓,不過是一場演繹太好的戲,不過是人前的表演。那份相愛,隻是表象,愛太過虛假,愛太不恆久,那隻是一場煙花,轉瞬即逝。


    他多麽想要知道,愛究竟是什麽。怎麽可以如此多情如此多心,又怎麽可能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麵。他從來不認同他的父親,這樣的博愛,隻是一種薄情罷了。


    愛又究竟是什麽?


    難道隻是一種自私的占有和自以為是?


    “其實我想對你說,你要是有女朋友了,千萬別對別的女孩子太溫柔體貼,這樣不好的……”蘇楠的話語又跳了出來,他開始去想,想這所有的一切。


    所以,是不是可以得出這樣一種結果,愛是不是就是想要成為那個特別對待的人。


    他還不曾完全想明白,因為從來也沒有人告訴他,應該去怎麽做。


    可是七月,隻要你說,我會去聽,隻要你說,我也會去做。


    我願意去學,哪怕是學會去愛。


    (七)


    其實仔細算算這些年來,他讓她傷心難過的地方有很多,幸福的時光卻有給予的太少,真的是太少。但是真要說最幸福的日子,卻也不是沒有。在莫征衍的記憶裏,最幸福快樂的時候,就是那一年多下放在外的時光。


    那一年,他們遠走高飛,那一年他們不問世事,那一年他們遠在江城。


    那一年他們有了屬於自己的孩子,那一年他們給孩子起名陽陽。


    他希望孩子能夠像陽光一樣,自由自在,那是他從小的願望,如果有孩子,就取這個名字,此刻終於實現。


    當孩子還在繈褓中,當她累的在醫院的產房裏睡去,當她汗濕的頭發黏在臉頰,他低頭親吻她。


    謝謝你,七月,如果沒有你,那我不會有這樣一份陽光。


    那一刻莫征衍想,如果就這樣留下,留在江城一輩子也不離開,這是多麽幸福的事情。


    可是世事太過無常,楚笑信和駱箏的前來,終究還是打破了這份安寧。麵對家族麵對公司,他終究還是要迴去麵對。隻是他是如此的不願意,他更不想讓她深陷其中煩惱。然而她還是知道他的心意,所以當他說要他要走,她已經準備好一切。


    七月,為什麽你一早就察覺,我無法坐視不理,我無法真的撇清那所有。


    當他們重迴港城後,莫征衍從駱箏的口中終於聽到了那一個名字,那個久違的名字,久違了這麽多年的人。


    “是,她迴來了,就在南城。”駱箏輕聲說。


    程青寧,她迴來了,就在南城。


    莫征衍不是沒有試想過這一天,也不是沒有試想過再見到她,可是卻來的太過突然,在南城機場裏他終於瞧見了她,她早已經嫁為人妻。


    那是二十歲的時光裏,遇到的第一個女孩兒。


    重逢的時候,一切都好像重新上演,那些不願意去麵對的所有,都在不知不覺中像是被歲月冥冥之中安排好了,以猝不及防的姿態襲來。


    其實莫征衍不是沒有想過,在當年的分別裏,莫家究竟做了什麽,他的父親和母親又做了什麽。那隱隱之中已經察覺,但是他並沒有求證。求證了又如何,求證了難道他就不是莫家的兒子了,難道他真的可以割斷所有不顧一切的離開。


    二十歲的天真,在時過境遷後早已經被磨滅。


    他早已經不想去鬥爭,也不會去鬥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自己的責任,說著什麽都不要什麽都不管的話,那不過是懦夫的行為。


    “這怎麽能說是自私愚蠢狹隘,其實有沒有做,不重要,你恨的不是程青寧。你恨的,隻是不能自己掌控自己的人生。”那夜的碼頭,夜風寒冷,她的擁抱來襲,卻比海浪更為兇猛。


    七月,你又為什麽會知道,又為什麽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多麽恨,自己無法去抗爭命運,去抗爭家族,我多麽恨,二十歲的自己這麽的無能,所以隻能放手。


    其實,不是她負了我,是我負了她。


    因為我敗給了二十歲的自己,那青春瘋狂年少無知。


    可是七月,如果我們早些相遇,迴到二十歲的年紀,你是否還會對我巧燕一笑。我是否又還能將你留下。


    我竟感到慶幸。


    慶幸我沒有在那青春的年少裏遇見你,因為我不想就這樣和你錯過,因為我恐怕再也不能遇見你。


    (八)


    第一次,那時候為什麽和我在一起。


    莫征衍不隻問過一次這個問題,這樣的反複,反複到了自己都覺得累贅的地步,就如同旁人詢問他為什麽會選她一樣,這樣的煩悶。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去問,忍不住想要知道。


    七月,你說過那麽多的迴答,我又該信哪一個?


    七月,你又知不知道,程青寧是聶家的女兒?


    而你,也是聶家的女兒?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莫征衍都處於一種近乎扭曲的狀態裏。當他得知程青寧是程家的養女,當他得知父親為什麽會如此反對他們往來的原因,隻因為莫家當年毀了聶家,害的聶家顛沛流離,因為那是世仇的家族之恨,因為他們早已經是不可能的一對。


    可是,當莫征衍去查證程青寧的時候,卻也連帶著查證到了宋七月。雖然隻是很細微的地方,隻是幾張照片,但是刨根究底之後,那連根拔起的一切卻是讓人恍然。


    如果說宋七月是聶家的女兒,那麽她是從一開始就知道,還是後來才知道,又或者她其實一直不知情。


    她是來為父報仇,還是隻是一個無辜的人。


    那衝突的疑問衝擊著自己,一切都扭曲了,變得這樣詭異,當那晚程青寧意外失蹤跑去碼頭後,又從她的身上找尋到了那一枚胸針扣。那追蹤器證明,這一切不是偶然,而是事先安排。


    可是又是誰安排?


    那位kent醫生是唯一能常伴在程青寧身邊的男人,他卻是她親自請來的醫生。


    可是kent的身份,又是什麽?


    他不想去質疑,可事實都讓他不得不去揣測,不得不如此去想,難道說她所有一切都是為了報仇,難道說她早就知道她的姐姐程青寧被他所傷害,所以她才來接近自己。


    莫征衍竟不敢這樣去想,千絲萬縷間一切都彷徨而閃動著,那所有的念頭隻剩下了一個——將她留下!


    不管用怎樣的辦法,不管是如何,他一定要將她留下,七月,我一定要將你留下!


    莫征衍決心一定,他將程青寧安排入莫宅看顧,如果她早就知道程青寧的身份,那麽勢必會有反應,如果她不知道程青寧是誰,那麽她更會有所反應,他曾經答應過她,不會讓旁人住進公館,除非他們商量過等她同意。可是現在,莫征衍顧不上了,哪怕這個人是程青寧,哪怕是質疑,他都要一試。


    可是尚且來不及到這一步,卻是查證到那位kent醫生的真實身份。


    他竟然是聶家的長子——聶勳!


    聶家之子,他前來報仇,他目睹了自己的妹妹被莫家所欺被自己所欺,又看見了自己的另一個妹妹嫁給他為妻,這前仇舊恨,他怎麽可能善罷甘休。


    有多少次,莫征衍多想將這層紙捅破,將所有的一切都攤在桌麵上談個清楚明白。


    什麽仇恨,什麽恩怨,和他們又有什麽關係。


    那是上一輩的事情,為什麽要讓他們來承擔,縱然是父債子還,可是這債又如何能還得清,難道要世代輪迴下去,那麽又有多少個孩子生活在仇恨中。


    可是他卻不能夠,他不能去捅破,更不能將一切撕開。


    莫宅裏他們三人麵對麵,莫征衍看見了宋七月驅趕程青寧離開,這一刻他終是確信,她是無辜的,她全然不知情,她什麽也不知道。


    她信誓旦旦說道,“我要是你,我就不會迴頭,永遠不迴頭!從選擇放手那一刻起,我就遠走高飛,我還要過的比從前更好!一輩子,再也不相見!”


    “收迴剛才那些話!現在收迴!我讓你收迴!快說!”他緊抓住她,不肯鬆手。


    宋七月,你要是程青寧,你這輩子就再也不會迴頭了是嗎?


    宋七月,你選擇放手就要遠走高飛是嗎?


    宋七月,一輩子再也不相見,你怎麽可以?


    你走以後,我又要去哪裏,你走以後,我又要如何活?


    我不會讓你離開,我死也不會!


    (九)


    “你會逼死她的!”


    當駱箏這麽說的時候,莫征衍根本就聽不進去了,到了今時今日,他不會再有迴頭的餘地,他也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我不準她死,她就不會死!閻王來了,我也不會讓人把她收走!”


    如果是閻王來招你,他就將閻王趕走,哪怕是神明,他都不會躲閃。


    宋七月,我不會讓任何一個人將你帶走,哪怕這個人是你的親哥哥,我也不會同意!


    可是,又要如何讓她不再離開?


    這卻是巨大的漩渦,幾乎要吞噬莫征衍。


    他無法告訴宋七月,那事情的真相,如果一切揭開,那隻能證明她是聶家的孩子,可是他和程青寧之間的過往,他們之間甚至還有過一個孩子,程青寧卻又是她的姐姐,她們姐妹兩人,竟然和同一個他在一起,這算是什麽?


    ——亂倫!


    這兩個字觸目驚心,莫征衍不敢去想。


    突然,他記起宋向晚來,記起了周蘇赫,記起她退出於兩人之間,隻因為姐妹之情終究是沒有辦法斬斷,她這樣耿耿於懷的,不正是因為宋向晚是她的妹妹。她這樣的一個人,她這樣的性子,決計是不會接受不會當作一切不曾發生。


    而聶勳,她的親哥哥,他目的明確,他就是要將她卷入其中,要來報仇雪恨。


    可是七月,我又要怎麽做,怎麽樣,我才能將你留下來。


    就在那萬念俱灰的時刻裏,一個幾乎是不可能的設想萌生而出,在莫征衍的腦海裏盤踞。


    如果。


    如果她身邊什麽也沒有了,如果她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夥伴,如果她一無所有,如果她最愛的哥哥,也利用了她,陷害了她,那麽是不是,是不是這樣就可以將她留下?


    這荒誕到猶如天方夜譚的設想一起,連莫征衍都覺得可怖,但是到了今日,他還能如何,他隻能這麽做!


    君姨的死,是所有一切的開場,宋家自己斬斷了所有的退路。他就讓她和宋家,斬斷的更加徹底,收迴宋氏的股份資金,這是最快最有速的辦法。


    將宋家徹底斬斷後,接下來就是她身邊的所有人,楚煙已走,邵飛到時候就能撇下,他故意讓駱箏幫著她從莫宅帶走孩子,哪怕是駱箏,他也不能讓她在此時再接近她,他不願意再有任何人阻擋在他們麵前,哪怕是父母,哪怕是照顧她的許阿姨,一個都不能留。


    所有相關的人,和她親近的人,他都要全都瓦解清除。


    他隻要她的世界裏,從此隻剩下他一個人,這就已經足夠。


    哪怕你會恨我,哪怕你不原諒我,這都沒有關係,這都沒有所謂,隻要你還在我身邊,隻要你不離開我,隻要這樣就足夠。


    那幾乎是一根筋的,如此設想著,莫征衍開始計劃,開始部署,開始全盤設計。


    他知道她已經開始偷取他的賬戶,他知道聶勳在背後步步緊逼,他哪怕沒有看到,卻也感受到了。哪怕現在唯有孩子,才能讓她暫且的留下,他也隻能用這樣卑劣的方法。


    他不會放開孩子。


    不僅僅是因為孩子是屬於他的骨肉,是莫家的骨肉,更是因為,他知道,如果一旦放開了孩子,一旦將孩子交給了她。


    那麽她一定會離開。


    可他怎麽能放手?


    瞧見她痛苦的雙眼,這樣痛苦的質問,“莫征衍!你怎麽能這樣!你怎麽能這樣反反複複!怎麽能這樣不守信用!”


    我是這樣的反複,我是這樣的卑鄙這樣的小人,不守信用也好,言而無信都好。


    七月,我可以反悔所有一切,我說過的每一句話,可是我還是不能夠。


    不能夠就這樣放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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