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裏，一眾人等聚集在此，卻已經是久等多時了。此刻氣氛當真是僵持，雖然元老們還在閑聊。可是那臉上的笑容都是似笑非笑的，而且越來越凝重。
這樣的沉重，楚笑信感受到了。他一抬頭，瞧見了父親，排行老七的楚父正在望向他。那眼神的示意，仿佛是在詢問楚笑信。
楚笑信輕輕搖頭。他垂眸瞥向手腕上的表，這最後的十分鍾也已經過了，可是莫征衍還沒有來。
而就在時間到點一過之後，大伯終於發了話，“怎麽莫總還沒有到。”
莫柏堯迴道，“大概是有什麽事情耽擱了，這樣吧，我派人去請一下。”
莫柏堯唿喊了下屬，就要離開去總經理辦公室請示，可是此時，會議室的大門被緩緩推開了，那是齊簡和錢玨的身影先行閃現。這兩人一到，眼看著後方，莫征衍便也躲不而入，他緩緩而至，不曾焦急過的姿態。麵向眾人的時候還是在微笑的。
莫征衍帶著人到來，他瞧向了眾人，“抱歉。各位，遲到了，讓你們等了。”他說著更是望向元老席和股東席，“抱歉，各位叔伯，還有各位股東。”
莫征衍微笑問候間，人已經坐下，錢玨也是在後方入座，隨即那會議室的門又被關上了。
那沉重的兩扇門，今日的會議卻是非同小可。
大伯作了代表道，“征衍，今天我們幾個到了這裏，也是為了公司的事情。最近公司的案子，影響很大。”
事已至此。也不需要再寒暄，元老們表態明確，莫征衍道，“不是沒有影響，任何一個突發狀況都會產生一定的波動，這很正常。”
這話當然是不假。大伯又道，“現在這個案子已經立案定罪，項目這麽大筆的資金都不翼而飛，是不是該給個說法，這筆錢最後要怎麽解決。”
董事會都是現實的，他們不會分人情，解決危機補足資金才是最重要的事，莫征衍道，“我想各位也知道了，就項目資金，已經有人聯係願意填補。”
“合作方公司博納，負責人李總，他願意拿出錢來填補博納的空缺。而我們這邊也接到了一位周蘇赫周先生的電話，他聯係了我們，表示願意填補莫氏上任負責人造成的空缺。”大伯開口問道，“征衍，有這迴事嗎。”
已是鐵板釘釘的事實，莫征衍道，“李總找過我商談，那位周先生也找過我。”
“聽說你拒絕了？”大伯繼續發問。
“李總這邊，資金沒有商談好，至於周先生，因為李總這裏沒有商談好，所以也就無法和他繼續商談。”莫征衍迴道。
“既然是這樣，那今天就請他們兩位來當麵談談吧。”大伯將話放出，他抬手一揮，立刻的，一旁的下屬已經明白，便往會議室外而去。
隻在定格等候中，不過多久，那下屬帶著人折返。
會議室外，兩道身影，帶著各自的下屬出現。
正是博納的李承逸，以及周蘇赫。
他們兩人一到，在座幾人都不意外，而後於大伯的邀請中，兩人往會議桌另一方入了座，李承逸側邊的位置，因為是合作方公司，而周蘇赫則是坐在莫征衍的正對麵，距離間隔了一整個桌子。
大伯道，“現在他們兩位都到了，就讓他們說明一下吧。”
“李總，周先生，你們請。”莫征衍微笑。
李承逸先行開了口，“莫總，就之前談過的情況，博納還是很認可莫氏，願意和莫氏繼續達成合作，所以我個人願意拿出項目三成的資金來填補此次博納的空缺，另外再撥出兩成促成合作。”
李承逸放的爽快，三成又兩成，已經是五成的價，在座都是明眼人，心裏當然是有狐疑，這樣的虧本買賣太劃不來。但也知道他的太太程青寧深陷其中，看來是付出傾家都不惜。
李承逸說罷，一旁的周蘇赫迎上眾人，他接著道，“我個人同樣願意以五成的項目資金來填補莫氏的空缺。”
“征衍，兩位的意思已經說明白了。”大伯接了尾。
莫征衍笑道，“我也聽明白了，不過他們還沒有說明這筆填補的資金的交換條件。”
“博納會撤訴。”李承逸應聲，“隻希望莫氏也請撤訴。”
周蘇赫隨即道，“無論對於博納，還是對於莫氏，又或者對個人，這起案子再繼續下去都不會有好結果，我想在座各位都很清楚。魚死網破，不如和氣生財。資金到位，項目繼續，對雙方都沒有影響，何樂而不為。”
“周先生的話在理，我想任何一家公司都希望能夠太平盛世。”莫征衍笑應。
“那麽現在，莫總的意思？”周蘇赫問道。
莫征衍直視另一端的他，“不過，我想今天周先生的好意，還是不能接受。”
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提到這位周蘇赫先生和莫征衍之間的關係，但是有些不為人知的糾葛卻是可以有跡可循。此案涉及到項目負責經理宋七月，宋七月卻是莫征衍的妻子，而這位周先生此次為了宋七月而來，填補這麽大筆的金額，私下的交情是非比尋常。
所以莫征衍初次拒絕，是男人的自尊驕傲又或者是其他，都說不清，此刻在董事會議裏他又是拒絕，這讓潛在的糾葛升級衝突。
周蘇赫一笑，他仿佛早料到會是這樣，又是說道，“莫總如果覺得不接受，那一定是有個人的考量，但是現在公司元老股東們都在，我想不如聽取一下各位的意見，再商量到底接不接受。”
“各位，你們的意思是？”周蘇赫問向眾人詢問。
李承逸道，“各位，博納是很想繼續合作，不想錯過這次機會，而且對公司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兩位注資人雙重的施壓，讓氣氛一度再次凝重，楚笑信隻覺情況不利，而莫柏堯冷然以對，莫斯年一言不發。他們三人都在看，莫征衍又要如何應對，是妥協還是搬出莫家在莫氏的絕對主導權。
就在此刻，莫征衍道，“抱歉，周先生，就算董事會都通過，我這邊還是不能接受。”
此話讓周蘇赫眸光一冷，對上了莫征衍。眾人也都是有所不滿，那質疑更甚。
莫征衍卻是幽幽道，“非常不湊巧，周先生，你來遲了一步。”
什麽？周蘇赫愕然，李承逸也是狐疑，眾人都處於不明狀況中，隻見莫征衍微笑道，“就在剛才會議室開始十分鍾前，我接到了一通電話，對方也是來表示願意填補莫氏的項目空缺金額。”
“很不湊巧，我已經答應了那一位。”莫征衍歉然道。
所以，所以剛才他才會遲到，原來是這樣，眾人全都醒悟了，隻是到了現在，他才肯開口，真是狠狠的一下迴擊給了麵前的這位周先生。
“這個人是誰？”大伯問道。
莫征衍望向齊簡，齊簡則是往大門去，門一打開，隻見何桑桑在外邊等候著，她的身後還帶了一位西服革履的男士，眾人都在瞧對方是誰，但是都認不出。待他們進入後，錢玨道，“請作自我介紹。”
那來人在眾人的質疑詢問眸光裏亮出了身份，“莫總，您好，我受陶小姐的委托，前來和您簽訂協議。”
港城哪一號人物，能夠動用這麽大的資金而且是為了宋七月而來？眾人都在搜索著，大伯問道，“是哪一位陶小姐？”
那人答道，“陶思甜，陶小姐。”
陶思甜？她又是哪一位企業的千金小姐？眾人全都不明了，可是有人卻是出聲，“是五洲集團唐三少的妻子，那位陶思甜小姐？”
唐家三少唐允笙，近兩年他的身邊隻有一位姓陶的女子相伴，聽聞曾有人問起，唐三少的迴答是她是他的妻子。所以，自然也有認了出來。
然而那下屬道，“陶小姐至今單身未婚。”
又是一出匪夷所思的離奇關係，眾人搞不清楚狀況，反而是莫征衍問道，“陶小姐把錢都準備好了？”
“是，莫總，都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過賬。”那人迴道。
莫征衍頜首，他隻讓何桑桑請了那人離開會議室，隨即又朝著眾人道，“叔伯們，各位，做人要守誠信，剛才在電話裏我已經答應了陶小姐，所以這裏就不能再接受周先生了。”
“周先生，很抱歉。”莫征衍微笑拒絕，他又是望向了李承逸，“至於李總，我想莫氏很高興繼續和博納合作。”
“所以，雙方願意和平結束這次的糾紛，同意撤訴。”莫征衍最後做了決定。
這一出戲若說不是戲，也太過戲劇化，這一方莫征衍受董事會壓迫，麵臨不得不同意的境地，而莫氏也需要資金。另外一方，李承逸的目的是達成了，然而周蘇赫卻是無功而返。
“多謝莫總，希望接下來的合作能夠順利。”李承逸迴應，他也沒有要久留，當下此事解決，他也要離去，畢竟這裏是莫氏董事會。
然而周蘇赫卻是沒有開口，也沒有下文。
“周先生，希望下次能趕上對的時間。”莫征衍迴向他。
周蘇赫看著麵前的男人，此時此刻，當真是有種有無窮的力氣卻又釋放不出，可偏生再也無可奈何。最終，在眾人的注目中，周蘇赫起身離席，退出了會議室。
這方李承逸和周蘇赫一前一後雙雙離開，李承逸瞧向周蘇赫，縱然和他沒有太多接觸，但是此次他們的來意是一致的，他低聲道，“不管過程，結果總是達到了。周先生，你說是麽。”
周蘇赫站在那電梯口，電梯一來已經開啟，他的步伐如磐石不動，可是眼中冷然一片。
結果是達到了，可是這過程，怎麽也不管，怎麽也不顧。
周蘇赫進了電梯，他一路而下，和李承逸告別於莫氏大廈前。
外邊的天空還是這麽燦爛，周蘇赫往那車子走去，突然一拳砸在那車窗上，隻見玻璃沿著落拳的輪廓破碎，身旁的人還在唿喊，周蘇赫卻是定在原地，不知該要去向哪裏。
為什麽。
為什麽這一次，為什麽到了現在，都不是他，不是他。
莫氏頂層，董事會議還在繼續，縱然是解決了那一起案子的項目資金問題，可是眼下還需要麵對眾多的問題難關，元老們已然是逼宮的架勢，大伯質問，“柏堯，你是公司的副總，現在公司經營到這種狀況，你有什麽話要說！”
麵對質疑，莫柏堯直接道，“我難辭其咎，願意請辭離開莫氏，並且無償交出手上持有的股權。”
他交的灑脫，更是放的不帶留戀，如此一來，元老們反倒是怔住，不知如何了，這邊矛頭一轉，望向了莫征衍，莫柏堯的此舉無疑是另一種施壓，大伯道，“征衍，你作為莫氏的總經理，你又有什麽話要說！”叉匠節號。
“公司的情況堪憂，外邊的傳言滿天飛，股價一路往下跌，你這邊手上又出了這麽嚴重的經濟案，你又要怎麽解釋？”
“前任項目負責經理宋七月，她是你的太太，她現在已經被判決，對外要是傳出去，要怎麽看待莫氏內部？”
“還有這個案子，到底是怎麽樣，錢又到哪裏去了，誰知道？”
“案子的問題暫時告終，公司的問題又要怎麽告終？”
頓時，眾人的質疑一個接著一個，集體迴響於辦公室裏，他們都在步步緊逼，逼迫著莫征衍給一個交待，更是有逼他退位的趨勢，直至大伯抬手讓眾人安靜下來，他接著道，“征衍，公司這麽下去不行！你是總經理，你給句話吧！”
剛解決了一樁難關，然而眼下才是更關鍵緊要的，楚笑信隻覺現在更是嚴峻，他心中一沉。
莫柏堯不作聲，莫斯年亦是不開口，已然是坐收漁翁之利，等著結局落幕。
就在爭執不休的喧嘩裏，眾人一靜，莫征衍道，“公司的現狀是不利，我有這個責任，也會負起責任。”
“你怎麽負責！”眾人逼問。
此刻，莫斯年定睛，莫柏堯揚起了唇角。
莫征衍道，“從現在開始，我自動退下總經理的位置。年後如果公司沒有好轉度過現在的危險期，那麽我也會請辭退出久遠！”
“不過，龍不可無首，公司不能一天沒有掌舵人，現在我力薦地產拓展部負責人楚笑信，勝任公司總經理。”他話音落下的同時瞧向了楚笑信，眾人也全都望向了他。
楚笑信眉宇一凜，麵對眾人，他應道，“各位董事，各位股東，還有各位高管負責人，我願為公司盡責，付出一切的能力，請給我這次機會！”
楚笑信本就是公司股東之一，楚父排行老七，而他從小優異，從大學起就為公司效力，屬不可撼動的骨幹層，楚笑信的出麵接任，讓董事會平息了質疑，也是沒了聲。
“至於堯副總，也不用急著請辭，公司還需要你，所以請董事會暫且留用察看。”莫征衍又道。
眾人瞧向對方，紛紛以目光尋求答案，最終，董事會一致通過他們三人的請求，而此次董事會的內部決定結果則是——莫征衍退位總經理擔任部門經理，楚笑信繼位上任，莫柏堯保留原職務待觀察。
董事會一結束，眾人散去，莫柏堯瞧向楚笑信道，“楚總，現在你可是名副其實的楚總了。”
“堯副總，今後還請多多關照。”楚笑信也是笑著迴道。
打過一聲招唿，莫柏堯瞧過楚笑信，那目光掠過了莫征衍，他轉身和莫斯年一起離開。
那本是坐滿了人的會議室裏，登時清散一空，楚笑信這才緩緩瞧向莫征衍，“這就是你跟我說的配合？”
早在今日董事會召開前，莫征衍隻給了他這麽一句話，楚笑信應了，沒想到他竟是直接將總經理的位置交出，莫征衍笑道，“你不是配合的很好。”
楚笑信又是蹙眉，“你知不知道五洲最近出了事。”
“五洲也變天了。”莫征衍迴道。
“唐三少自身不保，那位陶小姐又是哪裏來的錢來保宋七月？”現在五洲內部也是亂了，但是消息還沒有傳開。
“錢怎麽來的，沒人會在意，隻要不是偷蒙拐騙。”
楚笑信聽見他這麽說，可以確信資金來源沒有問題了，畢竟能在唐三少的身邊，陶思甜也不是平凡女子，隻是他也是詫異。
“她們的交情這麽好？”楚笑信是知道宋七月和這位陶小姐有交情，但是卻不知這交情這麽深厚，竟然能如此相助。
莫征衍笑問，“生死之交，你說好不好？”
楚笑信更是愕然，仍舊不明其中關竅，卻也是默然，能談及生死，絕非一般的關係了，轉念他又是想道，“現在莫氏和博納要撤訴，李太太那邊倒是沒事了，不過另外一個人，她真不打算上訴了？”
“誰知道，看她自己了。”莫征衍很是平淡的說。
眼下這第十天的期限已經過了大半日，隻剩下最後的時刻了，莫氏和博納雙雙撤訴的消息傳來，康氏聽聞了，宋氏這邊也收到了，宋連衡還握著手機，耳邊下屬的聲音又是響起，“宋總，最快也要晚上八點才能到賬……”
宋連衡沒有再應聲，他卻是沒有想到，竟然會半路殺出來這麽一位陶小姐。
高律師的事務所，邵飛一連幾天都來這裏和他探討研究，他更是煩悶等待著結果，再一次忍不住詢問，“高律師，到底有沒有？難道還沒有提出申請嗎？”
“這邊還在等，要等消息。”高律師也是皺眉，下一秒，高律師的電話響起，邵飛凝眸等候，高律師應著聲通話，而後眉眼微笑起來，這讓邵飛也是欣喜，隻見掛了線，他急忙詢問，“批了？”
“是，提出延長上訴時效的申請批準了！”高律師迴道，就在宋七月精神狀況萎靡的時候，邵飛和高律師想方設法，隻想到了以犯人自身病因而提出延長時日，申請上傳已經有兩日，今天總算是下達。
“延長多久？”
“五天。”
雖然隻有五天，可是五天也好，總比一天也沒有好，邵飛如此想著，正是高興著，手機又在振動，那是康子文來電，“邵飛，你收到消息沒有？”
“什麽？”邵飛還沉浸在延長上訴期的喜悅裏，卻是心頭一緊，還以為出了事，“怎麽了？”
“是好事，博納和莫氏撤訴了！”康子文於那頭迴道。
這當真是好事，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邵飛迴過神來，“資金填上了？”
“是，博納的李承逸拿了五成的錢，還有莫氏的五成，也有人填了。”康子文這麽說，邵飛隻想到了周蘇赫一人，卻是聽見他又說，“是一位陶小姐派人到莫氏出資，你應該聽說過她，是唐家三少身邊的那位。”
邵飛驚奇，但是沒有想到，怎麽會是她，那位陶思甜陶小姐。
港城郊外的女子監獄，宋家的律師等候著，宋瑾之、宋向晚以及範海洋三人看過了宋七月，便退了出來。可是他們的到來，卻一如周蘇赫，仿佛又是一場無功而返。
“上車吧。”範海洋輕聲道。
這邊他們就要離去，卻是瞧見一個男人走過身旁往監獄的登記處前往。那監獄外邊，則是停了另外一輛車，車子的車窗升起，瞧不見裏麵的人影。隻是依稀之間，好似是個女子。
方才那人進了監獄，朝相關的登記人員道，“您好，我是委托律師，是來申請明天探視被關押在這裏的宋七月女士……”
監獄裏邊，剛剛結束探視的宋七月被帶迴了關押的房間裏邊。每天她都是一動不動，也不出聲，獄警們也是習慣。
隻是過了一會兒，卻是有人送來了一件東西，那是信封裝著的。獄警開了窗戶唿喊她，“4927，有你的東西！”
但是沒有用，宋七月沒有反應，那獄警隻能進去，將信封放到了她的手上。
她仍舊是猶如雕塑，連手指都不曾動過分毫，那獄警也是離開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那信封袋在她的手中悄然滑落，一下墜在了地上。本就沒有密封，忽然就灑開了一些。
那是信封的口子散開，裏麵卻是露出紙張的邊緣來。
女人的眼睛，始終都望著那地麵，也落在了那信封袋上。
陽光照耀而下，那紙張是彩色的，有模糊的畫麵，大概是誰的身影。
有關於宋七月被延長上訴時效的最新情況，也是被眾人知曉。開心之餘，眾人卻依舊是沉默，宋瑾之告訴了宋連衡，他們有去監獄探視宋七月的情況，“七月姐，她什麽也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
“向晚和你一起去的。”宋連衡道。
“向晚姐也有去。”宋瑾之迴想起當時的情景，他隻覺得淩亂，低聲道，“向晚姐說，她說她不要蘇赫哥了，把蘇赫哥還給她了，說她再也不欠了。”
宋連衡聽到宋瑾之這麽說，良久隻是迴了一句，“這樣也好。”
對於他們三人的關係，宋瑾之也是知道的，他無法對那段感情評論斷言，隻是關心宋七月接下來的情況，“大哥，你說一位陶小姐出資填補了資金空缺，不是蘇赫哥嗎，她是七月姐的朋友？”
“應該是。”宋連衡迴道。
“那博納和莫氏都撤訴了，七月姐是不是就要被放出來了？”宋瑾之樂觀的想。
宋連衡道，“沒那麽容易。”
日頭落了下去，傍晚來臨，這天晚上宋連衡本沒有讓宋瑾之去喊宋向晚來一起吃飯，但是宋向晚卻準時出現了。範海洋看向她，微微皺了眉，有一絲擔憂關切。
那四季酒店裏邊，周蘇赫朝律師道，“申請再探視，明天我還要去探視她！”
今日宋家人已經探視過宋七月，受規定限製犯人一天隻能接受一次探視，於是隻能等明天，律師道，“周總，明天的探視已經有人申請了。”
“誰？”
“是一位叫陶思甜的陶小姐。”
又是她！周蘇赫不知道她是敵是友，但是今日她能夠出資，可以肯定的是不是敵人，再想到都是同和五洲有關係，他稍稍安了心，“那後天，後天我要去探視！”
“周總，規定一個月對同一個人隻能探視三次。”
周蘇赫心驚，如此一來，明天就是最後的機會了？
酒店的落地窗外那夜幕也上來了，天色更是漸漸黑透。就在霓虹中，那一處工作室裏，kent安然的雕琢著那石雕，外邊女人開門進來，她望著他道，“事情已經辦妥了。”
kent專注於那石雕，他沉默頜首。
女人看了他好半天，最終說道，“到了最後，你還是沒有真的狠下心來。”
那昏黃的燈光照耀在kent的臉上，那輪廓這樣的鮮明，暈染開層層的光韻。
“要不要一起吃飯？”女人又是問道，但是下一秒她微笑，“我忘了，被人看見了不好。”
已經是晚餐的時間，女子監獄裏來來迴迴有人來送餐，那獄警送飯進去，這才瞧見了，那落在地上的信封裏原來是照片，最上邊的一張裏麵是孩子的照片。
那當真是一個可愛的孩子，有著漂亮的眼睛，俊俏的五官，還有那眼角下的淚痣，淺淺的一顆，卻是極魅。
深夜了，監獄裏的夜晚，格外的陰冷，在這夏天已過秋天來臨的時候，早已格外陰森。她還坐在那裏，維持著同一個姿勢。
就在這獄中午夜時分，女人呆滯的臉龐，她的視線還望著那地麵，那月光照下，隱約散過那信封上的照片。
沒有人看見，她的眼中，突然掉下一顆淚來。
無聲的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
次日當律師再次前來提出要探視宋七月的時候，被監獄這邊的警司告知，這已經是編號4927的犯人宋七月在本月裏最後一次準予探視的機會。依照正常的程序，獄中每月探視不得超過三次。
手續辦理好，律師迴頭喊道，“陶小姐，可以了。”
那個女人，臉上雖然沒有微笑，神情卻是很恬靜，她進了探視大廳。
猶如之前的每一次所有來探視宋七月的人一樣，她也坐在了那玻璃窗的一麵椅子裏，等待著宋七月的到來，而後看著她出來，再看著她到了自己的麵前。這一刻女人看著她，就好似是在看著自己。
良久，她開了口，“七月，我來了，他們說你精神不大好，你還記得我嗎，我是陶思甜。”
陶思甜的聲音很輕，透過那透氣孔，傳向宋七月，她微笑著，看著這個曾經明媚的女人，如今這樣的灰敗，她輕聲又道，“還記得你之前跟我說的話嗎。”
“我今天是想來告訴你一件事，”陶思甜微笑著，她注視著她道，“你說的，是對的。我沒有忘記，是誰害了我，是誰拿感情做買賣，是誰出賣了我。我也沒有忘記，是誰指證了我，又讓我入獄。”
“不過現在已經好了，都過去了。”陶思甜說著，她的笑容越是舒緩，好似是心底內深處的絕望被釋放了，她道，“那個人，付出了代價，他很快就會有報應。”
“對了，昨天我讓律師送了東西給你，你看見了麽。”陶思甜問著，宋七月呆滯的看著她，她笑著道，“我這輩子怕是再也沒有可能了，不會有這麽可愛的孩子。可是，你有。”
陶思甜念出那名字，“陽陽，真的好可愛。”
那兩個字過了耳，宋七月空洞的眼睛，那灰敗顏色的瞳孔顫著。
“男人，不要就不要了。但是孩子，還能不要？”陶思甜自言自語的問著，“你什麽都放下了，可憐了那個孩子，他才這麽小，以後要怎麽辦。你以為他真的能好好長大，孤兒院很孤單的，會被人欺負，就算沒有送進去，沒有媽媽的孩子也太可憐。”
“你怎麽忍心，怎麽舍得，就讓他成為一個沒有媽媽的孩子。”
她喃喃自言自語著，而她灰敗的瞳孔更是一顫。
“宋七月，是你對我說，你最討厭薄情負心的男人，有仇必報，也是你告訴我，如果你是我，你就不會繼續這樣下去，你一定會讓那個男人後悔！”她的聲音愈發的輕，在這探視廳裏一旁是陌生的人來探視哭泣聲，她的話語幾乎被淹沒了。
是一刹那的靜默裏，陶思甜直視著她，那多麽像是輪迴，那話語是她相告，此刻卻是她奉還，“宋七月，去讓那個人後悔——！”
這樣的沉重，楚笑信感受到了。他一抬頭，瞧見了父親，排行老七的楚父正在望向他。那眼神的示意，仿佛是在詢問楚笑信。
楚笑信輕輕搖頭。他垂眸瞥向手腕上的表，這最後的十分鍾也已經過了，可是莫征衍還沒有來。
而就在時間到點一過之後，大伯終於發了話，“怎麽莫總還沒有到。”
莫柏堯迴道，“大概是有什麽事情耽擱了，這樣吧，我派人去請一下。”
莫柏堯唿喊了下屬，就要離開去總經理辦公室請示，可是此時，會議室的大門被緩緩推開了，那是齊簡和錢玨的身影先行閃現。這兩人一到，眼看著後方，莫征衍便也躲不而入，他緩緩而至，不曾焦急過的姿態。麵向眾人的時候還是在微笑的。
莫征衍帶著人到來，他瞧向了眾人，“抱歉。各位，遲到了，讓你們等了。”他說著更是望向元老席和股東席，“抱歉，各位叔伯，還有各位股東。”
莫征衍微笑問候間，人已經坐下，錢玨也是在後方入座，隨即那會議室的門又被關上了。
那沉重的兩扇門，今日的會議卻是非同小可。
大伯作了代表道，“征衍，今天我們幾個到了這裏，也是為了公司的事情。最近公司的案子，影響很大。”
事已至此。也不需要再寒暄，元老們表態明確，莫征衍道，“不是沒有影響，任何一個突發狀況都會產生一定的波動，這很正常。”
這話當然是不假。大伯又道，“現在這個案子已經立案定罪，項目這麽大筆的資金都不翼而飛，是不是該給個說法，這筆錢最後要怎麽解決。”
董事會都是現實的，他們不會分人情，解決危機補足資金才是最重要的事，莫征衍道，“我想各位也知道了，就項目資金，已經有人聯係願意填補。”
“合作方公司博納，負責人李總，他願意拿出錢來填補博納的空缺。而我們這邊也接到了一位周蘇赫周先生的電話，他聯係了我們，表示願意填補莫氏上任負責人造成的空缺。”大伯開口問道，“征衍，有這迴事嗎。”
已是鐵板釘釘的事實，莫征衍道，“李總找過我商談，那位周先生也找過我。”
“聽說你拒絕了？”大伯繼續發問。
“李總這邊，資金沒有商談好，至於周先生，因為李總這裏沒有商談好，所以也就無法和他繼續商談。”莫征衍迴道。
“既然是這樣，那今天就請他們兩位來當麵談談吧。”大伯將話放出，他抬手一揮，立刻的，一旁的下屬已經明白，便往會議室外而去。
隻在定格等候中，不過多久，那下屬帶著人折返。
會議室外，兩道身影，帶著各自的下屬出現。
正是博納的李承逸，以及周蘇赫。
他們兩人一到，在座幾人都不意外，而後於大伯的邀請中，兩人往會議桌另一方入了座，李承逸側邊的位置，因為是合作方公司，而周蘇赫則是坐在莫征衍的正對麵，距離間隔了一整個桌子。
大伯道，“現在他們兩位都到了，就讓他們說明一下吧。”
“李總，周先生，你們請。”莫征衍微笑。
李承逸先行開了口，“莫總，就之前談過的情況，博納還是很認可莫氏，願意和莫氏繼續達成合作，所以我個人願意拿出項目三成的資金來填補此次博納的空缺，另外再撥出兩成促成合作。”
李承逸放的爽快，三成又兩成，已經是五成的價，在座都是明眼人，心裏當然是有狐疑，這樣的虧本買賣太劃不來。但也知道他的太太程青寧深陷其中，看來是付出傾家都不惜。
李承逸說罷，一旁的周蘇赫迎上眾人，他接著道，“我個人同樣願意以五成的項目資金來填補莫氏的空缺。”
“征衍，兩位的意思已經說明白了。”大伯接了尾。
莫征衍笑道，“我也聽明白了，不過他們還沒有說明這筆填補的資金的交換條件。”
“博納會撤訴。”李承逸應聲，“隻希望莫氏也請撤訴。”
周蘇赫隨即道，“無論對於博納，還是對於莫氏，又或者對個人，這起案子再繼續下去都不會有好結果，我想在座各位都很清楚。魚死網破，不如和氣生財。資金到位，項目繼續，對雙方都沒有影響，何樂而不為。”
“周先生的話在理，我想任何一家公司都希望能夠太平盛世。”莫征衍笑應。
“那麽現在，莫總的意思？”周蘇赫問道。
莫征衍直視另一端的他，“不過，我想今天周先生的好意，還是不能接受。”
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提到這位周蘇赫先生和莫征衍之間的關係，但是有些不為人知的糾葛卻是可以有跡可循。此案涉及到項目負責經理宋七月，宋七月卻是莫征衍的妻子，而這位周先生此次為了宋七月而來，填補這麽大筆的金額，私下的交情是非比尋常。
所以莫征衍初次拒絕，是男人的自尊驕傲又或者是其他，都說不清，此刻在董事會議裏他又是拒絕，這讓潛在的糾葛升級衝突。
周蘇赫一笑，他仿佛早料到會是這樣，又是說道，“莫總如果覺得不接受，那一定是有個人的考量，但是現在公司元老股東們都在，我想不如聽取一下各位的意見，再商量到底接不接受。”
“各位，你們的意思是？”周蘇赫問向眾人詢問。
李承逸道，“各位，博納是很想繼續合作，不想錯過這次機會，而且對公司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兩位注資人雙重的施壓，讓氣氛一度再次凝重，楚笑信隻覺情況不利，而莫柏堯冷然以對，莫斯年一言不發。他們三人都在看，莫征衍又要如何應對，是妥協還是搬出莫家在莫氏的絕對主導權。
就在此刻，莫征衍道，“抱歉，周先生，就算董事會都通過，我這邊還是不能接受。”
此話讓周蘇赫眸光一冷，對上了莫征衍。眾人也都是有所不滿，那質疑更甚。
莫征衍卻是幽幽道，“非常不湊巧，周先生，你來遲了一步。”
什麽？周蘇赫愕然，李承逸也是狐疑，眾人都處於不明狀況中，隻見莫征衍微笑道，“就在剛才會議室開始十分鍾前，我接到了一通電話，對方也是來表示願意填補莫氏的項目空缺金額。”
“很不湊巧，我已經答應了那一位。”莫征衍歉然道。
所以，所以剛才他才會遲到，原來是這樣，眾人全都醒悟了，隻是到了現在，他才肯開口，真是狠狠的一下迴擊給了麵前的這位周先生。
“這個人是誰？”大伯問道。
莫征衍望向齊簡，齊簡則是往大門去，門一打開，隻見何桑桑在外邊等候著，她的身後還帶了一位西服革履的男士，眾人都在瞧對方是誰，但是都認不出。待他們進入後，錢玨道，“請作自我介紹。”
那來人在眾人的質疑詢問眸光裏亮出了身份，“莫總，您好，我受陶小姐的委托，前來和您簽訂協議。”
港城哪一號人物，能夠動用這麽大的資金而且是為了宋七月而來？眾人都在搜索著，大伯問道，“是哪一位陶小姐？”
那人答道，“陶思甜，陶小姐。”
陶思甜？她又是哪一位企業的千金小姐？眾人全都不明了，可是有人卻是出聲，“是五洲集團唐三少的妻子，那位陶思甜小姐？”
唐家三少唐允笙，近兩年他的身邊隻有一位姓陶的女子相伴，聽聞曾有人問起，唐三少的迴答是她是他的妻子。所以，自然也有認了出來。
然而那下屬道，“陶小姐至今單身未婚。”
又是一出匪夷所思的離奇關係，眾人搞不清楚狀況，反而是莫征衍問道，“陶小姐把錢都準備好了？”
“是，莫總，都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過賬。”那人迴道。
莫征衍頜首，他隻讓何桑桑請了那人離開會議室，隨即又朝著眾人道，“叔伯們，各位，做人要守誠信，剛才在電話裏我已經答應了陶小姐，所以這裏就不能再接受周先生了。”
“周先生，很抱歉。”莫征衍微笑拒絕，他又是望向了李承逸，“至於李總，我想莫氏很高興繼續和博納合作。”
“所以，雙方願意和平結束這次的糾紛，同意撤訴。”莫征衍最後做了決定。
這一出戲若說不是戲，也太過戲劇化，這一方莫征衍受董事會壓迫，麵臨不得不同意的境地，而莫氏也需要資金。另外一方，李承逸的目的是達成了，然而周蘇赫卻是無功而返。
“多謝莫總，希望接下來的合作能夠順利。”李承逸迴應，他也沒有要久留，當下此事解決，他也要離去，畢竟這裏是莫氏董事會。
然而周蘇赫卻是沒有開口，也沒有下文。
“周先生，希望下次能趕上對的時間。”莫征衍迴向他。
周蘇赫看著麵前的男人，此時此刻，當真是有種有無窮的力氣卻又釋放不出，可偏生再也無可奈何。最終，在眾人的注目中，周蘇赫起身離席，退出了會議室。
這方李承逸和周蘇赫一前一後雙雙離開，李承逸瞧向周蘇赫，縱然和他沒有太多接觸，但是此次他們的來意是一致的，他低聲道，“不管過程，結果總是達到了。周先生，你說是麽。”
周蘇赫站在那電梯口，電梯一來已經開啟，他的步伐如磐石不動，可是眼中冷然一片。
結果是達到了，可是這過程，怎麽也不管，怎麽也不顧。
周蘇赫進了電梯，他一路而下，和李承逸告別於莫氏大廈前。
外邊的天空還是這麽燦爛，周蘇赫往那車子走去，突然一拳砸在那車窗上，隻見玻璃沿著落拳的輪廓破碎，身旁的人還在唿喊，周蘇赫卻是定在原地，不知該要去向哪裏。
為什麽。
為什麽這一次，為什麽到了現在，都不是他，不是他。
莫氏頂層，董事會議還在繼續，縱然是解決了那一起案子的項目資金問題，可是眼下還需要麵對眾多的問題難關，元老們已然是逼宮的架勢，大伯質問，“柏堯，你是公司的副總，現在公司經營到這種狀況，你有什麽話要說！”
麵對質疑，莫柏堯直接道，“我難辭其咎，願意請辭離開莫氏，並且無償交出手上持有的股權。”
他交的灑脫，更是放的不帶留戀，如此一來，元老們反倒是怔住，不知如何了，這邊矛頭一轉，望向了莫征衍，莫柏堯的此舉無疑是另一種施壓，大伯道，“征衍，你作為莫氏的總經理，你又有什麽話要說！”叉匠節號。
“公司的情況堪憂，外邊的傳言滿天飛，股價一路往下跌，你這邊手上又出了這麽嚴重的經濟案，你又要怎麽解釋？”
“前任項目負責經理宋七月，她是你的太太，她現在已經被判決，對外要是傳出去，要怎麽看待莫氏內部？”
“還有這個案子，到底是怎麽樣，錢又到哪裏去了，誰知道？”
“案子的問題暫時告終，公司的問題又要怎麽告終？”
頓時，眾人的質疑一個接著一個，集體迴響於辦公室裏，他們都在步步緊逼，逼迫著莫征衍給一個交待，更是有逼他退位的趨勢，直至大伯抬手讓眾人安靜下來，他接著道，“征衍，公司這麽下去不行！你是總經理，你給句話吧！”
剛解決了一樁難關，然而眼下才是更關鍵緊要的，楚笑信隻覺現在更是嚴峻，他心中一沉。
莫柏堯不作聲，莫斯年亦是不開口，已然是坐收漁翁之利，等著結局落幕。
就在爭執不休的喧嘩裏，眾人一靜，莫征衍道，“公司的現狀是不利，我有這個責任，也會負起責任。”
“你怎麽負責！”眾人逼問。
此刻，莫斯年定睛，莫柏堯揚起了唇角。
莫征衍道，“從現在開始，我自動退下總經理的位置。年後如果公司沒有好轉度過現在的危險期，那麽我也會請辭退出久遠！”
“不過，龍不可無首，公司不能一天沒有掌舵人，現在我力薦地產拓展部負責人楚笑信，勝任公司總經理。”他話音落下的同時瞧向了楚笑信，眾人也全都望向了他。
楚笑信眉宇一凜，麵對眾人，他應道，“各位董事，各位股東，還有各位高管負責人，我願為公司盡責，付出一切的能力，請給我這次機會！”
楚笑信本就是公司股東之一，楚父排行老七，而他從小優異，從大學起就為公司效力，屬不可撼動的骨幹層，楚笑信的出麵接任，讓董事會平息了質疑，也是沒了聲。
“至於堯副總，也不用急著請辭，公司還需要你，所以請董事會暫且留用察看。”莫征衍又道。
眾人瞧向對方，紛紛以目光尋求答案，最終，董事會一致通過他們三人的請求，而此次董事會的內部決定結果則是——莫征衍退位總經理擔任部門經理，楚笑信繼位上任，莫柏堯保留原職務待觀察。
董事會一結束，眾人散去，莫柏堯瞧向楚笑信道，“楚總，現在你可是名副其實的楚總了。”
“堯副總，今後還請多多關照。”楚笑信也是笑著迴道。
打過一聲招唿，莫柏堯瞧過楚笑信，那目光掠過了莫征衍，他轉身和莫斯年一起離開。
那本是坐滿了人的會議室裏，登時清散一空，楚笑信這才緩緩瞧向莫征衍，“這就是你跟我說的配合？”
早在今日董事會召開前，莫征衍隻給了他這麽一句話，楚笑信應了，沒想到他竟是直接將總經理的位置交出，莫征衍笑道，“你不是配合的很好。”
楚笑信又是蹙眉，“你知不知道五洲最近出了事。”
“五洲也變天了。”莫征衍迴道。
“唐三少自身不保，那位陶小姐又是哪裏來的錢來保宋七月？”現在五洲內部也是亂了，但是消息還沒有傳開。
“錢怎麽來的，沒人會在意，隻要不是偷蒙拐騙。”
楚笑信聽見他這麽說，可以確信資金來源沒有問題了，畢竟能在唐三少的身邊，陶思甜也不是平凡女子，隻是他也是詫異。
“她們的交情這麽好？”楚笑信是知道宋七月和這位陶小姐有交情，但是卻不知這交情這麽深厚，竟然能如此相助。
莫征衍笑問，“生死之交，你說好不好？”
楚笑信更是愕然，仍舊不明其中關竅，卻也是默然，能談及生死，絕非一般的關係了，轉念他又是想道，“現在莫氏和博納要撤訴，李太太那邊倒是沒事了，不過另外一個人，她真不打算上訴了？”
“誰知道，看她自己了。”莫征衍很是平淡的說。
眼下這第十天的期限已經過了大半日，隻剩下最後的時刻了，莫氏和博納雙雙撤訴的消息傳來，康氏聽聞了，宋氏這邊也收到了，宋連衡還握著手機，耳邊下屬的聲音又是響起，“宋總，最快也要晚上八點才能到賬……”
宋連衡沒有再應聲，他卻是沒有想到，竟然會半路殺出來這麽一位陶小姐。
高律師的事務所，邵飛一連幾天都來這裏和他探討研究，他更是煩悶等待著結果，再一次忍不住詢問，“高律師，到底有沒有？難道還沒有提出申請嗎？”
“這邊還在等，要等消息。”高律師也是皺眉，下一秒，高律師的電話響起，邵飛凝眸等候，高律師應著聲通話，而後眉眼微笑起來，這讓邵飛也是欣喜，隻見掛了線，他急忙詢問，“批了？”
“是，提出延長上訴時效的申請批準了！”高律師迴道，就在宋七月精神狀況萎靡的時候，邵飛和高律師想方設法，隻想到了以犯人自身病因而提出延長時日，申請上傳已經有兩日，今天總算是下達。
“延長多久？”
“五天。”
雖然隻有五天，可是五天也好，總比一天也沒有好，邵飛如此想著，正是高興著，手機又在振動，那是康子文來電，“邵飛，你收到消息沒有？”
“什麽？”邵飛還沉浸在延長上訴期的喜悅裏，卻是心頭一緊，還以為出了事，“怎麽了？”
“是好事，博納和莫氏撤訴了！”康子文於那頭迴道。
這當真是好事，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邵飛迴過神來，“資金填上了？”
“是，博納的李承逸拿了五成的錢，還有莫氏的五成，也有人填了。”康子文這麽說，邵飛隻想到了周蘇赫一人，卻是聽見他又說，“是一位陶小姐派人到莫氏出資，你應該聽說過她，是唐家三少身邊的那位。”
邵飛驚奇，但是沒有想到，怎麽會是她，那位陶思甜陶小姐。
港城郊外的女子監獄，宋家的律師等候著，宋瑾之、宋向晚以及範海洋三人看過了宋七月，便退了出來。可是他們的到來，卻一如周蘇赫，仿佛又是一場無功而返。
“上車吧。”範海洋輕聲道。
這邊他們就要離去，卻是瞧見一個男人走過身旁往監獄的登記處前往。那監獄外邊，則是停了另外一輛車，車子的車窗升起，瞧不見裏麵的人影。隻是依稀之間，好似是個女子。
方才那人進了監獄，朝相關的登記人員道，“您好，我是委托律師，是來申請明天探視被關押在這裏的宋七月女士……”
監獄裏邊，剛剛結束探視的宋七月被帶迴了關押的房間裏邊。每天她都是一動不動，也不出聲，獄警們也是習慣。
隻是過了一會兒，卻是有人送來了一件東西，那是信封裝著的。獄警開了窗戶唿喊她，“4927，有你的東西！”
但是沒有用，宋七月沒有反應，那獄警隻能進去，將信封放到了她的手上。
她仍舊是猶如雕塑，連手指都不曾動過分毫，那獄警也是離開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那信封袋在她的手中悄然滑落，一下墜在了地上。本就沒有密封，忽然就灑開了一些。
那是信封的口子散開，裏麵卻是露出紙張的邊緣來。
女人的眼睛，始終都望著那地麵，也落在了那信封袋上。
陽光照耀而下，那紙張是彩色的，有模糊的畫麵，大概是誰的身影。
有關於宋七月被延長上訴時效的最新情況，也是被眾人知曉。開心之餘，眾人卻依舊是沉默，宋瑾之告訴了宋連衡，他們有去監獄探視宋七月的情況，“七月姐，她什麽也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
“向晚和你一起去的。”宋連衡道。
“向晚姐也有去。”宋瑾之迴想起當時的情景，他隻覺得淩亂，低聲道，“向晚姐說，她說她不要蘇赫哥了，把蘇赫哥還給她了，說她再也不欠了。”
宋連衡聽到宋瑾之這麽說，良久隻是迴了一句，“這樣也好。”
對於他們三人的關係，宋瑾之也是知道的，他無法對那段感情評論斷言，隻是關心宋七月接下來的情況，“大哥，你說一位陶小姐出資填補了資金空缺，不是蘇赫哥嗎，她是七月姐的朋友？”
“應該是。”宋連衡迴道。
“那博納和莫氏都撤訴了，七月姐是不是就要被放出來了？”宋瑾之樂觀的想。
宋連衡道，“沒那麽容易。”
日頭落了下去，傍晚來臨，這天晚上宋連衡本沒有讓宋瑾之去喊宋向晚來一起吃飯，但是宋向晚卻準時出現了。範海洋看向她，微微皺了眉，有一絲擔憂關切。
那四季酒店裏邊，周蘇赫朝律師道，“申請再探視，明天我還要去探視她！”
今日宋家人已經探視過宋七月，受規定限製犯人一天隻能接受一次探視，於是隻能等明天，律師道，“周總，明天的探視已經有人申請了。”
“誰？”
“是一位叫陶思甜的陶小姐。”
又是她！周蘇赫不知道她是敵是友，但是今日她能夠出資，可以肯定的是不是敵人，再想到都是同和五洲有關係，他稍稍安了心，“那後天，後天我要去探視！”
“周總，規定一個月對同一個人隻能探視三次。”
周蘇赫心驚，如此一來，明天就是最後的機會了？
酒店的落地窗外那夜幕也上來了，天色更是漸漸黑透。就在霓虹中，那一處工作室裏，kent安然的雕琢著那石雕，外邊女人開門進來，她望著他道，“事情已經辦妥了。”
kent專注於那石雕，他沉默頜首。
女人看了他好半天，最終說道，“到了最後，你還是沒有真的狠下心來。”
那昏黃的燈光照耀在kent的臉上，那輪廓這樣的鮮明，暈染開層層的光韻。
“要不要一起吃飯？”女人又是問道，但是下一秒她微笑，“我忘了，被人看見了不好。”
已經是晚餐的時間，女子監獄裏來來迴迴有人來送餐，那獄警送飯進去，這才瞧見了，那落在地上的信封裏原來是照片，最上邊的一張裏麵是孩子的照片。
那當真是一個可愛的孩子，有著漂亮的眼睛，俊俏的五官，還有那眼角下的淚痣，淺淺的一顆，卻是極魅。
深夜了，監獄裏的夜晚，格外的陰冷，在這夏天已過秋天來臨的時候，早已格外陰森。她還坐在那裏，維持著同一個姿勢。
就在這獄中午夜時分，女人呆滯的臉龐，她的視線還望著那地麵，那月光照下，隱約散過那信封上的照片。
沒有人看見，她的眼中，突然掉下一顆淚來。
無聲的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
次日當律師再次前來提出要探視宋七月的時候，被監獄這邊的警司告知，這已經是編號4927的犯人宋七月在本月裏最後一次準予探視的機會。依照正常的程序，獄中每月探視不得超過三次。
手續辦理好，律師迴頭喊道，“陶小姐，可以了。”
那個女人，臉上雖然沒有微笑，神情卻是很恬靜，她進了探視大廳。
猶如之前的每一次所有來探視宋七月的人一樣，她也坐在了那玻璃窗的一麵椅子裏，等待著宋七月的到來，而後看著她出來，再看著她到了自己的麵前。這一刻女人看著她，就好似是在看著自己。
良久，她開了口，“七月，我來了，他們說你精神不大好，你還記得我嗎，我是陶思甜。”
陶思甜的聲音很輕，透過那透氣孔，傳向宋七月，她微笑著，看著這個曾經明媚的女人，如今這樣的灰敗，她輕聲又道，“還記得你之前跟我說的話嗎。”
“我今天是想來告訴你一件事，”陶思甜微笑著，她注視著她道，“你說的，是對的。我沒有忘記，是誰害了我，是誰拿感情做買賣，是誰出賣了我。我也沒有忘記，是誰指證了我，又讓我入獄。”
“不過現在已經好了，都過去了。”陶思甜說著，她的笑容越是舒緩，好似是心底內深處的絕望被釋放了，她道，“那個人，付出了代價，他很快就會有報應。”
“對了，昨天我讓律師送了東西給你，你看見了麽。”陶思甜問著，宋七月呆滯的看著她，她笑著道，“我這輩子怕是再也沒有可能了，不會有這麽可愛的孩子。可是，你有。”
陶思甜念出那名字，“陽陽，真的好可愛。”
那兩個字過了耳，宋七月空洞的眼睛，那灰敗顏色的瞳孔顫著。
“男人，不要就不要了。但是孩子，還能不要？”陶思甜自言自語的問著，“你什麽都放下了，可憐了那個孩子，他才這麽小，以後要怎麽辦。你以為他真的能好好長大，孤兒院很孤單的，會被人欺負，就算沒有送進去，沒有媽媽的孩子也太可憐。”
“你怎麽忍心，怎麽舍得，就讓他成為一個沒有媽媽的孩子。”
她喃喃自言自語著，而她灰敗的瞳孔更是一顫。
“宋七月，是你對我說，你最討厭薄情負心的男人，有仇必報，也是你告訴我，如果你是我，你就不會繼續這樣下去，你一定會讓那個男人後悔！”她的聲音愈發的輕，在這探視廳裏一旁是陌生的人來探視哭泣聲，她的話語幾乎被淹沒了。
是一刹那的靜默裏，陶思甜直視著她，那多麽像是輪迴，那話語是她相告，此刻卻是她奉還，“宋七月，去讓那個人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