蹬地。蹬地。蹬地!


    力量源源不斷地從身體深處噴薄而出,從謹慎到全力、從控製到宣泄、從小心到釋放,再也毫無保留。


    奔跑,酣暢淋漓地、肆無忌憚地狂奔,衝刺到極限。


    從球場右側來到左側,風馳電掣之間似乎能夠感受到狂風化作滑板在腳底流淌,身體也跟著輕盈起來。


    踏!踏!踏!


    越來越堅定,越來越有力。


    那感覺,就好像“阿甘正傳”的一幕,他奮力奔跑著,掙脫禁錮雙腿的枷鎖,掙脫牽製心髒的負擔,用身體感受風的力量。


    然後,就再也沒有什麽事情能夠阻止他。


    一蹬,刹車。


    雙手反拍就已經迎了上前,馬上就意識到貝魯西奇的滑板擊球是借力,落地之後的反彈幾乎沒有力量。


    抽擊改變為切削。


    反手一切,宛若抽刀斷水一般,蹭蹭蹭的摩擦就已經狠狠地將網球搓起來,高速旋轉拉扯著網球輕輕揚起。


    輕盈地,振翅翱翔。


    網球又重新沿著斜線飛了迴去,但這次斜線並沒有完全撕扯開角度,反而是稍稍往迴拉了一些。


    左腿一蹬,小腿力量猛地爆發,反作用力就已經推送著身體朝著右側再次狂奔。


    視線裏就可以看到,貝魯西奇也正在快速迴防,他準備持續進攻,但是高文稍稍拉迴來的斜線防守正好在他的移動線路上,腳步轉換有些來不及,揮拍動作明顯受到擠壓。


    無法進攻。


    貝魯西奇也沒有冒險,規規矩矩地用正手頂了一拍直線。


    盡管沒有發力,但貝魯西奇的借力打力確實非常出色,簡單一頂卻成功製造出不俗的迴球效果。


    網球,沿著這一側的邊線,越飛越快、越飛越外,直線不是完全直線,而是帶著些許角度的小斜線,朝著高文右側邊線急速墜落。


    簡單,沒有花哨,但效果出色。


    不是進攻的進攻,在強強碰撞之中依靠穩健占據上風。


    然而,高文早就已經做好準備。


    蹬地,衝刺,橫穿全場。


    那輕盈靈動的腳步踩著風火輪,全然看不出此前腳踝扭傷的跡象,那一道長長拖拽出來的殘影似乎能夠再次看到高文巔峰時期的狀態。


    出現了!


    今年美網,一直到第三場比賽的此時,終於出現。


    刹那芳華,應該是高文自溫布爾登以來狀態最出色的時刻,在絕對困境和絕對被動之下被激發出來。


    一側,貝魯西奇正在迴防,時時刻刻準備下一拍擊球。


    一側,高文滿場飛奔,從右到左,再從左到右,身體已經完全投擲出去,加速度毫無疑問地推向滿值。


    差一點。


    還是差一點點。


    貝魯西奇的迴球和上一拍如出一轍,完全的借力打力,落地之後的超低反彈,盡管平平無奇卻總是恰到好處。


    高文再次陷入被動。


    然而!


    這並不代表高文就要放棄,在這一局之前,腳踝扭傷後的這段時間裏,這樣的擊球,高文往往都是放棄的。


    即使想追,也有心無力,更多時候還是處於保護腳踝的心態,放棄追逐。


    這次則不同。


    高文完全專注,根本就沒有想過放棄或者保守,就隻有一個念頭——


    拚搏到底。


    一蹬。一衝。


    高文的上半身就已經完全拋了出去。


    因為右腳踝扭傷,高文著實無法承受硬地滑步的衝擊。


    如果是墨爾本的橡膠硬地還可以嚐試看看,但紐約就算了,這裏是水泥硬地,他可不想傷勢加重,到時候,即使不想退賽也還是必須退賽了。


    於是。


    前傾。延伸。上半身幾乎已經和地麵平行。


    腳跟離開地麵,僅僅隻有腳掌腳尖部分保持和地麵的鏈接,身體已經舒展到極致,正手一個鞭甩動作。


    “啊。”


    力量,從丹田深處爆發,而後,釋放。


    “啊啊啊!”


    從身體到精神已經全部延伸到了極致,手臂徹底放棄引拍動作,全靠小臂和手腕的甩動,即將觸球瞬間,手腕的速度再次提升一個檔次。


    拍頭,提速。


    砰。


    紮實的擊球聲,就這樣在耳邊炸裂開來。


    高文徹徹底底無視貝魯西奇的站位,隻是專注自己、隻是沉浸自己,正手出擊。


    網球,消失了。


    赫。


    全場,萬籟俱靜,一點聲響都沒有,甚至就連唿吸和心跳也已經暫時停止。


    貝魯西奇依舊在移動,朝著右側。


    高文也同樣在移動,朝著右側。


    兩個人順著各自的方向持續衝刺,跌跌撞撞地拉開距離,但兩個人的視線同時看向球場中央探索尋找。


    網球呢?


    ——出現了。


    人人都認為高文會選擇斜線,不僅是貝魯西奇,這也是他朝著右側移動補防的原因;同時全場觀眾和解說席裏的所有專業人士全部都這樣認為,因為高文已經沒有擊球空間,選擇斜線才有一線生機。


    但是。


    高文知道,即使自己選擇斜線順利完成迴球,貝魯西奇也會等候在斜線位置上,接下來自己還是被動。


    他必須放手一搏。


    所以。


    直線。


    高文選擇了直線。


    當網球重新出現的時候,整個阿瑟-阿什球場鴉雀無聲,震驚和錯愕之中,腦海裏就隻有一片轟鳴。


    嗖。


    砰。


    網球,鑽入貝魯西奇正手位的直線死角,精準,犀利,完美無缺。


    無解。


    邊裁堅定不移地合攏雙手,做出一個界內手勢。


    餘韻,嫋嫋。


    技驚四座,匪夷所思,甚至就連滾滾熱浪似乎也短暫地停止了燃燒。


    一直到——


    啊!


    一聲怒吼,平地驚雷。


    高文,就這樣釋放了出來,他的腳步幾乎已經靠近右側記者席的位置,勉強最後刹車,卻沒有時間顧及這些,一個迴頭,然後就看到了自己的迴球落點,終於再也控製不住自己,把壓抑的情緒全部釋放。


    “啊啊啊!”


    那是一聲怒吼,那是一聲宣泄,那是一聲號角,從靈魂深處爆發出來的能量,浩浩蕩蕩地席卷全場。


    青筋爆突,麵紅耳赤,氣勢如虹,滾滾熱浪在耳膜之上激蕩出一片轟鳴,久久無法平靜。


    喊著喊著,那雙眼睛裏的昂揚鬥誌就這樣閃爍起來。


    下一秒!


    普蘭就緊握拳頭猛地一下站立起來,發出咆哮,“啊!”


    從球場之內的古蕭,球場之外的喬望生,乃至於此時此刻電視機前正在觀看比賽直播的每一位觀眾。


    沒有人能夠例外,清晰地感受著心髒狠狠撞擊胸膛的那股力量,源源不斷地爆發著炸裂著,轟鳴不斷。


    最後,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紛紛嘶吼出聲,那股聲浪從場內到場外又從場外到場內,整個阿瑟-阿什球場陷入瘋狂。


    轟轟烈烈,連綿不絕——


    戰神,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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