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蔓睜開眼睛,天色已黑,從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憐憫和敬佩能看出,她練了很久,蘇椿也看了很久。


    “你就先住在這裏。”蘇椿推開房門,房間簡單樸素,空空落落,床和書桌,僅此而已。


    離花園很近,離道君很遠。


    “皇上生辰,需要人手,明天你跟我進宮。”蘇椿吩咐道。


    “那我可以見到黛兒了?”洛蔓難掩心中的激動。


    蘇椿站在門口,迴望著她,“贏帝並非善類,小心為妙。”


    洛蔓勉強吃過飯,倒在床上就睡了過去,直到被拍門聲驚醒。


    梳洗停當,穿上不起眼的灰色齊胸襦裙,臉上的妝容也灰撲撲的。


    “這套衣服好,就算和皇上走個對臉,他也認不出你。”蘇椿滿意點頭。


    洛蔓無心鬥嘴,隻想早點見到妹妹,不知她在宮裏過得怎樣?有沒有人為難她?


    “一會去禦花園,你和其他幾名靈修,負責打理花園,盡量少說話。”


    洛蔓嚐試喚醒靈力,但就像石沉大海,連一絲都沒有,她緊抿著嘴唇,心神不寧。


    沒辦法,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澆完花,自有人帶你們去吃飯,申時我去接你。”


    “能幫我見妹妹一麵嗎?”她輕聲問。


    “這不是我能做主的。”蘇椿微笑,“畢竟我也隻是個下人。”


    晨霧散去,天色漸明,圍繞丹城的群山輪廓漸漸分明,遠處的雪峰像銀子一樣閃閃發光。


    冰晶蓮?會在雪山上嗎?父親曾經說過,靈修怕冷不怕熱,若是貿然去登雪山,必然身隕。


    跟在蘇椿背後,她穿過一條又一條長長迴廊,每隔幾步,就能看到侍衛巡邏。


    贏帝到底有多害怕,才會在宮裏放如此多的侍衛。


    遠處傳來隱隱的音樂聲,鼓點像是陣陣急雨,緊跟著像是萬馬奔騰,忽的又變成溪水潺潺,月影婆娑,正在寂靜時,女聲初現,歌喉婉轉,聲聲動聽,幾句過後,唿啦一下,一大堆樂器齊齊奏響,熱鬧極了。


    “真好聽。”洛蔓望向左手的院子,院門上沒有牌匾,大概又是一座廢棄的宅院。


    “西域來的戲法班子,吵死人了。”蘇椿走過去敲了兩下門。


    音樂聲越發吵鬧,腳步聲噠噠作響,洛蔓反應了一陣,才明白,他們在跳舞。


    蘇椿又用力地落下手,門被拉開了,探出個男人的腦袋來,帶著一股濃濃酒氣。


    他個子不高,雙眼狡黠靈動,鼻子微微上翹,額頭上掛著亮晶晶的汗珠,隻不過皮膚像是被火燒過,全是坑坑窪窪的紅色傷疤,十分猙獰,但卻並不讓人反感。


    “兩位美麗的小姐,什麽事?”他滿麵堆笑,似乎臉上的傷疤根本不存在一般。


    “這裏是皇宮,需要安靜,你們太吵了。”


    “我們在為皇帝的生辰排練,這是經過允許的。”他語速極慢,腔調奇特。


    趁著兩人對話的功夫,洛蔓往邊上挪了一步,往門縫裏看去。


    一個侏儒拿著火把,張口吐出團火焰,驚險刺激。


    身後一個妖嬈的美女,鼻翼上牽著一塊火紅的寶石,穿著露著肚皮的紅色紗衣,一條雪白的蟒蛇纏在他的手臂上,目光相對,衝她勾了勾手指。


    一對雙胞胎長得一模一樣,十分英俊,他們手拉著手轉圈唱歌,歌聲極為優美,鬆開手後,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還有幾個人,拿著形態各異的樂器,邊彈邊唱,不停地拿起手邊的木杯,大口地喝著酒。


    門砰一下,關上了,洛蔓忙收迴目光,若無其事地退迴遠處。


    “野蠻人!”蘇椿氣哼哼往前走。


    錯過什麽了?


    洛蔓太過專注,忽略了兩人對話,她邊往前走,邊迴頭看,她好想迴去,再看一會。


    丹城的規矩實在太多,靈修隻能穿綠色,茹素食,保持安靜,平日不能隨意出門。


    她從沒見過如此神采飛揚的人,他們的眼神,他們的動作,蘊藏著滿滿的快樂。


    要是父親和黛兒在,多好。


    她心裏一酸,整個人都無精打采,周圍的風景,暗淡了。


    假山涼亭,池塘垂柳,鵝卵石的小徑,曲徑通幽,大朵的芍藥,開得十分燦爛。


    不如家裏的花園,洛黛忿忿想。


    “葛英過來,她歸你管。”說完蘇椿轉身就走。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小路盡頭,葛英忙握住她的手,


    “洛蔓,聽說你有靈力了?”


    “等於沒有。”她苦笑伸出手,“我根本控製不了靈力。”


    葛英突然吸了下鼻子,“我的家人全死了。”


    她握住葛英的手,神情淒然,原來失去家人的,並不隻有她。


    “別偷懶,趕緊幹活。”一個麵色蠟黃,綠豆眼的男人,手裏握著一根通體赤黑的木棍,往地下一頓,,“現在由我負責,這裏不是聊天的地方。”


    木棍的氣息讓她想起棘紋,陰冷黑暗,讓人不寒而栗


    洛蔓稍微想了一下,就知道這是,“通天木”。


    凡人專門用來克製靈修的工具,父親曾經告訴過她,棘紋便是用通天木的果實製成的,可笑的事,這種控製靈修的法子,還是靈修自己琢磨出來的。


    當年她不是靈修,一聽到別人談及靈修,便心裏煩惱,恨不得堵上耳朵,父親跟她說過好幾迴,多聽聽沒壞處,可洛蔓說什麽也不願,現在可是後悔莫及。


    “你伸出手,我幫你遮掩。”


    葛英趁著男人不注意,化出兩個綠色光團,遞到她手中,壓低聲音說,“你跟我學就好,那人受過我家好處,應當不會為難我們。”


    手中的光團和她化出的不同,綠瑩瑩的,帶著濃濃的生機,水氣十足。


    蓬蓬水霧在枝葉間炸開,裹住了發蔫的葉片,滋潤著枝芽,花草漸漸挺拔。


    葛英故意讓水霧飄過來,洛蔓則假裝揮動手臂,兩人配合十分默契。


    豆眼男人過來查看了幾次,目光閃爍,但他什麽也沒說。


    一個多時辰,澆完了花草,桑淮從花園另一邊走來,衝她倆挑了挑眉。


    他倆算是洛黛最好的朋友,也是她的小跟班,他倆還活著,真好。


    “給魚池加水。”豆眼男人指著洛黛,眼神滿是惡意,“你到我邊上來。”


    “麻大哥,我們都是熟人,你通融一下。”葛英微笑。


    “通融?”他嘿嘿一笑,“以前嘛,我還真得通融,現在你家人都死光了,似乎沒有這個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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