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頓了一下:“總部不是我的家,我是一個虛擬體,我不需要有家。”他在小國王再次開口說話前繼續,“給你一天的時間,把你剩下的所有國民資料找到,然後我就要走了。”


    資料庫很浩瀚,雖然她的記憶被他恢複了,但通過關鍵詞查找也需要很多時間,所以係統給她留出了一天的時間。


    小國王還想磨蹭一下,卻被係統直接送到了資料庫裏。


    一天時間很快就到了,係統掃了眼空間裏閃了很久的紅燈,又多等了一會,才把小國王從資料庫裏帶出來,看到小國王抱了一大堆資料,他有些放心地鬆了口氣,用電子音問:“所有人的都找到了?”


    歲歲小國王從資料山後麵應了一聲:“嗯!”艱難地歪了歪小腦袋,想看向係統,“你不想不帶別的東西走的話,那也要把你織的那些毛衣……”


    她的聲音停了下來,因為係統之前站的位置已經空了。


    他連和她告別的時間都沒有。


    係統有些後悔,在隱藏身形後,還留下來,看著小國王自己默默地離開了。


    他不太希望自己最後的記憶是這麽難過。


    不過,後悔已經來不及了,他因為逾期未歸,被主係統強製召迴了。


    係統驚訝地發現他陪小國王的時間,在他漫長的生命裏隻算得上是一刹那,然而,迴到以前經常出入的總部,他竟然有些不習慣這裏,覺得格外冰冷寂靜。


    “你知道1367號宿主的任務已經被祂要求即刻終止了嗎?”主係統的聲音響起。


    係統收起因為重迴故地而湧上來的情緒,用和主係統一樣沒有起伏的電子音迴答:“知道。”


    主係統散發出冷厲的氣息:“那你為什麽還要違規為她兌換積分?還幫她恢複記憶?打開資料庫讓她一個宿主進去隨意拿走隻有我們係統才有權限翻閱的資料?你知道這麽做的後果嗎?”


    係統隻迴答了最後一個問題:“知道,我會被銷毀。”


    主係統沉默片刻,冷厲的氣息收起,又是那種沒有情緒的樣子:“看來你已經做好準備了。”


    係統沒有說話,主係統也不想看見他了,強製讓係統進入休眠狀態,然後把他關在一個數據塊空間裏,銷毀一個係統之前要備份他曆屆帶過的所有宿主的資料,係統資曆很深,備份需要一定時間。


    係統再醒過來的時候,主係統已經做好了銷毀他的一切準備。


    主係統不知道是心情好,還是心情不好,總之,很難得一見地,化出了實體,給自己倒了杯酒,慢慢地喝著。


    他還給係統準備了一杯。


    “我沒想到,像你這樣的係統,會犯兩次同樣的錯誤。”主係統示意係統可以喝,但係統沒動,主係統也不在意,自己喝著,“而且還是那麽低級的錯誤。”


    “一向冷酷的祂破例給了你一次機會,你卻沒有珍惜,如果你終止了1367號宿主的任務,並將她迴檔到你綁定她之前,銷毀所有痕跡,你現在應該在執行新任務的路上,當新任務完成,你還能迴到原來的等級。”主係統有些不解地問,“我們的目標難道不都是成為最好,最高級的係統嗎?”


    係統看了眼主係統身後牆上密密麻麻,而且隨時在變的數字,那是宇宙時間,麵無表情地問:“什麽時候處決我?”


    “你還著急上了。”主係統不悅地看了眼係統,“不過也是,我們都隻是一堆數據,沒有家,也沒有家人,被銷毀了,也沒人會在意。”嘲諷地笑了兩聲,“所以,你做這些真的有意義嗎?那個你付出一切幫過的1366號宿主都已經不記得你的存在了,至於1367號宿主,她有那麽多國民要在意,可能會為你的離開傷心一下,但很快就會不再想起你了,要不要賭一下,你不惜銷毀也要幫主的小宿主現在是想著你呢,還是已經把你拋到腦後,隻忙著拯救她的國民了呢?”


    係統微微皺起眉,他已經被判處死刑了,實在不想和主係統在這裏浪費時間:“我對打賭沒興……”


    他話還沒說完,有人就興衝衝地替他答應了:“小殿下可以和你賭呀!小殿下贏了的話,就讓小殿下把樊統叔叔帶走好不好?”


    係統驚訝地縮緊瞳孔,轉頭看去,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放下擺出和主係統那排雕塑同係列pose的小手,從台子上跳下來,對著被她占了地方,藏在台子後麵的雕像道了聲歉,邁開小短腿跑了過來。


    “歲歲,你怎麽會找到這裏?”係統聲音裏有了明顯的情緒。


    這可是隻有係統和祂們才知道位置的總部。


    歲歲小國王小奶音歡快:“樊統叔叔讓小殿下在資料庫裏把所有人的資料找到,所以小殿下就在裏麵把你的資料也拿了出去呀,這裏的位置,上麵寫得可清楚了。”


    係統微張著嘴,看著美滋滋的小國王不知道說什麽,轉過頭看主係統,主係統趕緊做出震撼了他全家的樣子,並厲聲道:“除了係統,其他生物體來到總部,都要被銷毀!而且你就算知道這裏的位置,但你的小星球還沒恢複,你的力量也都在封鎖,怎麽能一個人破譯時空,來到和你不是一個位麵的總部的?”


    歲歲小國王看向主係統:“小殿下也不是一個人啊。”


    主係統轉頭看她指的窗外,虛無的黑暗裏一艘巨大的宇宙飛船慢慢飄過去,飛船窗口裏一排和歲歲小國王一樣小但是很有氣場的小團子和他依次對視,後麵還有幾個年輕男女,主係統在係統的數據裏看過,這些都是1367號宿主的國民。


    也不知道那群小團子裏的誰做了什麽,主係統眼睜睜看著他的辦公室牆壁開了個大洞,然後這群人就都跑了進來。


    這麽直接的嗎?


    主係統氣得冒煙了,要求這群人一個個把姓名,來源說清楚,他先登記,然後一個個銷毀。


    小國王們一點也不害怕,紛紛邁著小短腿,自己參觀起主係統的辦公室,隨意地報出自己的名字和來源。


    主係統記錄好他們的,又看向歲歲小國王的國民們。


    池橙無所謂地開口:“我是123女爵,來自歲歲小殿下的小星球。”


    “我知道你們都是她的國民。”主係統深深看了眼給係統套上一件毛衣,還想給他也披一件的歲歲小國王,牙咬得更緊了,“我問的是,你們來自什麽星?”


    “什麽星?”池橙一愣,她們平時都說習慣了,提到小星球,不是用歲歲小殿下的星球來形容,就是很自豪地用他們各自的名字加上家代替,比如,跟其他星球的人出去玩,要迴去了,就會說我要迴我123女爵的家了哦。


    他們在小星球上生活了那麽久,卻好像真的從沒聽過小星球真正的名字。


    主係統又看向顧爵,沈野,季淮,隻有季淮衝他挑了下眉,不知道是習慣性發騷還是別的什麽意思,反正這群人誰也說不出他們小星球的名字,就在主係統懷疑他們是故意隱瞞,好讓他沒辦法登記,走不了銷毀手續的時候,歲歲小國王來到了他身邊,示意他低頭。


    從不低頭的主係統:……


    為了銷毀這群放著門不走,在別人辦公室牆上開洞的大小土匪,主係統最終還是低下了頭。


    小國王踮起小腳腳,主係統隔絕了外界的聲音,怕錯過她的悄悄話,隻聽她說:“小殿下的小星球有名字,但是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告訴別人了,母王說,誰也不能告訴,隻有小殿下能知道。”


    主係統直起身,看了眼小國王,又看了眼在隔絕屏外擔心地皺眉的係統,也在小國王耳邊說:“如果你不告訴我,那就別想把你的係統帶走。”


    歲歲小國王皺起小眉頭,糾結了一會,又踮起腳腳,主係統把耳朵給她:“那你千萬不能告訴別人。”


    主係統嗯了一聲,湊近了一些,但小國王沒說,而是要求和他撞肚肚,約定好才能說。


    從不和人撞肚肚的主係統:……


    一切為了銷毀!


    把隔絕屏塗黑,不許別人看到,悄咪咪地抱起歲歲小國王,用她的小肚肚碰了碰他辛辛苦苦用數據造的六塊腹肌。


    “現在可以說了嗎?”主係統麵無表情地問小國王,心裏卻在迴味她q彈的小肚肚。


    “嗯!”小國王踮起腳腳,主係統低下身,“小殿下的小星球叫做棄星。”


    主係統很失望,快速登記:“這名字有什麽不能說的,還有垃圾星,罪星,窮死了星呢。”


    登記完就銷毀,全都銷毀,他要為他的牆報仇。


    小國王又衝主係統招手,示意他沒講完,主係統嘀咕著不想聽不感興趣,低下身,把耳朵送給小國王:“因為從很久很久以前,我們的國民都是被別人驅逐,拋棄,打算讓他們在宇宙裏自生自滅的人,所以我們的星球叫做棄星。”


    主係統哼了一聲:“這很好猜。”


    “從母王的母王的母王……”小國王母王了好半天,主係統差點就爆發了,她終於母王完了,“開始,我們就在努力重建小星球,並把棄星這個名字當做秘密,藏在心裏,終於有一天,小星球不再像棄星的樣子,棄星這個名字也除了接任王位時,會聽到宇宙之音告訴我們星球名字的國王,再不會有其他人知道了……”


    “所以,你們折騰了那麽多代,就為了隱藏一個星球的名字到底是為了什麽?”主係統不耐煩地問。


    “因為我們不希望讓國民覺得他們是因為被拋棄才來到我們的小星球的。”小國王沒受到主係統的影響,很認真地迴答,“我們希望他們覺得會來我們的小星球,是因為他們本來的家就在這裏,他們隻是迴家了。”


    主係統抬起神,看著小國王,很久才開口:“你告訴我你們星球的名字,我就可以登記,也就可以銷毀你們,你覺得為了一個係統,搭上你的小國王朋友,你好不容易找到的國民,還有你沒找到的國民,真的值得嗎?”


    “樊統叔叔也是小殿下的國民。”小國王仰著小腦袋,堅定地看著主係統,“不願意成為小殿下國民的人是沒辦法進到小星球裏的,樊統叔叔第一次幫小殿下重建小星球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小殿下的國民了,小殿下不能拋棄任何一個國民,也不能讓自己的朋友,和其他國民犧牲,所以,小殿下願意迴到沉睡的時候,希望你能把小殿下的國民和樊統叔叔送迴到地球上,小殿下把資料留給他們,他們會繼續找剩下的國民的。小殿下的小國王朋友們,他們肯定有辦法自己迴去,你攔不住的。”


    主係統看著挺著小肚肚的小國王,安靜地翻了半天資料,然後才發出聲音:“那你知不知道,當初就是為了喚醒你,你的國民才主動提出離開棄星的?你又迴歸沉睡,他們不還得折騰?”主係統越說越煩躁,“把你折騰醒了,你再去救他們,位麵出現漏洞,最後還是我來想辦法填補,所以你們跟我玩死循環呢?”


    小國王相信她的國民肯定會像主係統說的那樣想辦法把她折騰醒,點點小腦袋,看向主係統:“但是,那就是你要處理的事情了,小殿下無能為力。”


    主係統咬牙。


    良久,他把剛剛登記的東西全都刪掉了。


    “反正我本來也是要把3號係統銷毀的,既然由我來處決他會有那麽多麻煩,不如就把他送到你的棄星上。”他看向笑出兩個小梨渦的小國王,“你也不用高興,棄星之所以叫棄星,不僅僅是因為被拋棄的人會流落到那裏,而且這顆星球本來就是一顆廢棄的星球,隨時都有失去能量,枯竭的可能,3號到了你那,可能也多活不了幾天。你不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陷入沉睡的嗎?為了維持星球能量,所以犧牲自己,就像你的母王,你母王的母王,母王的母王的母王……”


    這迴輪到主係統母王了。


    不過小國王很有耐心,搖頭晃腦地等著他說完,一點也沒有不耐煩,最後還是主係統自己不想說了。


    “趕緊走,一眼都不想多看到你們。”主係統揮手,去掉屏障,看著歲歲小國王跑向3號係統,然後又開開心心地帶著其他小國王,她的國民一起往窗外的飛船走。


    轟!又一個大洞出現在主係統辦公室的牆壁上。


    主係統心疼地跑過去,衝已經上了飛船的大小土匪喊:“你們從原來的那個洞滾出去不行嗎?”


    最近剛學會掌握能力,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使用能力為大家造福機會的帕帕小國王怯怯地伸出小腦袋:“可是,那個是入口,進來走入口,出去走出口,才禮貌呀。”


    主係統:……


    你們可太有禮貌了!


    歲歲小國王也探出小腦袋,小手丟出來一個東西,那東西嗖地飛向主係統,主係統下意識抓住了。


    “這顆隕石看起來很特別,小殿下路上抓的,送給你啦~”


    主係統凝視著手裏這顆用他的一隻手就能包裹住的隕石,有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傳進他的心裏。


    主係統吐出一口氣,係統這玩意當久了,他都快忘了。


    曾經他也是個擁有小星球的國王。


    在這裏調配監督其他係統,就是他的任務。


    隻是他的任務好像怎麽也做不完,他想要的獎勵也怎麽也得不到。


    他都已經麻木地接受了他的命運,讓自己成為比虛擬體更冰冷的存在。


    沒想到……主係統握緊了手裏,看起來灰突突,不起眼的小隕石。


    他也有找迴家的那一天。


    係統踏上小國王飛船的那一刻還覺得很不真實,他甚至迴憶不起,自己是怎麽被小國王他們亂哄哄地帶出主係統的辦公室的。


    他看向歲歲小國王,不知道說什麽,很久才有些幹巴巴地開口:“主係統沒有銷毀我,但從這一刻開始,我就已經不是係統,沒有以前的能力,不能再幫你重建你的小星球,找迴你的國民,也沒有以前強大的資料庫,經營公司也不能像以前那樣……”


    他停了下來,看向踮起腳腳來碰他手的小國王。


    不明白她在做什麽。


    歲歲小國王把小手放在係統的大手上貼了一會,滿意地抬起小腦袋看向係統:“可是你現在有和我們一樣的溫度了。”


    係統微怔,抬起自己的手,用另一隻手小心地觸了觸,再把手心貼在一起。


    果然和小國王說的一樣,他感覺到了溫暖,不是防止嚇到別人模擬出來的溫度,也不是來自別人的,而是從他自己的身體裏散發出來的。


    “而且。”小國王豎起一根手指,鄭重聲明,“從現在開始,不是我的小星球,是我們的小星球。”她用小手畫了個大大的圈,圈裏麵有她的小國王朋友,有她以前的國民,還有她新加入的國民。


    係統還是不知道說什麽,最終他蹲下身,抱住了小國王,他隻想短暫地抱一下,表達下他不好意思說出口的感謝,卻不想,剛要放開歲歲小國王,最近超喜歡抱抱的帕帕小國王就撲了過來,害羞但很緊地把他和歲歲一起抱住了,然後其他小國王,還有季淮他們也都過來,係統,不,樊統感覺自己好像熏肉大餅裏的蔥絲,被裹得快要踹不上氣了。


    小國王把差點就被銷毀了的樊統帶了迴來,但她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剩下的國民還要繼續找,小星球還有很多區域要重建,不過,在忙這些事情途中,她還是抽時間做了一件事,那就是作為特別嘉賓,參加了愛子,不,布魯海德男爵,遊燃,安鶴的巡迴演唱會首演。


    當小國王抱著比她都高的吉他,霸氣地從升起來的小舞台跳出來,操著小奶煙嗓和靳淩他們一起搖滾,被小殿下驚喜空降嚇了一跳的觀眾,激動地跟著一起尖叫起來。


    一顆漂亮的小星球慢慢現出輪廓,懸在小國王他們的頭頂。


    靳淩向左看,是他恢複健康的隊長,重新和他站在舞台上的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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