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盤比賽開始,率先破發的,居然是費什。


    他逮住高文的一個體能極點低穀,非常果決也非常堅定地選擇搏殺,敢於放手一搏,略顯野蠻的打法卻牢牢抓住機會,連續通過製勝分打破平衡。


    在這一局裏,費什的得分,全部都在四拍之內,這是他喜歡的節奏,將快速硬地的性質發揮得淋漓盡致。


    保發。破發。保發。


    “3:0”開局。


    不得不說,費什再次帶來驚喜。


    前麵兩盤賽事,每一盤都是一個破發優勢勝出,比賽非常非常接近,那這是否意味著,費什將拿下第三盤呢?


    然而!


    高文也不甘示弱。


    他先在自己發球局穩定心神,從發球入手,避免費什逮住自己體能低穀導致發球羸弱的短板早早上手;而後再通過布局製造陷阱,重新掌握發球局主動。


    順利頂住一個平分考驗保住發球局之後,高文開始反擊。


    在費什發球局裏,高文以一記雙手反拍直線的標誌進攻爭取到一個破發點,而後在費什突襲上網的壓迫之中保持冷靜,腳步失位的情況下以反手挑高球形成製勝分,在短兵相接之中強勢反破發。


    保發。破發。保發。


    “3:3”。


    高文也很快抹平劣勢,第三盤勝負重新迴到原點。


    但此時費什明顯出現體能波動,球質呈現出斷崖式下滑,整個局勢顛倒,高文完全掌握比賽主動。


    在費什驚險保住下一個發球局後,高文接管比賽。


    連下六局!


    高文送出一枚隱形蛋,不僅以“6:4”的比分將第三盤勝利收入囊中,同時還在第四盤取得了“3:0”的領先,在這場比賽的勝負懸念之中搶占先機。


    費什的體能低穀,有些漫長。


    這也是年齡和傷病所帶來的直接影響,恢複更慢、周期更長,一直到第四盤第四局才終於再次保發,在連丟六局之後終於重新站穩腳跟。


    全場,掌聲雷動。


    這也意味著,費什沒有放棄,他沒有準備繳械投降,在如此困難如此危險的情況下,他沒有平靜地接受自己的命運,而是再次點燃鬥誌釋放能量,職業生涯最後一次在阿瑟-阿什球場上展示自己的全部。


    “4:1”。


    “5:2”。


    盡管高文已經遙遙領先,但費什依舊咬緊牙關,連續保住發球局,然後就看到了那個充滿神奇的比分。


    看似差距明顯,其實兩位球員之間也就隻有一個破發球局的劣勢而已,比賽沒有結束,遠遠沒有結束。


    第四盤第八局,這是費什全場比賽沒有退路的一個發球局,他必須保住發球局,才能夠延續這場比賽。


    “0:15”。


    當丟掉第一分的時候,費什的心緒就有些波動,準備在二區發球前,費什又轉身背對球場,做了一個深唿吸——


    結局,似乎正在一點一點靠近。


    本來,費什以為自己可以坦然麵對,他知道並且確定自己已經做好準備,全場比賽也始終保持專注和冷靜。


    但是,真正當結局靠近的時候,那種不舍與依戀卻是如此強烈如此兇猛,宛如驚濤駭浪一般將自己吞噬。


    非常非常短暫,費什就控製住了自己,轉身重新迴到底線,並且向高文舉手示意了一下,表示道歉。


    比賽繼續,但顯然,費什此時專注度出現問題,整個擊球準度也跟著受影響。


    “0:30”。


    幸運的是,費什隨後找迴發球,以一記ace控製住了場麵。


    “15:30”。


    此時,阿瑟-阿什球場的觀眾也能夠感受到費什的情緒洶湧,即使費什用盡全身力氣控製,保持泰然,沒有特別表情也沒有特別動作,但彌漫在現場的一種特別氣息還是徐徐激蕩起來,這是一個特別深刻。


    “大魚(big-fish)”。


    現場,有人唿喚費什的昵稱。


    “大魚!”


    “大魚!”


    一聲,再一聲。


    一遍,再一遍。


    轉眼之間就已經匯聚成為一片,浩浩蕩蕩地、轟轟烈烈地宣泄而下,整個阿瑟-阿什球場澎湃著陣陣迴響。


    費什,有些堅持不住。


    他就這樣站在底線,保持著準備發球的姿勢,卻沒有辦法舉起球拍,低垂著腦袋,靜靜地用心地傾聽著。


    那些迴聲,在靈魂深處激蕩。


    盡管看不到費什的表情,但江彥雲的眼眶也不由微微發紅起來,她站立了起來,加入全場觀眾的行列,高聲唿喚著同一個名字。


    因為江彥雲明白職業球員的艱辛與掙紮,一場又一場比賽的背後是無止無盡的訓練,他們需要和孤獨作伴,隻有真正靜下心來享受寂寞,才能夠磨礪出自己的鋒芒。


    但更殘酷的地方就在於傷病和身體的影響,並不是付出多少就一定能夠收獲多少的,即使是天才,在傷病麵前也隻能低下自己的腦袋,所有不甘和苦澀都隻能自己咽下。


    在費什身上,江彥雲也看到了高文——


    那些天賦,那些閃光,那些鬥誌,那些堅持。


    當然,還有那些疲憊,那些無奈。


    在這一刻,江彥雲願意為費什送上掌聲,和比賽勝負無關,僅僅隻是為一位職業球員一種精神喝彩。


    不止是江彥雲,高文球員包廂裏的所有人也全部站立起來,注視著球場上的費什,默默地送上掌聲。


    “大魚!”


    “大魚!”


    那些唿喊,那些歡唿,飽含著熱情與希望,在球場上空盤旋。


    費什堅持了再堅持、控製了再控製,終究還是沒有能夠忍住淚水。


    他抬起頭來,試圖發球,向高文表示了一下歉意,並且準備發球;但漫溢出來的淚水卻模糊了視線。


    最後,他狼狽不堪地低垂腦袋,用自己的球衣擦拭淚水,眼眶轉眼就已經通紅通紅。


    球網對麵,高文沒有著急也沒有催促,靜靜地注視著費什,耐心等候——


    這一刻是屬於費什的。


    正如高文上一場比賽結束後所說,他願意成為配角。因為費什值得,每一位在賽場和訓練場傾注自己心血與汗水的職業球員都值得。


    費什,並不好,準確來說,非常非常不好,克製了再克製的情緒全麵決堤,站在原地,如同一個無助的孩子,淚水根本止不住。


    他匆匆忙忙地迴到球場邊上,將臉頰埋在毛巾裏,試圖掩飾自己的狼狽,但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從2000年轉入職業賽場開始,整整十五年的拚搏與堅持;而這依舊不是全部,還應該追溯到自己青少年時期第一次抓起網球拍的那一天。


    他從來都不知道,那一個開始,最後會通往這樣的結局,並且在今天畫上句號。


    “大魚!”


    “大魚!”


    “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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