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game),高,’6:4’、’6:7’、’7:6’、’6:1’……”


    主裁判,已經播報最終比分了。


    蒂姆,站在原地,微微愣了愣。


    最後一分,蒂姆試圖搏殺,但單手反拍已經跟不上速度和節奏,爆發依舊是在爆發的,可是擊球點搶不到,盲目發力也隻是荒腔走板,以至於反拍斜線的迴球出界明顯,幹脆利落將全場比賽送了出去。


    原來,這就是差距嗎?


    三個小時二十三分鍾,到比賽最後時刻,蒂姆的整個比賽都已經脫離掌控,體力的枯竭導致全麵崩盤;然而高文依舊能夠保持擊球質量和戰術布局,優勢越來越明顯,一騎絕塵地衝向全場勝利的終點。


    而且,四盤比賽,高文的比分全部都到“六”,側麵就能夠看得出來,整個局麵始終沒有逃脫高文的控製。


    對於外行人來說,“世界第二”、“大滿貫冠軍”、“大師賽冠軍”,這些頭銜往往隻是一個象征一個光環,很難準確做出判斷,這樣的球員實力到底如何,即使別人說得天花亂墜,一切也很難有具體的概念。


    但是,對於職業球員來說,非常簡單——


    站在球場上,正式打一場,所有就能夠清晰起來了。


    差距,客觀存在;而且還非常明確,比自己想象得還要明顯。


    本來,蒂姆以為自己會沮喪會失望會傷心,不僅因為輸給高文而已,還因為他再次折戟於羅蘭-加洛斯。


    又又又是第二輪。


    在自己夢寐以求的大滿貫舞台上,連續兩年止步次輪,遲遲沒有能夠迎來突破,這樣的失利是苦澀的。


    然而,如此時刻真正到來的時候,蒂姆卻發現,並沒有。


    準確來說,蒂姆幹勁十足。


    他深深意識到,既然已經知道了實力差距的存在,那麽接下來就目標明確,投入訓練、努力跟上腳步。


    蒂姆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迴到訓練場,繼續訓練繼續揮灑汗水繼續腳踏實地。


    未來,就在眼前。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球拍,再次迴想最後一拍的反手擊球,蒂姆稍稍做了一下揮拍動作,比劃了兩下。


    重新抬頭的時候,蒂姆就一路小跑到網前,展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早早張開雙臂,等待高文過來。


    遠遠地,高文看見蒂姆的動作,故意露出一臉驚恐的表情,腳步停了下來,然後驚恐地左右打量著。


    不需要言語,一個動作就已經足夠,菲利普-夏蒂埃球場的現場觀眾紛紛哄笑起來。


    蒂姆這個老實人,也跟著大家一起笑了起來,卻依舊沒有退縮,用眼神示意,表示自己依舊在等候。


    然後,高文嘴角的笑容也跟著上揚起來,邁開腳步,一路小跑到網前,給了蒂姆一個大大的擁抱。


    砰!


    砰砰砰!


    蒂姆的熊抱又紮實又厚重,幾乎把高文的後背當作擂鼓一般用力捶打。


    “多米尼克,停!停停停!再錘的話,我就要吐血了。”高文打趣了一句。


    蒂姆連忙鬆開雙手,連連道歉,“抱歉,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稍稍拉開距離後,蒂姆才看到高文臉上促狹的笑容——


    顯然,這是惡作劇。


    但蒂姆就是這樣一個規矩的乖孩子,同樣的陷阱,上當了一次兩次三次,但第四次遇到的時候還是會繼續上當,簡直就是騙子都不忍心的程度。


    可惜,他遇上了高文,一個損友,於是,惡作劇就一個接著一個。


    蒂姆有些無奈地看著高文,“今天的比賽,你簡直把我碾壓成為無數碎片,怎麽,還不允許我小小報複一下嗎?”


    難得地,也看到蒂姆開玩笑。


    高文立刻滿臉乖巧,“允許,允許允許,不然,再錘兩下?”


    說著,高文就抬頭挺胸,用拳頭錘了錘胸膛兩下,流露出一臉大義凜然的表情,就好像準備就義一般。


    論口才,蒂姆自然不是高文的對手,終究沒有忍住,笑了起來,但還是順勢用右手給了高文胸口一拳。


    “一下,一下就夠了。”


    “但是,今天的比賽,確實打得漂亮,恭喜!”


    “繼續贏下去,我還期待著你能夠走更遠呢。”


    前麵第一句話,高文還準備打斷蒂姆,繼續開玩笑,但後麵的話語卻讓高文將嘴邊的話語吞咽了下去。


    蒂姆是如此真摯又如此誠懇,從場內到場外,一貫如此,也許他欠缺一點幽默感,時時刻刻都顯得太過認真,以至於沒有娛樂性;但沒有人能夠否認,他對網球是真心的,滿腔熱血全部都撲在上麵。


    這份專注和投入,也令人肅然起敬。


    於是,高文沒有再繼續開玩笑,而是舉起右手,平鋪成掌,和蒂姆來了一次擊掌,同樣真誠地說道。


    “相信我,多米尼克,今天隻是第一次,未來我們還會有更多更多碰麵,為了保證每次我都能夠笑到最後,我會好好努力的,我會繼續衝刺的。”


    “注意,快點跟上,不要被落下太遠。”


    短短一句話,也讓蒂姆熱血沸騰起來。


    握手,擁抱。


    而後,蒂姆率先走向主裁判,握手後就返迴自己的球員休息區,將舞台讓出來,接下來是屬於高文的時刻。


    啪啪啪……


    啪啪啪!


    掌聲,響起,然後節節攀升。


    當蒂姆準備離開球場的時候,才猛然發現,高文正在號召全場觀眾為他送上掌聲——


    也許,第四盤比賽不盡如人意,蒂姆的體力和心態波動暴露短板,高文抓住了機會,瞬間就拉開差距。


    但毫無疑問,前三盤比賽的精彩絕倫絕對是今年法網開賽以來的高亮時刻,蒂姆值得這一波掌聲肯定。


    蒂姆,鼻頭微微有些發酸——


    這就是他夢寐以求的舞台,這就是他夢寐以求的賽事,他何其榮幸,能夠和高文聯手完成這樣一場比賽。


    一點點傷感過後,更多是幸福和喜悅,因為蒂姆相信,這隻是一個開始,未來他還有機會返迴這片球場。


    蒂姆也舉起雙手,隔著遙遠的距離,為高文送上掌聲,然後一路後退,離開球場,將舞台留給了高文。


    身後,潮起潮湧,掌聲爆發出更加洶湧更加狂熱的能量,山唿海嘯的滾滾熱浪終於再也沒有保留地釋放出來。


    啪啪啪!


    轟轟轟!


    視線裏,阿加西能夠看到菲利普-夏蒂埃球場滿滿當當站立起來的身影,這顯然不是他首次看到如此景象,沒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但阿加西卻有一種積極的預感,高文正在以自己的方式征服這裏——


    征服那些傲慢清高、挑剔苛刻的巴黎觀眾。


    也許,他和桑普拉斯關於羅蘭-加洛斯的記憶,可以重新書寫,這次,他們應該會更加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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