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整個偏廳,忽然就像是一座審判的大堂,她和他麵對麵而立。她質問著他,卻是無關乎有罪與否,隻在尋找一個結果。


    凡事不要過分執著,宋七月一直都這樣認為的,所以盡力就好了,哪怕沒有達成。因為人生裏會有太多的不圓滿,會有太多的不確定,所以不是每個結果都是如人意的,她不想這樣的偏執。


    而此刻,她偏執著,偏執的要一個結果。


    不知道是為了陽陽。又或者是為了自己,她那麽的困頓,被困在他編織的夢境裏!


    不遠處,他的俊臉卻是模糊的。也許是那窗外的陽光,已然緩緩西下,朝又起日又落,朦朧的渙散不清,她走近他,想要更加將他看清楚。這樣才能確信,從他的眼睛裏,能看清楚他真正的內心所想。


    “又記不起嗎。”宋七月步步走近,她走向他的世界,要撥開那片濃霧。


    她微笑著說,“那我也替你好好想一想吧。”


    “跳過昨天的宴會,我們迴到南城的日子好了。”宋七月想起那時的情景。是他命令了秘書電話過來,“你讓錢秘書特別提醒我。周末之前,一定要到。等我到了南城,你就告訴我,博納的李總要為太太辦生日宴會,所以要帶我一起去。”


    “你當時說,李總邀請了你,還讓你帶上自己的太太一起去,你不帶我去,帶誰去。”她將他所說的話曆數,竟是發現自己可以記的那麽牢,“你說的可是一點也沒有錯,我一點也沒有遲疑過。”


    “周六的晚上,就是生日宴會,一大早,我就拉著你起來,我們去挑選生日禮物。走了很多地方,都挑不到滿意的,後來,總算是選到了,選了個首飾盒,才滿意了。”


    “選好首飾盒,你親自帶我去試穿禮服。”


    記憶裏仿佛迴到那一天,他帶著她推開了禮服店的門,“那個店長瞧見我們進來,就立刻說,禮服都已經到了,可以挑選看看。”


    “我看見了一整排架子的禮服,等著我去挑選。”她當時是有一絲吃驚的,雖然他也是仔細的男人,但是有關於這些禮服的事情,卻是鮮少會插手幹預,可是那一天,完全出乎意料。


    “你坐在沙發上,我進去試穿,你讓我換了一件,又一件,你非要找出一件最漂亮的,穿在我身上最好看的禮服來,我試了又試,你終於決定了,選了那件玉白色的。”


    “你說,想讓我驚豔四座。”


    她緩緩說著,在朦朦的傍晚陽光中,他的麵容那麽接近,就像是那一天的宴會,他挽著她而入,一切這麽的不真實,自從他們結婚後,宋七月細數他們公開一起出席的宴會場合,除了親朋這裏,記憶裏,竟然是一次也沒有過。


    她不愛熱鬧張揚,他也是一向低調,對外不特意公開,也是他們之間的共識,那是默契了。可是那一次,是他第一次挽著她踏進宴會裏。


    還記得,蘇楠曾經誇過她像希臘雅典裏的女神。


    她站在他的身旁,初次以為自己真的是他的女神。所以,她高興的陪伴著,她接受眾人的矚目,和他一起接受。


    “你的眼光一直很好,到了宴會裏,我果然收到了來自四麵八方所有人的注視,我的風頭,一點都不輸給那位女主人程青寧小姐。”


    “當李總待著她開舞後,你也帶著我跳舞。那一支華爾茲,你帶我跳的這麽認真,這一次,不僅沒有讓我輸給程青寧,那風頭更是直接蓋過了她。”


    那真是一支讓她會暈眩的華爾茲,誰能想到那一曲的背後竟是這樣的用意?


    當時的宋七月,無論如何,也是不會想到的!


    “你很成功,你贏了!我不得不稱讚你運籌帷幄,誰也無法和你相比!”宋七月笑了,她為他?掌。


    啪,啪。


    輕輕的?掌聲,伴隨著她的笑聲而起,觸入他的眸底。


    “跳華爾茲,精挑細選的禮服,一起出席宴會,讓我來南城,每一步你都算好了。”宋七月倒數描繪那每一步,就像是畫筆早就臨摹過的軌跡,她在他的線條裏一一繪畫而出,“你這麽用心良苦,你把我打造的很好,你成功在那一局上,讓我把她給比了下去!”


    從前還曾過多的想過,也許是還相信著,所以覺得不會如此,甚至是根本就沒有這樣的念頭,要去懷疑質疑。可是現在,一切都串聯在一起,好似一根線,終於理清了源頭。


    “你做了這麽多這麽多,不就是想讓她看見,不就是想讓她後悔!”她將那畫筆最後一筆道出!


    莫征衍佇立著不動,他不曾再抽的煙,已經燃出長長的煙灰,馬上就要落下,白色煙霧繚繞,遮迷了他的,也遮迷了她的。忽而,他動了下,那煙灰落下一截,飄落地麵,他抽了口煙,星火灼灼。


    又是沉悶裏,他凝望著她道,“以後不會了。”


    是這樣的眼神,是他讓她無法拒絕,虔誠到了會讓任何一個人看了都會信以為真的眼眸!


    他說著如同誓言的話語,卻隻讓她覺得虛無,輕的像是羽毛,她再次笑了,“哈!你終於承認了嗎!”


    掏空了所有迴憶,隻為了這一刻,她終於聽到他的迴答,卻也仿佛聽到了心裂開一道的聲音來。


    原來,竟是鑽心的疼!


    “你對我說已經是過去,沒必要提起,真的都過去了嗎,所以沒什麽好提的嗎?那又為什麽會盯著那個首飾盒看,其實你還記得程青寧喜歡蝴蝶不是嗎?所以你才注意到,因為你,我也才會看見!還有禮服,一樣偏近純白的顏色!你也都記得!”


    “為什麽還記得這麽清楚?因為你根本就沒有忘記過她!不要再說湊巧,我不會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這麽多的湊巧!”


    “從你的眼睛裏,我已經看見了!”宋七月注視著他,是他的眼睛。


    那煙已經燃盡,白霧散開,她的眸光筆直的迎上他,“那個時候,你還沒有去南城,在辦公室裏我看見了。那一天,駱箏和你剛剛談完話出來。後來,在生日會上,我又看見了。”


    “你就是用這雙眼睛,這麽看著。”


    寂靜,莫征衍凝視著她,悄然的時候,她動了動唇,那說出的話語,讓他整個人一凝,那瞳孔也是一緊。


    在一瞬的沉默裏,她緩緩開口,“莫征衍,你恨她!”


    宋七月瞧見他沉默愕然的雙眸,深邃的無邊,她又將下一個答案得到,更是再次確認,“你的心裏邊,你就是恨她!”


    “有多恨?這麽多,還是這麽多?還是有這一整座公館這麽多?”宋七月問道,她的手比劃著,卻是圈不住這座公館。


    “你所做的所有一切,你的恨,因為你根本就放不下那段曾經!說什麽沒必要提起,說什麽是過去的事情,都是你的借口,你給自己掩飾的借口!”


    “可是,莫征衍,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為什麽要恨她?”宋七月眼眸一凝問道。


    為什麽。


    為什麽恨她。


    莫征衍的指間也是用了力,那煙蒂都被捏歪,他垂手,將煙蒂在煙缸裏撚滅,“這隻是你的錯覺,你看錯了。”


    錯覺?她多麽也想當是錯覺,可這就是真的!


    “這次不是不肯承認,而是直接要逃避了嗎?為什麽要逃避?就因為她當年甩了你?”她也是不肯,不肯罷休,一?作氣似的,將所有的,一次都說出來。


    耳畔,程青寧的話語,那麽深,那麽的讓人無法忘懷:當年是我甩了你,當年你這樣苦苦留我,但是我也沒有選你,我還是走了!


    “因為你挽留過,你用了所有的辦法,你發現自己還是不能夠!她根本就不在乎你,她不願在你這棵樹上吊死!你喜歡她,你心裏有她,但是發現她不是,她和你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那又是怎樣的一個故事,被蒙塵的青春裏,又是怎樣的一段往事,她不曾經曆不曾知曉,但是隻從他們的談話裏,她還是捕捉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她千方百計,她用盡了心思,她和你在一起,或許是因為你的長相,你的聰明,或許是因為你是老師眼裏的優秀生,學校的風雲人物。”她隻憑借著那一絲窺探到的痕跡,她放縱了道,“更也許因為你是莫征衍!”


    “不,這個名字,本來沒什麽了不起!隻是因為你是莫家的兒子,莫董事長的長子,莫氏未來的繼承人,就突然有份量了!”宋七月眉宇一凜,她緊盯著他。


    “你發現一切都錯了,整個世界都錯了!你接受不了這所有,你也接受不了自己被她拋棄了!從小到大,隻有女孩子追著你來討好你,卻偏偏出現這麽一個玩弄你的人!”


    那往事伴隨著她的聲音,迎麵而來,莫征衍一言不發聆聽,忽而他笑了一聲,“嗬,你要說的就是這些?”


    “事實就是這樣!”宋七月卻是喝道,“你恨她!你恨她欺騙你!這樣的愚弄你!”


    他冷聲道,“說完了,你可以走了!”


    “我為什麽要走?我還沒有說完!”宋七月也不知此刻究竟和什麽強上了,那執念一旦萌生,就是無窮無盡,她繼續喝著,“莫征衍,所以當七年後,你再次迴到南城見到她的時候,你就是要報複她,你要她徹底的後悔!讓她看一看,自己當初有多麽愚蠢!”


    “出去!”他一向溫漠沉靜的俊彥,冷的不行,眸中的抗拒也像是冰凍了一樣。


    “因為我說中了是嗎?你不想讓我再繼續說下去是嗎?我偏要說!”[網分手妻約 禾維 分手妻約在線閱讀]


    “我讓你出去!”


    “莫征衍,我告訴你,那天在醫院裏,我聽到了你對她說的話!”


    “這是最後一次,出去!”


    “多麽幹淨的一張臉,多麽肮髒的一顆心!”她一下道出,更是往他逼近,湊的他那麽近,仿佛是要探進他的身體,“你的心,又有多幹淨,連承認的勇氣也沒有!怪不得她當年不要你!”


    這細數的一切,被揭開的一切,全都迎麵而來,他厲聲一喝,“你知道什麽!”


    就在話音響起的刹那,他的手一下抬起,那手臂揮舞,竟是一下劃過她的臉龐!


    是他揚起的手,那手指淩厲的掃過,在她的臉頰處,那手指的指尖留下一個痕跡!


    他突然的揚手揮向她,讓宋七月怔住了!


    同一時刻,莫征衍也是一怔。


    他的手,突然好似麻木了,沒有了知覺,可是那指尖,分明還是感受到了,拂過了她的臉頰!


    是他動了手!


    宋七月沒有感覺到疼痛,隻是她僵硬了,她一動也動不了!她看著他,仿佛還是不敢置信,所以才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良久的佇立不語後,宋七月才仿佛清醒過來,才意識到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她望著他,開口說道,“莫征衍,你讓我太失望了。”


    她用很輕的女聲,說著卻是無比沉重的話語,那是前一次的一道刻痕,還未恢複,又添了一道新的,比之更為深沉的痕跡,狠狠的刻進了心裏!


    莫征衍突然出聲,“出去!現在!立刻!”


    宋七月也不知是怎麽了,她轉身就走。


    看著她的背影而去,莫征衍一個人站在那窗台處,他久久無法迴事。他的手,還在顫抖著,那指尖的麻煩散去後,竟是灼熱的灼燒感,直擊心髒!


    推開偏廳的門,宋七月忽然有些發懵,曹管家卻是上前道,“少夫人,小少爺醒了。”


    醒了,她的陽陽醒了。


    那渾渾噩噩的步伐一定,宋七月猛的疾步,一路不停的往樓上而去。來到那房間裏,許阿姨陪伴著,瞧見她進來,她笑著道,“陽陽醒了。”


    宋七月的步子又猛又急,她來到那嬰兒床前,看見孩子張著小手,好動的樣子,小臉甜甜的笑著,不知怎麽的,她竟是很想哭。


    此刻,她不知道要怎麽辦,是否要立刻離去,又要去哪裏?


    就在她茫然的時候,卻是有人上來了。


    那是曹管家,他敲門而入,來到她的身後道,“少夫人,先生有話讓我轉告您,他說——”


    宋七月抱著孩子,背對著曹管家,聽著那聲音,卻仿佛聽見他對她說——


    “這裏留給你,你要走也可以,孩子留下。”


    禾維完結文《天嫁之合》在線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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