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地來說,現在的她已經不能被稱作是“劉婉晴”了,而是一個披著劉婉晴的皮囊,有著劉婉晴記憶的“怪物”。


    一方麵,她仍然保留著身為人的時候的“常識”,另一方麵,心中身為喪屍的那一麵又在不停地突破著這些“常識”的底線。


    如果把喪屍的世界比作深淵的話,那些常識就是纏繞在她身上的絲線。當這些絲線被全部剪斷之後,她就會墜入那個深淵,變成一隻徹頭徹尾的喪屍。


    而王晨在這其中又扮演著什麽角色呢?


    王晨是纏繞在劉婉晴身上的絲線另一端的人。


    他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著劉婉晴,我們要保持人性,要思考,不能被本性左右。


    如此雞婆而又鍥而不舍地把一根根絲線套在劉婉晴的身上。


    隻是他忽略了的是,他所處的位置並不是在懸崖上,而是和劉婉晴一樣,同樣在那個深淵裏。


    他、劉婉晴以及萊拉三個“人”一起,正在不斷地下墜。


    隻是區別就是劉婉晴下墜的速度最快。她接受自己喪屍身份的速度最快,並且還在比較主動地往喪屍的方向靠攏,把自己多餘的人性部分剔除出來。


    王晨下墜的速度最慢,他雖然接受了自己身為喪屍的身份,但卻固執地堅持著自己心中的人性。


    劉婉晴有時候都感覺奇怪,明明他們兩個人都變成了喪屍,但為什麽她的性情發生了極大的改變,而王晨卻好像沒有受到什麽影響?


    至於萊拉——那是一個神棍,在她看來,她變成了喪屍是“神”的旨意,因此無論她做什麽,都是在代行神意。


    所以她反而是他們三個人中下墜得最慢的,畢竟神棍身上的人性原本就不多。


    “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叫相互擁抱著取暖?”


    雖然這句話會讓劉婉晴聯想到一些能夠引起她生理不適的場景,但對他們三個“人”來說,這句話是極為貼切的。


    因為在發現其他的擁有生前記憶的變異喪屍之前,他們三個“人”就是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的同類。


    除了他們這個小團體之外的其他任何人,都是不可信任的。


    “就是不知道那個笨蛋什麽時候會做出改變啊……”


    這個世界已經不是原先的世界了,劉婉晴覺得,就算王晨拚命地想要保持自己的人性,這個世界上其他的人、喪屍以及那些強大的變異獸,也不會給他這種機會。


    像張怡然那種蠢女人都開始向著秦愛敏的方向靠攏了,王晨又怎麽可能例外?


    現在隻是他的力量足夠,能夠讓他應對眼下的大部分情況而已。


    等到某一個契機出現,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天真和弱小之後,他終歸會跟她一起向著喪屍的方向靠攏的。


    劉婉晴很期待那一天的出現,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渴盼。


    沒有什麽比看著一個人扭曲、崩壞更讓人愉悅了,劉婉晴內心中扭曲的那一部分就好像一條毒蛇一樣,正吐著信子、仰著頭,等著把王晨的痛苦當做養料吞噬下去。


    不過與此同時,她的心中還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希望王晨能夠一直保持著現在的這種狀態。


    如此一來的話,被王晨用絲線拉扯著的她也就不會那麽快就墜入到深淵裏去……


    在劉婉晴出神的時候,那些四散逃走的人已經基本上都變成喪屍了。


    除了極個別體能比較好的“幸運兒”之外,還有一個十分奇特的人——正是那位戴著眼鏡的張先生。


    其他人一見到女喪屍之後就開始逃走,但他卻留在原地沒有動。


    而這種反常的舉動反而讓他活了下來——因為不遠處的人們成片地被喪屍殺死,然後再變成新的喪屍,所以距離劉婉晴比較遠的地方成群結隊,但在靠近劉婉晴的地方反而沒有什麽喪屍。


    不過這種情況也不會一直持續下去,畢竟當外圍的人群被殺光之後,那些喪屍就該注意到站在原地的他了。


    聰明如他,自然也是知道自己所麵對的危險的。


    所以為了避免那種可能,他主動邁步朝劉婉晴走去——龍卷風雖然狂暴,但在它的中心反而十分平靜。劉婉晴就是當下這場龍卷風的“風眼”,所以他要從劉婉晴這裏謀求一條生路。


    當張先生邁步的時候,劉婉晴就注意到了這個活到了最後的人。


    她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麽會來她這裏“找死”。


    “我知道你的注意力一直都分了一些在我身上。”


    走到距離劉婉晴大概五米左右的地方之後,張先生停了下來,“因為我下令開槍?但我覺得你應該不會在意那種小事。”


    小事?


    劉婉晴被這個人逗笑了,這也就是她,換了一個普通人過來,是絕對不可能在那一槍下活下來的。


    畢竟她是結結實實地被打在了太陽穴上,雖然沒有破皮,但那強大的動能甚至打得她的頭歪了一下。


    把這種事說成是“小事”,這個人的腦子壞掉了?


    “你是喪屍吧?”


    麵對劉婉晴那嘲諷似的勾起的嘴角,張先生並沒有生氣。


    他說那些話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求得劉婉晴的原諒,而是為了引起劉婉晴對他的興趣。


    “隻有喪屍才能在殺死一個人之後把她變成喪屍,所以從那個女喪屍站起來的時候我就猜到了。”


    然後呢?


    劉婉晴歪了歪頭,示意這個男人繼續說下去。


    張先生的眼前一亮。


    然後他張開雙臂,宛如在進行一場盛大的演講一般:“您來到這裏的目的是什麽呢?


    殺掉陳老大?替那個或者那些死掉的女人報仇?


    我覺得都不是!”


    嗯,確實不是。


    劉婉晴點了點頭。


    她覺得這個人可能把腦子想轉筋了也想不到,她是為了幫王晨“阻斷禿鷲的指揮部和前線的聯係”才來到這裏的——畢竟她把阻斷戰打成了殲滅戰。


    “我覺得您的目標應當更為遠大!”


    “比如統治!”


    “統治所有的流浪者,統治所有的庇護所,甚至……統治全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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