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二十九,也就是除夕,家裏要忙活的事很多。


    孫伯民一迴來後,先把年禮分好,有些給孫二叔,孫三叔的,有些是給村裏的親戚的。


    得必須過年前送完,這樣的年禮對於一些窮苦人家來說很重要,往往能幫助一家人過個好年。


    孫山正收拾府城買的東西,這次也買了些手信迴來,打算送給家裏人以及好朋友。


    還未整理好,從外麵傳來一陣喧鬧聲音,不用出去看,也知道是孫三叔和孫三嬸了。


    德哥兒老遠就喊:“山子,你迴來了?你在哪裏?”


    急匆匆地朝著孫山的書房兼臥室跑。


    等真得看到孫山,立即撲上來,委屈地說:“山子,你這個騙子,竟然獨自去府城,不帶上我?枉我當你是親兄弟。”


    吱吱喳喳地說個不停,一副怨婦敘說自家老公夜不歸宿的模樣。


    孫山廢話不多說,拿出兩個彈弓。


    德哥兒瞬間住嘴,眼睛大大地看著彈弓,快速接過去,驚喜地說:“哎呦,山子,這是送給我的?”


    孫山點了點頭:“這是府城新出的彈弓,最新款,很多人買的,喜歡吧。”


    德哥兒點頭如搗蒜,快活地說:“喜歡,哎呦,山子,我最喜歡彈弓的。上次府城買的那個,早就壞了。”


    就知道你的壞了,才給你買新的彈弓,還買了2個,夠朋友了吧。


    德哥兒嘻嘻笑笑地耍起彈弓,也不跟孫山玩了。來得快,去得也快,唯有彈弓最得他的心。


    又拿了一本字帖放好,這是給清北的禮物。即使不在一個班上學,即使不在一個學堂上學,但大家的情分一直還在。


    這就是發小,有些跟你漸行漸遠,有些給你最大的幫助。


    孫山選擇維護。


    等整理好東西,走到堂屋,孫三叔和孫三嬸一家已經走了。


    立夏在廚房裏煮漿糊,等會要貼門神和對聯。


    孫山走入大姐的臥室,看到她正在剪紅紙,用來裝銅板,包利是用的。


    孫山把夏知光的木盒子遞過去。


    穀雨笑著說:“這是府城給我帶的?”


    孫山搖了搖頭:“不是,是知光哥叫我給你的。”


    話一落,穀雨整張臉紅彤彤的,少女懷春,可害羞了。


    孫山也沒看是什麽,走出臥室了,留下穀雨出神地握著木盒子。


    蘇氏和孫伯民正在劏雞,劏鵝。


    看到孫山出來,蘇氏關心地說:“山子,天冷,你穿多些衣服,知道嗎?”


    裏三層,外三層,穿得圓滾滾的,身子暖唿唿的,但媽媽還是覺得你冷。


    孫山也不多說什麽:“阿娘,我知道了,我穿了好多了。”


    想幫忙拔雞毛鵝毛,但孫伯民夫妻阻止了:“你別弄,水冷,凍壞手就不好。”


    其實是水是溫的,隔壁還有炭火,但孫伯民夫妻就覺得孫山身子弱,做什麽都受罪。


    黃氏從堂屋走了出來喊:“山子,過來幫阿奶弄祭品,疊衣紙。”


    孫山哦了一聲,跑進了堂屋,黃氏正在剪等會燒給先祖的衣紙。


    這個孫山會剪,把一張紙剪成衣服的形狀就行了,黃氏則在疊金元寶。


    無論富人還是窮人,都會燒紙錢給先祖,祈求先祖在下麵有錢用,不被欺負,不挨餓。


    等弄好一切,擺好貢品。


    孫伯民的雞鵝也弄好了。


    特別是上貢的雞,劏好煠熟後,要在雞嘴裏弄朵紅紙花。


    孫山看著黃氏虔誠地剪紅紙,細心地做了一朵紅花,嘴裏還說著:“我的乖孫,你可看好阿奶怎樣剪花的,以後你來弄了。”


    孫山認真地點頭,脆生生地說:“阿奶,我知道了。”


    廣南省人喜歡用公雞拜神,而且拜神雞講究有頭有尾,雞頭必須要正,尾就是不宰屁屁不剁腳。


    至於雞為什麽嘴含花?


    公雞屬陽,有鳳凰之稱,插花代表春暖花開,又是新的一年,希望子孫後代展翅飛翔,飛鴻騰達。


    每一步的拜神動作都深含願望和祝福,每一步的拜神動作都不是多餘的。


    立夏把煮好的漿糊拿上來,孫伯民帶著小滿,寒露貼對聯,貼門神。


    等一切搞完,孫伯民拿著貢品,領著孫山去祠堂祭祖,等祭祖完後,跟蘇氏匯合,全村的土地廟,明公廟拜一遍,最後來到野豬坡拜祭。


    孫伯民擔著籃子,蘇氏牽著孫山跟在後麵,迴到家,孫伯民燒了一串炮仗。


    隨著炮仗聲響,驚醒了孫家的列祖列宗,唿喊他們迴家吃飯,保佑孫家子孫。


    孫二叔和孫三叔拿著自家的的拜神雞過老宅,除夕夜,就算分了家,也會到老宅這邊吃飯。


    媳婦閨女在廚房忙活,男子在院子裏話家常侃大山。


    二叔家的定慶,三叔家的定廣,定永圍著山子問東問西,主要問府城的情況。


    孫山不善言辭,隻說很繁榮,很好玩。德哥兒去過府城,又吹水起來了。


    慶哥兒問:“山子,我大哥在府城很好吧,聽我阿爹說他在大姑的糖水鋪幹活,已經很熟練了。”


    孫山點頭:“明哥幹得可好了,大姑和大姑丈也喜歡他。跟店裏的夥計相處得也融洽。”


    慶哥兒羨慕地說:“我也好想去府城,想到大姑家幹活了。”


    孫山理解慶哥兒的心情,過完今天,明天就15歲了,不用再去學堂了。


    想當初明哥兒14歲就到府城幹活,慶哥兒還多讀了一年書。


    同為兩兄弟,際遇卻大不同。不論是慶哥兒自個,還是孫二叔夫妻都為明哥兒的將來發愁。


    孫大姑不出聲叫慶哥兒到府城幹活,孫二叔也不敢出聲,畢竟自家已經占了大便宜了,哪敢進一步要求。


    孫二叔發愁府城明哥兒的婚事,也發愁孫家村慶哥兒的營生。


    如果慶哥兒留在孫家村,隻能跟在孫二叔身後耕田,重複孫二叔的命運。


    孫山這時候才明白,孫二叔和孫二嬸為何整天愁眉苦臉了,孩子大了,父母的煩惱也多了。


    孫三叔家的廣哥兒和永哥兒也羨慕明哥兒能到府城幹活,如今他們也大了,不久也會像慶哥兒從學堂畢業,迴來孫家村。


    至於將來做什麽,父母是指望不了,也隻能把命運寄托在府城的孫大姑。


    或許無憂無慮的隻剩下德哥兒了,一個彈弓就快樂許久,兩個彈弓,雙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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