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過的尤其艱難。


    小部落的東西都被泡在水裏,一些木製品還漂在水麵,石器大多被砸了個稀碎,拚都拚不上了。


    好在,來之前他們已經做好準備,背了食物和竹筒裝的薑湯。


    但那些剛剛被救上來的獸人就沒那麽幸運了。


    剛剛撿迴一條命,吃的用的全被水衝走了,現在隻能穿著身上僅有的濕漉漉的獸皮衣茫然的看著這場天災。


    確定水裏已經沒有存活的人,救援隊的人都氣喘籲籲的躺在地上休息。


    除了受傷的人痛苦的呻吟,四周能聽到的隻有雨落下的聲音。


    “嗚嗚……”終於,有人忍不住哭起來。


    這一聲哭泣似乎打開了什麽禁錮,周圍的獸人不論年齡不論雌雄都紅了眼眶。饒是平日最堅強的人,都不願直視這樣的場景,眼角滑下兩行清淚。


    “阿姆,你不要死……”


    “乖崽,別怕,阿姆就是困了,太困了……”


    “阿姆,阿姆!”


    看著雌性悄然閉上的眼睛,周圍的人都不忍的別過臉。


    林桑握著雌性的手,感受著緩緩消失的脈搏,無奈的搖頭。


    她沒辦法。


    祭司可以治療,但是不是包治百病,她的傷太嚴重了。


    被血糊了一身的崽崽再也抑製不住,大哭起來。


    林桑把雌性的手放好,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她忽然想起,當初阿父阿姆去世的時候,她也是這樣難過,感覺一瞬間天都塌了,從此以後,她和阿哥相依為命,無論生活過得怎麽樣,都會覺得生命力缺了點什麽。


    雨一直不停,森林裏也沒有獵物,一些獸人找了半天也隻找到點野菜,沒有生火的條件,他們也不敢嫌棄,當場就塞進嘴裏了。


    就這麽過了半天,有一部分受傷的人傷口在漸漸惡化,夜裏還開始發熱。


    更糟糕的是,有一部分獸人不知道去哪裏吃壞了肚子,身體不舒服起來。


    一時之間,似乎所有事情都在變差,小部落的族長頭發都要揪光了。


    林桑從事情變糟糕的時候就在等,但直到天明,都沒等到人,她吸了吸氣,心裏憋了一口氣。


    她找上門的時候,那個族長滿眼血絲,頹廢的守著生病的族人,身上的髒汙也沒清理。


    林桑一看他那副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當場把人拎起來。


    周圍的人被嚇了一跳,見她毫不留情的把人扔在地上,慌忙上前阻止。


    “隊長,手下留情啊。”


    “林桑隊長,別衝動。”


    “放開我們族長。”


    “……”


    林桑置若罔聞,定定的看著地上的人:“你沒有什麽話要說嗎?”


    眾人噤若寒蟬,而被林桑質問的人不為所動。


    林桑深吸了一口氣,說不出心裏是失望還是悲涼。


    “你的族人變成這樣,你沒有什麽要做的,沒有什麽要說的嗎?”


    那人終於有了情緒波動,他紅通通的眼掃視了一圈周圍的族人,看到他們的狼狽後,嘴唇動了動:“對不起。”


    林桑:“就隻有這樣?”


    “他們現在吃不飽穿不暖,你不努力改善條件,卻在這裏頹廢?現在是頹廢的時候嗎?你的族人在生病在挨餓,你現在這樣對得起他們嗎?對得起那些死去的族人嗎?”看到他崩潰的眼淚後,林桑嗤笑一聲:“哭?哭有用嗎?眼淚會讓這場大雨停下嗎?”


    獸人還沒說什麽,一些人就想上前幫他說話,被身邊的人拉住了。


    林桑繼續道:“當初我讓你們做的準備為什麽沒做?讓你們的雌性崽崽撤離為什麽不走?你們旁邊就有一個避難點,為什麽不去?”


    “好,就算這些都是出於謹慎才犯的錯誤,那現在呢?他們什麽樣子你沒看到嗎,你怎麽有心情在這裏悲傷?”


    “就昨天到今天,我看到的明裏暗裏的打量就有數百次,他們想對我說什麽你不知道嗎?他們想要食物!”


    “火狼部落是周圍部落裏唯一一個能拿出食物來的,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所以你為什麽不開口?”


    獸人臉色變了變。


    林桑諷刺的笑道:“我猜猜,你是想讓我主動拿出來,你確定我不忍心讓這些病人繼續生病,所以你覺得我肯定會拿出食物的,隻是時間問題對吧?”


    獸人喉嚨滾了滾,周圍人的目光霎時變了。


    林桑:“或者,還有一個原因,你擔心受到侮辱?”


    獸人攥緊了拳頭。


    林桑瞥了一眼,不屑道:“從我們來這裏,你就很沉默,眼睛裏沒有對族人的擔憂,更多的是對我們的防範,你甚至不參與搜救任務,隻一味的照顧病人,你會照顧病人嗎你。嗬,想要名,也不想付出利,那麽多好事全被你占了,你當你是花呢,人見人愛。”


    獸人憤怒的看著她。


    看到這,眾人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林桑隊長說的是真的。


    空氣中一片寂靜。


    “族長,我想活。”


    “我要活著。”


    有人打破沉默,轉身麵對林桑:“林桑隊長,我能和你買一些食物嗎?我現在還不能付報酬,但等災難結束,我一定會還的。”


    其他人也迴過神來,紛紛跟上。


    林桑沉默了一會兒。


    眾人在這陣沉默裏緊張起來。


    獸人露出個嘲諷的笑意,正要說什麽,被王明明從後麵一錘打暈了。


    獸人:……


    王明明:話多。


    過了片刻,林桑看著這些目光中滿是希冀的獸人們,點頭:“可以。”


    獸人們猛地鬆了口氣。


    林桑:“我希望今天之後你們能記住,活著,很重要,沒有人能放棄你們的生命,你們自己也不能。”


    眾人低下頭,默默垂淚。


    可是,活著哪有那麽容易呢。


    見此,林桑歎了口氣:“你們以為我們火狼部落是吃飽了撐的來幫助你們嗎?”


    獸人們一愣。


    林桑緩緩道:“從最初,我們的目的就很簡單,就是想你們都能活著。大家都住在西海森林,這場災難是給我們大家的,我們應該團結起來,輕言放棄不是勇敢的獸人會做的事。我們都還沒放棄你們,你們怎麽就先放棄自己了呢?”


    獸人們怔怔的看著她。


    林桑微微一笑:“加油吧,一起度過難關,都會好起來的。”


    眾人看著她離開的背影,久久不能迴神。


    過了片刻,有人低低的抽泣起來,許多人都覺得眼睛微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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