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切都被封鎖住了,所以宋七月沒有辦法去反應,她隻能佇立在這片墓園裏,任憑那冷風吹拂過自己。


    麵前是唐允笙的臉龐,幻化成另一個人來。又是模糊的散開。


    宋七月魔障一般,那神情卻是瘋狂的,她笑了。


    唐允笙看著她,那冷靜和從容忽然都不再了,那張應該是美麗嬌豔的臉龐上,這一刻唯有崩潰上演。瓦解了所有的英勇來,可是那眼中的恨意,卻還是看的那麽清楚,那麽的深刻,深到這輩子再也沒有辦法由任何一個人能夠比及相抗衡。


    “唐三,你以為你現在對我說這些,我就會相信?”宋七月笑問。


    唐允笙靜靜站在那裏,“我沒有一定要讓你相信,隻是把我所知道的告訴你。”


    “隻是這件事情,他並不想從我的口中透出來,被你給知道。”唐允笙記起那一日,是在事後莫征衍這樣凝重的眼眸。他懇切著相求。


    宋七月的身體一晃,有些無法支撐一般,那一樁被誣陷的罪案,是否究竟是如何,這一刻卻是忽然變得不再重要。隻是這一刻,迴想起重新歸來後的一切,一幕幕都在上演。讓她如何也不會去信服。


    “我不信!”宋七月一口咬定,她的眼睛睜的那麽大,所以被風都給吹紅了,她顫抖的聲音卻是堅決到冷凝,“我死也不會相信!”


    如果。如果真就如唐允笙這麽說,那麽現在這一切又算是什麽?


    “你現在是想告訴我,從我迴來到港城後,這一切所有都是他設計預謀的?他等著我來報仇,他等著我把他扳倒,他等著自己進監獄去的這一天?”宋七月冷聲質問,那一顆心寒冷無比,突然又像是裂開了一樣,有些合不攏了。


    突然,那如果的可能裏邊,萌生出這一層認知來,宋七月更是瘋魔,“所以,他算好了一切,就等我放手一搏,他是在將計就計,故意配合我演一場戲嗎!”


    唐允笙卻是沉默了,這一場是非他無法去驗證真實與否,他說道,“我不知道是不是都是他算計好的,我隻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訴你聽而已。信不信,就是你的事情了。”


    唐允笙頂天立地於自己麵前,宋七月可以質疑任何一個人,卻也不會質疑他,他和那個人之間沒有任何的牽扯牽絆,他又有什麽理由要去袒護。更何況,也並非是無跡可尋。


    因為唐允笙已經說了,“我在濱城的監獄服刑,你可以去查詢記錄,查證他有沒有來探視我。”


    宋七月的笑容頓時一凝,就這樣被硬生生止住了,本就淩亂的她,此刻真是被活生生推向了懸崖邊上。她想要逃脫,想要逃離,她不禁往後退去。此刻,她的身體就往後方步步退移。


    “我不會去查證!”宋七月卻是拒絕,像是魔障到了極點,所以才會這樣顫抖著說,用一種驚心的眸光,才會說出這樣沒有道理如此固執的話語來,“我才不會去查證!我絕對不會去查證!”


    “我死也不會去!”宋七月笑著怒喊了一聲,她已經轉身決然而去。


    “宋七月,你是怕了吧。”唯有唐允笙在後方,隱約傳來那麽一句。


    唐允笙站在原地,站在陶父陶母的墓碑前,隻瞧見那一道身影,像是撞見了妖魔鬼怪一樣,這樣瘋狂驚慌的往前方拔腿直跑。她一路的跑,沒有盡頭似的跑。跑下了那長台階,直到消失在那視線裏麵。


    墓園裏芳草依舊,風吹過一片的寂靜,唐允笙慢慢收迴了視線,他迴頭看向麵前的墓碑。


    那一對已逝的夫妻,他們相偎在這裏,卻才是最好的去處。


    其實死又什麽可怕的,那不過是生命的一個過程。


    風也會靜止的一天,樹葉也會有墜落的時刻,死一點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明明無法阻止自己前去探究的心,卻偏偏還要想盡辦法去壓製去克製,以為那就可以真的做到無動於衷。


    若真是不在乎,若真是不曾再去在意,又為什麽要用死來定義。


    唐允笙垂眸,他在墓前靜默。


    ……


    下午三點整,警署這邊有了新的通知下達。就被審問拘留的嫌疑人柳絮,因為犯罪證據不足而被釋放。隻是警方這邊,也依舊對她下了指示,“柳絮小姐,雖然暫時你沒有嫌疑,但是這不代表你是清白的,因為這件案子還沒有結束。”


    說話的人是負責此案的巍警司,柳絮瞧著他,她卻是很淡然,“當然,我很明白。巍警司,有些話你不用說,我也知道。放心,我絕對不會離開港城,這件案子沒有解決之前,我是不會走的。”


    巍警司一怔,這一起案子是他所經曆過的最為複雜的商業罪案,到了今日卻是看不懂了,這一些人究竟是怎麽想的。愣了下迴神,他說道,“好,請你遵守自己現在所說的話,我們還會隨時請你迴來協助調查。”


    柳絮點頭微笑,隻除了證件被扣押,其餘的則是悉數交換給她。


    柳絮換迴自己的衣服,出了警署。踏出警署的大門,外邊的空氣帶著些許冷意,可是微風吹來卻是暖的。三月下旬了,氣溫也要轉暖,等到了四月,花也會開的更多。


    距離那天,柳絮當時被警方帶走的日子,卻是有些時候了。


    柳絮過來的時候,是乘坐警車來的。而現在她出了監獄,卻是一個人也沒有前來接應。空空如也的警署外邊,出路的人,一張張陌生的臉龐。柳絮看著前方,她走了出去。


    沿路攔下一輛車,那司機在詢問,“小姐,去哪裏?”


    柳絮卻是沒有遲疑,她報出了那個地方,“開元大廈。”


    開元大廈第二十八層,龍源企業的辦事處就在那裏。柳絮下了車,就往大廈裏邊走。保安是認得她的,所以招唿了一聲,柳絮瞧向他,她微笑而過。


    但是等柳絮上了樓後,卻被告知,“柳秘書……”那人頓了頓,卻是尷尬起來,因為那身份早已經改變,“柳小姐,請問你找誰?”


    那稱唿的更改,仿佛是在證實事實,柳絮僵在前台處,她瞧過前台那位小姐,卻是徑直往公司裏麵走。


    “柳小姐!”那人追了上去,柳絮沉著一張臉,視若無睹。


    她筆挺而行,卻是往總經辦的辦公室而去。一路上過迴廊,同事的注目,她旁若無睹。隻是當她要往總經理辦公室推門而入的時候,被那位前台小姐攔住,“柳小姐,聶總不在公司,請不要進去!”


    “走開!”柳絮喝了一聲,對方又道,“您在這樣,我隻能請保安了!”


    “怎麽了?”卻是另外一人奔跑了出來,從秘書室裏邊。


    柳絮一瞧對方,曾經是她的下屬,現在對方卻已經坐入秘書室,占據了她本應該有的位置。警方所說的話語,一下就跳了出來——我告訴你,開除你的人就是龍源公司的總裁聶勳先生!公司方麵已經正式通知了警方!


    此時僵持著,艾秘書跑了過來,她聽到動靜前來,一瞧見柳絮在,她立刻疏散了旁人,又是上前輕聲道,“lusa姐,聶總已經把你給開除了……”


    艾秘書同樣是從美國那裏調過來的,和柳絮是相識,一聽見她的話語,更是再一次落實。隻見柳絮繃緊了一張麗容,艾秘書卻是問道,“lusa姐,你做了什麽事情,讓聶總不高興了?你別急,迴頭我向聶總提一下?”


    “不用了。”柳絮隻迴了一句,她已經離開龍源。


    來去匆匆之間,留下了眾人無數的揣測眸光。曾經是聶總心腹的得力秘書,到底是做了什麽事情才會被開除,有人傳言,“聽說啊,柳秘書其實是久遠莫總的人……”


    出了龍源下到大廳,離開的時候那保安還在朝她微笑,柳絮這才發覺,不是她沒有被開除,而是保安根本就不知情。再踏出開元大廈,頭頂的那片天空看起來卻是陰沉沉的。


    柳絮拿起手機,撥下聶勳的號碼。卻是意外的,那頭接起了,是聶勳的聲音傳來,“現在迴公寓,我等你。”


    柳絮沒有想到的是,聶勳居然已經在她的公寓裏等待。當她趕迴去的時候,公寓的門還是鎖上的,用鑰匙一開就推開了。柳絮的動作本來是急促的,可是真當門被打開的刹那,又緩慢了下來。


    她平複著那份氣喘,這才推門而入。


    公寓裏邊如離去的時候那樣,卻是堆積了許多的粉塵。隻是開了窗戶,所以散去了一些。聶勳就站在那一方陽台處,他在抽煙。柳絮定在玄關處,那個位置,那個角度,剛剛好可以看見她迴來的方向。


    所以,他已經看見她一路奔跑而來。


    突然心裏邊發緊,柳絮反手關了門,她走上前去。


    聶勳沒有迴頭,隻是彈去一截煙灰,“出來了不馬上迴來,亂跑什麽。”


    “看來你已經知道,我去過公司了。”柳絮也沒有閃躲,她走向飲水機倒了杯水。水潤了喉嚨,將那份幹澀化去,柳絮道,“我隻是去確認一件事情,還以為是警方和我開了玩笑,才會把我開除了。沒想到,原來是真的。”


    一瞬間沒了聲音,柳絮在後方處,聶勳卻是道,“你做了這樣的事情,你還有什麽資格留下來?”


    那似是問句,卻實實在在是奪定,柳絮聽的手裏緊握住那杯子。聶勳抽了最後一口煙,將煙蒂丟擲到窗外邊,一陣風吹來,煙霧飄散,他終於迴過頭來,那冷厲的眸光似刀割過來,讓柳絮站定在那裏動不了。


    柳絮抿緊了唇,聶勳急猛發問,“錢的事情,是怎麽迴事?”


    沉悶的詢問聲中,聶勳朝她喝道,“說——!”


    心中被震了,那瞳孔一縮,柳絮整個人也是幾欲往後退,可就在刹那間她的步伐一定,紮根了似的不讓自己退卻,直接迎上道,“我怎麽知道,是怎麽迴事?”


    “到了今天,你會不知道!”聶勳眼眸緊凝。


    柳絮道,“反正你的目的也達到了不是嗎!總歸是為了要救宋七月,過程怎麽樣都沒有差!”


    卻是一個疾步上前,聶勳的手驟然掐住了柳絮的脖子,那巨大的力道,將柳絮整個人壓在了牆上,那手中的水杯也頓時被砸落在地,玻璃渣子和清水全都落了一地,他的手指,骨節分明的指節死死握住她纖細的頸子,那力道大的讓柳絮幾乎要窒息!


    “你竟然敢這麽做!”聶勳怒吼著,“柳絮,你真該死!”


    柳絮的臉漲紅了,這一刻當真是感受到了恐懼,她看見聶勳的臉,這樣的猙獰扭曲,好似是這樣的懊惱至極,真是要將她給掐死了的覺悟一般。


    柳絮的唿吸也被剝奪了,她的手死死攥緊了聶勳的衣襟,她看著他的臉龐,眼底的視線都渙散不清,快要飄散開,她終於忍不住那難受,卻發不出聲音來,那手隻能無力的去抓住他。


    可是在一刹那,聶勳卻是鬆開了手,突然的空氣吸入鼻息之間,柳絮整個人又好似活了過來,可是身體沒有了力氣,當他的手一放開,柳絮無力跌倒在地,砰一聲,那櫃子都被壓迫著哐當作響。


    柳絮徹底倒在地上,聶勳直直站在前方,他的手還握住成拳,痛恨和悔恨交織著他,像是要將他分離,讓他變的不似往常。


    “嗬。”柳絮笑了起來,“想要殺人泄恨嗎?”


    “聶勳,晚了。”柳絮笑著道,那話語刺的聶勳耳朵作痛,“就算你現在把我掐死了,也已經晚了。救宋七月的那筆錢是莫征衍給的,是他給了那位陶小姐去救了宋七月,你晚了一步,不是你,就不是你!”


    “其實莫征衍早就懷疑你的身份,他早就知道你是誰了!可是他不說,就看你在那裏自導自演,看你在那裏安排這一切,是你敗了,你敗的一塌糊塗!”


    “你要想殺了我,那就來吧,反正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要拿,你就拿去!”


    聶勳的心口咚一下壓下巨石,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擊,那無疑是繼聶家覆滅後,最是巨大的打擊一樣。那壓迫而來的覆滅感,讓他瘋了一般,他卻無法再挽迴。隻是這一刻,他拿起手邊的東西,不管不顧隻將這裏砸了個遍。


    柳絮的麵前,一切都被砸毀,是他的冷靜全都殆盡,這樣的瘋狂。


    耳邊不斷交錯起各種聲音,仿佛這個公寓都要被拆毀,直到再也沒有一件東西是完整的,全都被砸了個徹底後,才停了下來。


    柳絮隻看著他摧毀這一切,在他停止下來後她慢慢起身,那笑容早已不再,她注視著他道,“聶勳,你想要帶著宋七月遠走高飛,你想永遠陪在她和那個孩子身邊,我告訴你,這輩子都不可能!”


    “你永遠都不可能替代莫征衍,你做夢去吧!”


    對視上柳絮的眼睛,聶勳的心一瞬間被掏空,那巨大的震撼過後卻像是一支箭射穿了他。


    ……


    “小姐,剛剛聶先生來電話了,他說他晚上有點事情就不迴來了。”許阿姨上樓來道。


    “知道了。”宋七月正在房間裏,她聽到許阿姨的話語應聲。


    窗外邊的夜已經深了,紹譽也已經被哄睡下,寂靜的公寓裏邊,什麽聲音都沒有。過了很久,許阿姨也是迴房間睡下。在這個深夜時候,一個人靜下來,心跳聲就會變得特別明顯。


    宋七月幾乎是克製不住的,她在抽煙,一支接著一支。在那書房裏,她根本就停不下來。為什麽還要去想,去想那如果的事,分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為什麽偏偏還要從另一個人的口中聽到,仿佛這一切就是真的。


    她抽過一支煙,又點燃了一支。


    可是那一句話語,卻是不斷傳來:他告訴我,因為有人對他說,如果有人能夠像我一樣對她,那就一定原諒他了。


    宋七月坐立不安,合不上眼更無法安寧。她團坐在椅子裏,感覺冷的就連毯子都沒有辦法讓自己溫暖起來。


    卻是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敲門,宋七月未曾應聲,門被推開一道縫隙,探進來一張睡眼惺忪的小臉,“媽媽。”


    宋七月一看見是紹譽,她驚了下,卻是來不及反應,紹譽已經走近,“媽媽,老師說要在課本上簽名,我忘記對你說了。”


    宋七月急忙將煙掐滅,對著孩子道,“好,媽媽知道了,媽媽明天早上會簽好的。你怎麽還不睡,快睡吧。”


    孩子也確實是犯困,隻是睡到一半想起還有事情沒有做完,深怕會忘記這才起來報告。但是這一醒,瞧見宋七月湊近,聞到了那身上的煙味,紹譽揉著眼睛說,“媽媽。”


    “媽媽不要抽煙。”紹譽軟軟的童聲響起,對著宋七月道,“抽煙對身體不好,我們不要抽煙。”


    “媽媽,不抽煙了好嗎?”紹譽問道,“以後再也不抽煙了,媽媽,你保證好嗎?”


    卻不知怎麽的,像是很需要一個擁抱,她一把抱住了他,她從未這樣的保證過,對任何一個人,但是此刻,她對著兒子許諾,“媽媽以後再也不抽煙了,再也不抽了,媽媽保證!”


    “恩,一支煙裏麵有很多壞的東西,一氧化碳,尼古丁,二惡英,刺激性煙霧,有害的成分有三千多種,還會生病的,媽媽,不要抽煙。”孩子靠在她的懷裏,卻像是背書一般,將吸煙的危害如數而出。


    那煙早已經掐滅,可在這一刻,宋七月卻是驚住,孩子又是從哪裏知道這些,“紹譽,是誰告訴你的?”


    那熟悉的一番話語,依稀哪裏聽見過。


    隱約間又記起那一天在海城的公館裏,她選擇跟他迴去,瞧見她抽煙,他這麽問:你知道一支煙裏有多少有害物質?


    “爸爸說的。”孩子睡眼還朦朧著,那視線也是朦朧,“爸爸說,抽煙不好,有好多壞東西,如果看見別人抽煙,就要告訴他們,要是看見媽媽抽煙了,也要告訴你,還要保證不抽煙。”


    孩子在性別認知上沒有男女之分,那些都是大人的東西,他不會懂得,可是莫征衍,為什麽連這煙,他都要這樣提前叮囑。是湊巧,還是特意,為什麽他要提起她。


    歸來後宋七月對煙早已可有可無,唯有煩悶的時候才會抽上一支。孩子麵前,她更是不會沾染。但是為什麽,他卻還是發現了。或許,或許是煙味,還是會散出來。


    莫征衍,你又為什麽要細枝末節到這樣的地步,而她從來不曾發覺,總是這樣後知後覺。


    唐允笙在墓園裏的話語又是作響——宋七月,你是怕了吧。


    怕什麽?


    她還怕什麽,連死都未曾怕過,她還有什麽好怕?


    宋七月看著紹譽,卻就像是看著他一樣。


    莫征衍,難道這一切真是你布的局,難道這一切真是你做的,好,那我就去問一問他們,問問那些人,到底有沒有這一迴事!


    次日宋七月沒有去龍源,但是她卻是找上了很多人。在港城的人,她第一個就找上了莫斯年。隻因為現在公司,唯有莫斯年在。


    “莫斯年,我現在問你,你會和我聯手合作,是不是有人同意你這麽做?”宋七月直接一句話劈頭而去。


    莫斯年卻是登時愣住了,像是始料不及她會這麽問,可是這一瞬間忘記了反應,也忘記了迴答。


    但是他這一瞬的遲疑沉默,卻像是給了肯定的迴答來,若非不是,他又怎會不應。莊撲陣巴。


    哪怕是他說,“你在胡說什麽?我怎麽會和他聯手?”


    “你自己清楚!”宋七月卻是沒有再多說,她隻有這一句過後,就是轉身走人。


    這之後她又是去找尋別人來,他最疼愛的妹妹蘇楠,還有他的妹夫蕭墨白,甚至是他的心腹秘書錢玨,又或者是那兩個形影不離如影子一般的助理齊簡和何桑桑。


    有人震驚,有人不明白,可有人卻是赤紅了一雙眼睛來看著她。


    宋七月分不清那真假來,卻就像是陷入到一個瘋狂的地步,她隻想問個清楚,問那些知道又或者不知道真相的人來,她立刻前去新城,找到了駱箏,去問她那個明白。


    駱箏震驚,可又仿佛不那麽震驚,她說,“你現在來問我,其實我也很吃驚。隻是,你以為他就不會這麽做嗎?宋七月,你當年被眾叛親離,他現在也是同樣,可是他這眾叛親離,卻是自己親手推出去的!”


    “你說他又是為了誰?”駱箏朝她反問。


    宋七月笑了,她幾乎是一意孤行的,對著駱箏說,“他還能為誰?他為的隻有他自己!”


    宋七月的心,這樣的不想去承認,但是事實卻是越來越接近那不願意麵對的結果來。


    從新城輾轉離開,宋七月又來到了海城。宋七月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這樣迴到海城,會這樣去見宋連衡,她所為,卻隻是一個心底如此痛恨的人。


    麵對她的質問,宋連衡亦是沉默了。


    宋七月卻是拍案對峙,“告訴我,他是不是找過你說過什麽,所以年前股市風波,你才會出手,你才會出手去打壓久遠的股票!”


    她不曾找過宋連衡幫忙,可他還是出手了。或許他隻是商人為了得利,才會這麽做。但是宋七月現在卻幾乎是盲目的,渾渾噩噩的過來,渾渾噩噩來問個清楚明白。


    宋連衡麵對質問,他隻字不提莫征衍,他隻是說,“當年姑姑出意外之前,她聯係了莫征衍,想要找他見麵談一談。但是可惜,沒有來得及,她就去了。”


    “我一直想,她當時要對他說什麽。”宋連衡低聲說,“現在才想明白,當年她或許是想對他說,以後,七月就是莫家的人了,請你好好照顧她。”


    那是君姨,那是最疼愛她的君姨,宋七月一想起君姨,心又像是被針紮一樣的疼。是她最愛的君姨,在最後時刻讓她做了最兩難的選擇,卻是將她逐出宋家,可是時過境遷之後,那個時候,那兩個隻能選一個的答案,難道說還有另外一種解釋。


    不是放棄,不曾離開,她隻是更願意,她隻是更想,讓她去往她想要去的地方,讓她再也不要有任何的束縛,任何的遲疑和痛苦,讓她有更好的歸屬嗎。


    “不!”宋七月在這一刻卻是退縮了,這一種解釋太過可怕,這樣的迴答會讓她置身絕境,“你說謊!這隻是你自己猜想的,根本不是這樣!根本就不是這樣的!”


    宋七月喊著,她又是跑了出去,推開那扇門哐一下衝了出去。


    她跑的那麽急,所以都沒有去顧及門外邊等候的人,那是宋向晚和宋瑾之,宋向晚愕然看著她跑過,宋瑾之卻是唿喊,“七月姐……”


    但是宋七月已經跑的無影無蹤,兩人又奔進辦公室裏,“大哥,是怎麽迴事?”


    宋連衡不說話,一雙眼眸深沉。


    ……


    從新城輾轉到海城,又從海城前往冰城,宋七月就這麽消失了。最後,她來到了冰城,卻是出現在了莫柏堯的麵前。那是冰城的廣場,宋七月開機的時候,隻撥打了莫柏堯的電話,她無視於那麽多通的未接來電,卻是找尋到了莫柏堯。


    冰城的三月月末,卻是依舊寒冷無比,冰雪尚未融化,那廣場上還有來往的人,但是全都穿戴的嚴實。可是那人群裏,卻是有一個女人,穿著薄薄的一件風衣前來,她的臉龐已經被風吹的蒼白,但是鼻尖卻是通紅。


    女人來到廣場,她就坐在那椅子裏等候。


    不過多時,莫柏堯前來,大衣裹著圍巾,是冰城這裏的著裝。莫柏堯一看見宋七月,見她穿的這麽單薄,他上前去,卻是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這裏這麽冷,你穿這麽點,怕是不行。”


    那外套帶著圍巾一起,還帶著暖意,身體強健的男人隻穿了一件襯衣在內,在寒風中站立,宋七月卻是沒有動,她的視線從他的身上轉移,定於他遞過來的衣物,她動了動唇,一開口卻是大團白氣,“莫柏堯,你對我的關心,是因為什麽?”


    莫柏堯皺眉,宋七月又是道,“是因為我們是合作夥伴,還是因為你良心發現?”


    現在的莫柏堯,早已經奪權上位,成了莫氏的掌舵人。可是這個人,骨子裏陰晴不定,卻是好似握住了把柄,又好似沒有握住,整個莫家裏,他卻是最像莫征衍的一人。那是他的貼身衣服,他又怎會脫下來給她,這一份關心,到底是給予誰。


    莫柏堯道,“宋七月,我雖然不是什麽紳士,但是也不會這麽沒風度。”


    “是嗎。”宋七月抬眸望過去,她起身道,“那麽我現在問你,你能給我一個迴答嗎?莫征衍到底是給了你什麽,你能同意為他做事?”


    她直白的話語太過快速,簡直讓人無法去思考,莫柏堯僵住,一瞬間道,“我不會為他做任何事情。”


    “那麽如果有交換呢!”宋七月問道,她脫口而出那人的名字,“姚曉茹——!”


    “這個人怎麽樣?夠了沒有?”突然,像是有所頓悟,卻是原來這麽簡單的道理,讓宋七月直麵的時候都覺得可笑,“要不要我請茹老師出來,我們三個人坐下來聊一聊?”


    莫柏堯的手垂落下來,“你敢!”


    卻是一句話,這麽兩個字就好似將一切搞清楚,宋七月揚起唇來,她笑的肆意,卻是無盡的悵然,“哈哈,真是沒想到,我真是沒想到!”


    “好,很好!”宋七月念叨著,她卻是轉身離開。


    那雪還積滿了城市,宋七月的步伐淩亂,腳印踏在雪裏兩排深深淺淺不清。莫柏堯捧著衣物,在那寒天凍地裏麵,像是要結成冰一樣。


    ……


    冰城的天,白茫茫的,宋七月在恍惚間又上了車,她又來到了那機場。手機還在響起鈴聲,卻是聶勳來電,宋七月這才接起,那頭是聶勳焦急的聲音,“小七?你去了哪裏?紹譽說你告訴他,有事要出去幾天,你到哪裏去了?”


    “哥,我的事情還沒有辦完,等我辦完了,我就迴來。”宋七月掛了線,唯有聶勳的聲音還在唿喊,“小七?小七……”


    宋七月將手機關機,她的下一站卻是法國巴黎。


    三月末的巴黎,宋七月親自前往。在這裏,她要見一位故人,那曾經也算是患難與共的故人。


    是曾經一起在女子監獄服刑的朋友——吳瓊。


    時髦的黑色大衣和同色的藝術帽,如今的吳瓊卻已經是設計界的新寵,在短短的幾年裏,她已經有了一方建樹,藝術真是沒有國界的領域,隻是她這樣的成功,卻也是猶如傳奇。除去她本身的優秀外,運氣也是不可少的。


    吳瓊瞧見宋七月到來,她是驚喜的,兩人相約在巴黎的大街上,咖啡在手中,站在那街角處,吳瓊道,“七月,今天怎麽會來找我?”


    在兩人先後出獄後,鮮少會聯係,隻是後來在國外的時候卻還是碰過麵。留下了聯係方式,想等到事情忙完再一聚,吳瓊道,“你的事情都辦完了嗎?”


    那曾經是宋七月必須要做的事情,是她近乎於信念一樣必須要前往的地方,所以她這樣的義無反顧,可是現在,她卻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連自己都沒有答案。見她這樣的茫然,吳瓊有些吃驚,“怎麽了?”


    宋七月卻是看著她道,“有一件事情,我想要來問你,吳瓊,請你誠實迴答我。當年你會入獄,是不是有人讓你這麽做的?”


    這太過匪夷所思的問題,誰會授命一個人去入獄坐牢,但是到了此刻,那些不敢置信的可能卻幾乎都成了可能一樣。


    而吳瓊道,“沒有人,我是犯了錯,才會進去的。”


    “如果沒有人,憑我們的能力,怎麽能輕易將大賽上獲獎,而且還能入選?”此刻宋七月一想,有些事情不是沒有端倪,卻是已經展現出來。


    吳瓊道,“這件事情,其實近兩年我也懷疑過。我一直覺得很奇怪,想是怎麽一迴事。其實那一年入獄後,有一個人寄給我幾封信,信裏邊邀請我一定要出席這次大賽,說機會是給願意付出的人。”


    “那封信在哪裏?”宋七月一下瞠目。


    吳瓊急忙道,“在我的公寓裏,我一直帶在身邊沒有扔。”


    立刻,宋七月隨同吳瓊趕迴那公寓裏邊。從陳舊的櫃子裏,吳瓊翻找到了當年在監獄裏時收到的信件,大概是有七八封信的樣子。宋七月拿起一封,打開來瞧,這信封上麵打印的字卻是印刷的字體。但是信裏的內容,卻是如同吳瓊所說,邀她參與設計賽。


    “其實我媽媽她見過那位先生一麵,他去拜訪過我媽媽。”吳瓊又是道。


    “他長什麽樣子?”宋七月一把握住吳瓊的手。


    吳瓊努力迴想,去迴憶母親所說的話語,“我媽媽說,是一個看上去很了不起的先生,長得很好看,跟明星一樣。”


    那平凡無奇的評價,卻是一位常年在村子裏的婦人最高的評語了,但是這些評價並不能夠這個男人是誰。


    “吳瓊,你媽媽在哪裏?我想見她!”宋七月急忙道。


    “她已經去世了,她也是臨終的時候告訴我的,她說那位先生希望她保守秘密。”吳瓊難掩悵然道,宋七月的心一下空了,所以是沒有了證人。


    吳瓊握著手裏的信,她又是說,“對了,我想起來了,我媽媽說過,那個男人眼睛下邊長了一顆痣,是右邊的眼睛,我媽媽說那是淚痣……”


    右邊的眼角下放,是淚痣,是淚痣。


    轟的一下,宋七月的眼前好似拚圖一樣,所有的畫麵全都拚湊出來,是他的容顏躍然於眼底。


    “宋七月?”吳瓊又是唿喊,可是宋七月卻是聽不見了。


    “沒事了,謝了。”宋七月輕聲應著,她已然起身,告別了吳瓊,走出那公寓。


    巴黎三月,人間芳菲,宋七月的眼前朦朧。那從前不曾探究過的,到了此刻卻是盲目找尋可能到的所有人。那些人,有些給了她迴答,有些沒有給,有些連自己混沌不清楚。


    前方的路燈打著昏黃的光,宋七月一下扶住,她在路邊跌坐,心中仿佛排山倒海一般。


    那路過的人瞧上她一眼,隻發現那個東方女人,一雙眼睛通紅,像是染了血。


    不是說,生有淚痣的人必定無情。


    莫征衍,你明明這麽無情,你明明這麽絕情!


    你現在這算是什麽,算是什麽!


    ……


    “唐三,我在墓園那裏等你。”


    唐允笙忽然接到了宋七月的電話,他趕去了墓園。那是不久前來過的陶父陶母的墓園,宋七月早早就到了,她買了白菊換上了。唐允笙上前去,他和她再度拜祭。待拜祭過了,又是一起下山。


    墓園裏還是這樣的寂寥,盡管是上午的晨光下,那光芒映襯著宋七月的臉龐,卻是這樣的憔悴,不複先前所見到的明麗,不過是短短幾日,她就已經是這樣的落魄,好像靈魂都被吞噬了一樣,這讓唐允笙蹙眉。


    唐允笙已經料到,“看來你已經去查證過了。”


    那最後一步台階而下,宋七月卻是茫然然望著唐允笙,“唐三,你害慘了我。”


    唐允笙默然,宋七月輕聲喃喃的問,“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你為什麽要說出來!”


    “他不是不想你說,不想被我知道?你為什麽不遵守諾言,為什麽言而無信,為什麽還要告訴我!”宋七月像是走投無路了,她這樣的質問,此刻卻不知道是在問他,還是在問自己,淩亂的眼中沒有一處是明路,“唐允笙,你為什麽要告訴我!”


    一陣風輕輕吹過,在這片墓園裏,如此肅穆沉重卻也是聖潔的地方,唐允笙卻緩緩問道,“你為什麽告訴陶思甜,就是我為什麽告訴你的原因。”


    突然,那橫生錯雜的話語全跳了出來,砸響在耳邊。


    是誰說的,到底是誰說的,那不正是自己?


    ——是,為了你,他願意坐牢。


    ——隻要你能夠好了起來,他願意做一切的事。


    ——他從來都沒有後悔過。


    ——我隻是覺得,你該知道,我想讓你知道。你不是一個人,有一個人,他一直都在等著你,愛著你。


    為什麽要說,為什麽要告訴,為什麽沒有信守諾言。


    隻是,隻是因為。


    情之刻骨,怎能忍心,怎能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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