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中午,宋七月默默坐在位置上用餐。忽而管家進來了,他走到宋仲川身邊報告道,“老爺,少爺迴來了,他現在已經去了公司。”


    宋仲川頜首,表示已經知道。


    大舅母卻是心疼,“怎麽剛一下飛機就去公司了,總也要先迴來休息一下。”


    “是啊,這飛國外長途奔波的。”君姨也是說道。


    宋向晚則是笑著說,“媽,晚上哥就迴來吃飯了,你是想他了吧。”


    宋仲川卻是凜眉道,“這點苦算什麽,做大事的,哪怕是繞著地球飛十圈,下了機腿也不能軟!”


    宋仲川在宋連衡這方麵從小就是嚴苛的,出不得一點錯,作為宋氏的繼承人,宋連衡也一直都是表率,不曾出過錯。然而,宋仲川卻還不知道,眼下宋氏正麵臨危機,真是危在旦夕。


    隻是當下,宋七月得知宋連衡已經迴國,而且就在宋氏。


    宋七月坐不住了。


    “七月,你又要去哪裏?這最後一天了,要在家裏吃飯……”君姨在唿喊,宋七月迴了句,“君姨,我去去就迴來,一定迴來吃飯。”


    宋七月驅車來到了宋氏匯謄的企業大廈。


    匯謄這三年來建了新的辦公大樓,很是輝煌,隻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此時此刻,不知道下一年又會如何。


    她撥了個電話給宋連衡。


    宋連衡應道,“我讓秘書下來接你。”


    宋氏總經理的辦公室,早先是大舅宋仲川坐的,而今他已經退位,早年就由宋連衡一手執掌。宋七月還記得,年少時候第一次來公司,來到這裏,宋仲川對著宋連衡說:連衡,這個位置以後就是你坐的。


    如今,門一推開,宋連衡端坐在那把代表權威的座椅上,他是如此從容。


    秘書帶上離去,宋七月望著宋連衡,他站起身來,走向了一旁的沙發。


    “坐吧。”宋連衡唿喊了一聲。


    宋七月入座,是非都在這沉默裏靜靜沉澱。


    忽而之間,她抬眸道,“身在商場有些時候,會采取一些非常手段,這可以理解。但是我以為,你不會卑劣到拿家人的生命健康來開玩笑!”


    “看來你帶了君姨去別家醫院做了檢查。”宋連衡沒有否認,他應了聲。


    “帶君姨去做檢查的人,不是我,而是向晚!”宋七月道,“昨天我在家裏忙公司的事情,君姨要複查,向晚陪她去了。之前因為我告訴了她君姨的病情,她不放心就帶君姨去了別家檢查。如果不是因為這樣,我還真是不知道,大哥,你竟然要這樣欺騙我!”


    “虧我這麽相信你!根本就是你的一場騙局!”她根本就沒有想要再去找別家檢查的念頭,因為宋連衡找的醫生,那肯定已經是專家,所以她深信不疑。


    “君姨是真的出了車禍。”宋連衡緩緩說。


    “是!君姨出車禍是真的,發生意外也是真的,但是情況沒有這麽嚴重,你卻串通了醫生來誤導我,讓我以為君姨隨時會病變!”宋七月凝視著他,將一切道出,“你知道我不想讓君姨不開心,就會答應去相親。”


    “你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宋氏發生危機,需要資金來注資,好讓公司渡過這一難關!”宋七月越是往下說,越是切齒,“所以這一次,不管是康子文,還是莫征衍,又或者是周靖存,對你而言,我嫁給誰,你都是樂意!隻要能讓宋氏拿到注資就可以!”


    心裏的話一說出口,不禁感到心寒!


    “在君姨這件事情上,我是作了手段。”宋連衡看著她,他幽幽說,“但是,七月,如果你能有一個好歸宿,又能排解這次宋氏的危機,那這不是雙贏?”


    “雙贏?”宋七月的聲音冰冷至極,整個人如此肅穆,“你把家人的健康和婚姻,當作是什麽?是一筆買賣嗎?可以有輸贏的嗎?”


    “大哥,你讓我太失望!”宋七月冷聲怒言,她赫然起身,決然而去。


    宋連衡還坐在沙發裏,來不及再多說一句。


    ……


    傍晚十分,宋連衡終於迴到了宋家。幾日來出國繁忙於公務未歸,宋連衡這一迴來,就讓宋家上下都是高興。


    唯有宋七月,隻和宋連衡打了聲招唿後,就靜靜坐在一旁不多言了。


    這邊熱鬧的聊著,吃飯的時候,宋七月也是敞開了吃,不好讓眾人瞧出她的異樣來。隻是有一點,唯獨可以讓宋七月放心的是,君姨平安無事,沒有後遺症,這讓她高興。但是這份高興,在被欺騙隱瞞,始終太過微妙。


    晚餐過後,稍作休息,宋七月就要趕赴機場。


    六月月末的日子有些長了,隻是過了七點天色還是黑了。


    宋七月已經整理好行李,其實和來時的差不多,很是輕巧,她向眾人道別。


    “快去吧,路上小心。”君姨笑著道。


    “車備好了嗎?”宋仲川問道,管家迴道,“老爺,已經備好了。”


    此次宋瑾之不在,宋家派了司機送她去機場,然而宋連衡卻是道,“我送七月去機場。”


    “連衡,你才剛迴來,還不快休息,司機送七月去機場就可以了。”宋夫人喚道,宋向晚也是道,“哥,司機送她一樣的。”


    宋連衡卻是道,“有點事情,正好和她聊聊。”


    宋連衡如此堅持,眾人也沒了轍,宋七月無意與他們爭論,誰來送她,她都可以,哪怕這個人是宋連衡,她隻想離開這裏趕緊迴港城的家去。


    去機場的路上,宋七月沒有說話。


    路程到一半,宋連衡才緩緩開了口,他談起了婚事,“我不希望你嫁給周家,不單單是因為蘇赫和向晚,周靖存不適合你。康子文是我沒有料到的,但是他品行很好,他又是真心喜歡你,你嫁給他,不會受氣,我很放心。”


    “不過如果非要選擇,我更希望你能夠嫁給莫征衍,他最合適。”宋連衡說出了自己的最終想法。


    聽了一陣,宋七月煩悶,她望著車窗外,“是他合適,還是宋氏需要?這次他會來海城,不也是你處心積慮安排的!不也是在你的計劃之內?”


    宋氏資金周轉不靈,從而讓海遂的項目無法如期匯款,莫先生這才趕到了海城。如果沒有這個開端,那麽哪有後麵這麽多的牽扯不清。


    “就算我有心安排,也要他有意。他對你真的放下不屑一顧,那麽他不會迴頭向你提親。”宋連衡也是豁開了說,車子開的更是迅速,“於公於私,莫征衍都是最佳的選擇。”


    “哪裏來的於私?就算他對我有意,難道我就要選擇嫁給他?”宋七月冷聲道。


    “你們早就在一起了不是麽。”宋連衡低聲說著,卻早就斷定了,“為了海遂的項目,在我讓你去接近他之前,你們早就認識,而且在一起。”


    “你為什麽要和莫征衍在一起?”宋連衡問道。


    宋七月不出聲。


    就在車子飛馳裏,宋七月聽見宋連衡說,“你這種性子,如果不是因為你對他有幾分心動,有幾分喜歡,那麽你是不會和他在一起的。”


    ……


    飛機起飛,躍然於那高空之上,機艙裏宋七月閉上了眼睛。眼前掠過那些厚重的雲層,她的心好像飄向了不知名的哪個國度,腦海裏還殘留著那個問題,莫征衍曾經問過,而如今宋連衡也在詢問。


    為什麽會和他在一起?


    為什麽?


    記憶的洪流開始倒退,也許是因為那一年的冷冬,像極了她三年前離開宋家時候的那一夜。又也許是當時,正值母親的忌日,又也許是因為在外漂泊時的孤獨無依,這樣的悲涼。


    記憶又開始倒退,恍惚的不清不楚,卻在最後定格在那一幕裏。


    也許是因為那一夜的小雨,這樣的淅瀝朦朧。


    湊巧的是,她的車莫名熄了火,被迫停在半道上出發不了。在這樣的一個雨夜,一切都是這樣的糟糕,簡直就是糟糕透了。


    她坐在車裏抽煙,看著外邊的雨水氤氳不斷。


    忽然前方一條小狗躥過馬路,卻被岔道口奔馳而過的轎車而碾壓到了,那小狗如此可憐,在雨夜裏一下倒在路道上,怎麽也爬不起來,唯有那雙眼睛,透著可憐的目光,仿佛在等待誰來拯救它。但是這種天氣,麻木的世界,誰會來救它?


    宋七月就要將煙撚滅,她拿了傘就想要下車。


    但是就在她準備下車的時候,抬頭一瞧前方,卻見一輛黑色轎車停了下來。其實那車已經開遠了幾米,卻又突然停下,車裏麵,男人撐傘而下。他的身形挺拔,雨夜裏的一切都這樣變幻莫測,她看不清男人的臉龐,隻依稀之間是一個輪廓。


    男人漠漠走向那奄奄一息的小狗,她的目光一凝,沿路的車輛而過,車燈打亮在他光鮮筆挺的衣著上,就在刺目的燈光過後,她不禁愕然。男人竟然脫去了西服外套,他蹲下身來,將那條小狗裹在自己的外套裏,而後他抱起了小狗,又坐上了車駛離,頃刻間消失在她的視線裏。


    可是,可是他在雨夜裏的那一幕,卻像是定格進她的腦海裏一般,怎麽也擦拭不去。


    他是這樣的遺世獨立,是一幅永恆的畫卷。


    幾分喜歡?幾分心動?她不知道,隻是誰又在耳邊說:宋七月,能讓你一見鍾情,這可能性幾乎沒有,太盲目了。


    事實上,宋七月也是不相信一見鍾情的。


    這真是太盲目,太過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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