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帝這才發覺,他看了這封信件之後怒火中燒,而忽視了一個最為根本的問題,一個小宮人,連識字都是極其嚴重的困難,何況是如此整潔地留下一封信呢。


    道歉的話還沒有說出口,此事卻又有了戲劇性的變化。


    一個麵色清秀的小太監被推了進來,身後是一臉冷靜的水貴妃。


    “陛下,臣妾聽說七公主出了事情,便立刻幫忙簡單地查了一下,哪知道正好撞上這快逃跑的小太監。臣妾已經仔細地對照過他的筆跡,很顯然就是這封信件的主人。這小太監是寧妃宮裏的,因為可以識文斷字素來受到寧妃的喜愛,因此很多場合都會把這小太監帶上,這是很多宮裏人都可以作證的。”


    寧妃自導自演演了這麽一出好戲?目的就是為了掩飾自己真正的罪行嗎?


    於是這件事情變成了這樣的走向。


    秦帝示意水貴妃把她手中的宣紙拿來對照,果然發現就是同一個人的,隻不過是在那信件上有刻意的變動罷了。


    這小太監生的眉清目秀,平日裏一向受寧妃的喜歡,今日麵對這樣的陣勢,簡直是要嚇得尿了褲子。


    “奴才是什麽都不知道啊,這信件是寧妃娘娘逼迫奴才寫的。奴才還有一個弟弟,長得比奴才還要俊秀些,寧妃娘娘得知了此事以後便要奴才把弟弟也帶進宮來侍候。可是奴才的家裏就這麽一根獨苗了,自然是不肯的。寧妃娘娘揚言要把我弟弟搶進宮來做她的貼身太監,並且以此威脅奴才偽造了這一封信。”


    本來是自己受了迫害,哪知道寧妃不僅僅是背了先前的兩個鍋,眼下還擔了淫亂宮闈的罪名。花解語對水貴妃的手段簡直是愈發地佩服。


    男人最不能忍受的,自然是自己女人的背叛,即便是他根本就不喜歡這個女人,但是出於男性自尊心的作祟,他顯然是不能忍受這樣的事情。


    “把寧妃那個賤人禁足,沒有朕的旨意誰也不能放她出來。”


    現在的秦帝和一隻暴怒的獅子一樣沒有區別。


    “陛下隻聽這一個小太監的言語,想必是對寧妃妹妹也有些不公平。陛下身子本來就需要慢慢調養,切不可動怒傷了龍體,臣妾剛剛熬了些消暑避熱的羹湯,這就給陛下端來。”


    不管怎麽樣,在秦帝的心裏已經埋下了懷疑的種子,寧妃以後再這麽蹦躂,也翻不起什麽風浪了。


    與水貴妃這樣的人選擇站在一條線上,無異於與虎謀皮,花解語經過此事愈發地確定了這一點。可是五皇子呢?


    他眼下還能不能得到自己的繼續信任。


    花解語不知道。


    水貴妃是此次扳倒寧妃最大的幕後主使,明明是花解語危在旦夕,可是呢,眼下寧妃成了賊喊捉賊的那個人,而水貴妃卻在親自揭發了此事之後立刻就選擇了替寧妃辯護。


    她這樣的做法極易營造出一種錯覺,那便是寧妃當真是罪魁禍首。


    秦帝眼下的思緒已經是亂到了極點,他揮揮手,把三個人都趕出去了。


    “貴妃娘娘真是極好的手段,既然長公主要害我,為什麽此事居然嫁禍到了寧妃娘娘的身上。那些侍女您肯定知道是長公主害死的。”


    幾乎是一出門到了安全的範圍,花解語便發出了發問。


    “三年前我那個胎兒死在了腹中,寧妃以為她在裏麵加的紅花栽贓給我的一個貼身侍女我就全然不知麽?眼下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何況眼下,除了你我剩下的便都是敵人不是麽?”


    水貴妃隨手抹下了左手臂上的翡翠手鐲打發了先前那個看似唯唯諾諾的小太監,花解語看見她的眼睛裏麵流淌著的是嗜血的光芒。


    寧妃方才還在擔心心兒的安危,眼下她卻成了階下之囚,審判者成了被審判者,這樣轉瞬的變化,顯然她還沒有在短時間內接受。


    “放開我,我要去見陛下,一定是宮裏麵的哪個賤人誣陷於我,先是故意綁架了心兒,眼下又把我也套入了局中。放開我,我要去見陛下,陛下他一定會聽我解釋的。”


    寧妃的雙臂已然被架住,而且因為水貴妃特意叮囑過的緣故,此次前來擒拿她的都是些身強體壯的侍衛。寧妃被他們暴力地拉扯,覺得連骨頭都有著撕裂的疼痛。


    “虐待致死宮人之後拋屍、逼迫小太監淫亂宮闈、還造假信無賴給七公主,這些種種的罪行,不管是拿出那一條來都是死罪了,寧妃娘娘。”


    水貴妃把眾人撥開,徑直走到了寧妃的麵前。


    她們一人跪著,一人站著,高下立判。


    兇狠的氣息遍布了寧妃的全身。


    “是你,你這個賤人,我與你無冤無仇,居然要置我於死地。”


    “這一巴掌是本宮給你的。”


    從留下來的紅痕也可以看得出水貴妃用了多大的力氣,她俯下身子捏住了寧妃的下巴,笑得有些冷意。


    “這一巴掌,是本宮替我那未出生的孩兒打的。”


    這樣突如其來的兩巴掌讓寧妃有些發蒙,直到第二個巴掌挨完,她的麵色才真正地有了灰暗。


    “原來你一直都是知道的。”


    “寧妃娘娘還是好好地享受著最後的時刻吧,我那未出生的孩兒還在等著喊您一聲寧姨娘呢。”


    她的聲音簡直是和來自地獄裏的一般,寧妃頹敗地低下了頭,沒有看見水貴妃站起身來時掉下來的淚花。這件針對花解語的、由丞相宋策發起的陷害事件,到了結尾處居然寧妃成了最大的惡人,眾人不由地唏噓,隻有真正知道真相的幾個局中人才知道這件事情到底是怎麽發展的。


    不管怎麽樣,花攏蕊算是稀裏糊塗的被救了,她僅僅是去未央宮挨了一頓罵,就莫名其妙地成了最後的贏家。


    而皇後自然是不清楚此事中間到底還有多少的曲折,為此她特意選了幾個美貌的歌姬送到了宋策的府上。


    為了向眾人表明自己的光明磊落,替清苑枯井冤魂超度的那一天,花攏蕊居然帶著宮人正大光明地到了那裏。


    花解語看著她從鸞車上抬頭挺胸地走下來,暗暗地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


    為了避免更多的人受害,或者是迷路失足的宮人,秦帝已經下令封住了這口枯井,而且此前被仍在這裏的宮人屍體也由專人挖掘送了上來。


    現在這些屍體都用黃布裹著,有靈隱寺好的高僧圍坐在一旁唱著超度的唱詞。


    “長姐或許不清楚,這地下的亡靈可是會唱歌呢。這些人慘死在這暗無天日的枯井中,靈魂注定是無法超脫的。而惡鬼,是從來都不會放棄報仇的,它們一旦鎖定了那個人,除了不死不休不會有其他的選擇。”


    花攏蕊就這樣昂首挺胸地走過來,聽到了花解語特意說給她的話語,不得不說,她的手心裏、脊背上已經是滿處都是大汗了。


    “七妹你說什麽?咱們這宮裏最是忌諱這些神鬼之說。而且這些奴婢雖然都是被寧妃娘娘害死的,但是靈隱寺的長老佛法高深,就連是皇祖母,也是什麽信任的。”


    這是氣勢上的戰爭,若是誰此時有什麽膽怯之意的話,那麽誰便是輸了,尤其是花攏蕊,她很明白自己這麽做的意義是什麽。


    “是了,皇祖母是很信任這些大師的,那麽花解語也相信。長姐做事光明磊落,夜半了自然是不會害怕鬼敲門的。”


    花解語居然有一瞬間的輕笑,宛如銀鈴一般,若是在平日裏肯定是極其悅耳的,可是眼下,花攏蕊感覺到的是徹骨的含義。


    廢苑、青磚、枯葉、屍體,還有這聲聲不息的唱詞聲。


    原來自己和花解語之間,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花攏蕊終於是看明白了這一點。


    或許,如果不是宋策的全力幫忙的話,寧妃便是自己的榜樣。


    “聽說寧妃娘娘懼怕黑暗已經瘋掉了,即便是點了滿殿的蠟燭也是不計其事的,長姐若是有慈悲之心的話,可以看看寧姨娘。”


    “你也別得意得太早,今天晚上發生什麽都尚且不清楚,何況是日後的事情呢?七妹也還是好自為之吧。”


    為了避免自己在眾人麵前失態,花攏蕊用尖利的指甲在手掌心狠狠地過了幾個來迴,她勉強穩住心神,不讓自己的心房有一絲的顫抖,雖然事實上現在她害怕得要死。


    參加此次亡靈超度的除了花攏蕊花解語兩姐妹,還有些自詡為善人的人,花解語一一略過他們的臉,不動聲色地笑了笑。


    “日後會發生什麽,會有朝廷的太史令通過鬥轉星移探查,便不是小妹可以得知的秘密。”


    花解語很清楚的是,這件事情所以不過宋丞相的策劃,以及水貴妃陰差陽錯之間的幫忙,那麽此次就是一個打擊花解語的絕對的好時機。


    而現在,寧妃這個被自己設計的人居然真正地成了冤死鬼。


    花解語不得不說是對這個人有極大的歉意的。


    而宋策宋丞相,不僅是繼承了他祖父三朝元老的衣缽,而且更為不可撼動的是眼下的宋家上下有三百多餘人,其中便有三十餘已經及冠的男子在大秦的各處擔任緊要的官職,不僅是文職,更有甚者還擔任著一些軍事重鎮的守將。宋家的影響力是可見一斑的。宋家是真正的鍾鳴鼎食之家。


    而以現在自己的微博之力去對抗宋家,其行為無異於以卵擊石,花解語很明白這一點。


    如果可能的話,隻能是從細枝末節出著手。


    花攏蕊和花解語的對話換來的自然是眾人好奇的目光,其中近處些的甚至是可以聽得見她們二人爭執的內容。


    這次清苑枯井一案,她們二人或許都有些牽連,身邊的這位公主看了看正在填井口的工匠,聰明地選擇了閉嘴。


    這一夜,花解語迴到了寢宮,卻也幾乎是一夜無眠。


    而迴到住處的花攏蕊,自然麵對的也幾乎是同樣的場景。


    白日裏的勞累辛苦的是身體和精神,而在夜深了之後努力地閉住眼睛卻睡不著勞累的卻是心神。


    花攏蕊在輾轉了數次,結果隻是發現被窩裏有些潮濕,這樣的潮濕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來人,送筆墨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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