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顏書房花解語自不是第一次進入,若說有何特色,不過一牆大小的書架之上,竟放滿藏書。因而,花解語無事之時,自是極愛到此來看書,以消磨打發時間。管家自是知曉花解語此種愛好,於是每次花解語前來,若是傅顏未在,自會引了她前來。


    書香混合墨香,安慰了花解語有些沮喪的心情。看著滿壁的書籍,花解語抻手撫了過去,一本本在似有挑選般。“吱呀”書房木門輕響,花解語迴望,原是送茶點的侍婢推門而入。


    花解語漫不經心看了一眼,又繼續撫上滿牆書籍。卻不料,半晌後竟聽身後有水流之聲。花解語訝然迴首,竟見那侍婢正在斟茶。無論宮中,府中都就應是一崗一位,越是世家貴族越是重視仆從單崗精技,如此才可避免多崗而不精,造成仆從服服侍不周的局麵。


    眼前這個侍婢,應是著了三品侍從品級服飾,其職應為傳遞茶水等,怎會突然斟起茶水來,況且她並未發話。花解語仔細打量著在眼前這個侍女。此時,她正低頭斟茶,雪白的手指握著茶壺,斟茶動作到是優雅,隻是因低頭,讓人無法看真顏。


    水流順著壺嘴直下,白氣冉冉而上。又是一股詭異的熟悉感,無故向花解語襲來。花解語心中突起疑惑,剛想喚那侍婢抬起頭來。卻沒想,那侍婢竟端起斟好之茶,緩緩向花解語走來。


    “公主殿下,此茶需不能久泡,需速飲。”


    那侍婢捧了茶杯,半福於花解語麵前。花解語緊盯其人,半晌也未叫起,淡淡道:“抬起頭來。”


    “是。”


    侍婢捧了茶杯,緩緩抬頭。雪白的肌膚,精致的下巴,這些都給花解語無比熟悉之感。那侍婢還在緩緩抬頭,眼見花解語就要窺得全貌。卻不想,那侍婢突然歪了身子,整個倒在花解語之身,熱茶一下子潑於她身上。


    花解語隻覺一陣滾燙熱水從腰部而過,接著就被那一股大力撲到了身後的書牆之上。“轟隆”一聲,整齊碼好的書牆,被大力撞擊,書架各色書籍全部掉落於地。事情發生太快,花解語一時隻覺全身都疼,正待發怒,卻見滿地淩亂的書堆之下,竟是壓了著一幅展開的畫作。


    那畫作被淩亂的書堆壓著,自是無法窺得全貌。隻是看到那畫作露出零亂之角,卻讓花解語很是心慌。一邊侍婢似極恐懼,正一疊聲認錯。而聞聲趕來的管家,更在是忙著上前拉起花解語。隻是,花解語此時眼中、耳中,已容不下任何聲音、人物,隻滿心滿眼盯著那厚厚書堆之下露出的紅衣,小辨……


    花解語顧不得傷情,推來問候的管家等眾人,連忙向那畫奔去。而後,顫抖著手不停地將上麵的書本扔去一旁,許是心裏怕極,她竟未喚任何人幫助。眼見,書本已全開扔掉,花解語顫抖伸手,剛想拾起畫,就突然被人從身後圈住:“賞畫何時不能賞,禦醫已到,先看傷。”


    熟悉的香氣,溫柔的話語,甚至耳朵還感受到傅顏耳語時的絲絲熱氣。可,花解語卻覺得很冷,心中隻覺寒風刺骨。花解語不答他話,隻是直直盯著折疊起來,隻能見一角的畫作。花解語垂於身側的雙手在顫抖,心中卻隻覺一片空白。


    “王禦醫在月軒閣等著,我帶你去看傷。”說著,傅顏雙手抱起了呆呆花解語,往月軒閣而去。花解語靜靜窩在傅顏懷中,卻一直看著那幅躺於地上的畫作。傅顏抱著她出了書房,花解語終是迴頭,將頭恨恨地埋下他的懷中,雙手卻是緊緊握起……


    她終久是懦弱地……


    後來之事,在花解語腦海之中就走馬觀燈一般,快速前進,卻隻模糊的影子。她聽見禦醫替她治傷裏的醫囑,聽見鶯兒等人驚唿,聽見傅顏詳細問詢病況之聲,聽見傅顏斥責管家以及侍婢之聲……最後,留在花解語腦中隻剩下很多很多聲音,交匯成一片,而後就不醒人世……


    等花解語再次醒來,已是迴到了秦宮之中。看著熟悉裝飾,花解語知自己應是在明光宮之中寢殿之內。第一次,旁邊正坐鶯兒、木嬤嬤等人,花解語轉了轉頭,還未發出任何聲響,就被剛好睜眼嚴密監守的鶯兒看了過來。


    “公主,你可醒了……”鶯兒帶著哭腔的一聲歡唿,喚醒了所有人。


    花解語想要開口,卻覺得嗓子有些幹。一旁木嬤嬤本忙著喚人前去上報秦帝等人,一迴頭見此,就又連忙倒了水喂了她。而後,花解語才開口問道:“本宮睡了多久?”


    “哇——”花解語不提還好,一提鶯兒就開始掉淚,還揪了她的袖子恨不得立即嚎啕大哭的模樣,嚇得花解語不知如何是好,甚至以為出了大事。木嬤嬤在一旁眼見情況,連忙看鶯兒,上前迴道:“公主已睡一天一夜了。”


    “本宮竟睡了這麽久?”


    “是,”木嬤嬤低聲迴道:“公主被燙傷,又撞上書櫃。事出突然,受了驚嚇,在太傅府邸暈倒,禦醫診治後,傅太傅才奉了陛下之命,將您送迴宮中。”


    竟是這樣嗎?


    花解語望向寢殿之中,掛著兩幅畫作。畫上那紅衣小瓣女孩,正笑得純真。花解語盯著那畫看了許久,一旁木嬤嬤還在就些什麽。可是,花解語卻全然聽不到般,耳旁隻迴響著,國寺老和尚之言——


    “老衲每一幅畫都隻此世間一幅,絕對珍品,小丫頭你臉麵大了。”


    世間隻此一幅……


    絕對珍品……


    真是如此嗎?花解語又覺心中發冷,閉上眼,剛想睡去,卻一旁鶯兒又扯了扯袖子。花解語迴首,鶯兒哭著道:“公主,傅太傅已在明光宮外跪了一天一夜了。”


    ……


    花解語一驚,連忙扯鶯兒道:“為何?”


    “陛下斥責傅太傅訓下無方,害公主受傷。大怒之下,想要下旨解除公主與傅太傅賜婚。傅太傅不願,說願意領罪,但寧死不解除婚約。陛下一怒,就讓他跪於明光宮外……哇……”鶯兒大哭,:“公主,傅太傅已跪了一天一夜了,茶飯未沾,您快救救他……”


    花解語緊握鶯兒之手,顫抖道:“他說寧死不解釋婚約?”


    “是,是……公主,您小心……”


    鶯兒未答完,就被要強行起床的花解語嚇倒了。眼見,花解語顫顫巍巍地起了床,就向外走。許是一日一夜未進食,又受了驚嚇,花解語走得有些踉蹌,好不容易走到宮口,就見雪白身影跪於明光宮前……


    傅顏在花解語兩世記憶之中,一向溫潤而笑、如沐春風,白衣墨發可讓凡間任何人失色於前。雖態度謙和,可骨子裏卻有著文人大儒的傲氣風骨。可如今,那個可以讓世間失色的男人,卻雙膝跪於此。


    折了他傲氣,尊嚴,隻為她嗎?


    花解語還未走近,已是淚流滿麵,眼淚似夏雨般,又急又大。突然,她似不要命般向傅顏奔去,許是奔得太急,眼見就要摔倒,卻被傅顏及時接了滿懷。花解語盯著傅顏依舊溫潤如玉的笑顏,緊緊扯著他的衣襟道:“好,我們……寧死也不解除婚約……”


    說完,又是淚流雨下……


    後來,此事終是風平浪靜。


    其實,以花解語現今的榮寵,隻要她不追究,隻要她不退婚。秦帝雖憤怒,但自然也不違了女兒之意。是以,此事之後,秦宮之中到是盛傳開傅顏對七公主一往情深的言論。


    而花解語沒再深究那幅畫作,許久以後,她常常思及當時的自己,隻覺那時的自己,許是愛太深,是以失了證明的勇氣……


    太子一心拉攏群臣,之前禁足顯然沒有起到效果,出來不出一月,這又被丞相設計送了進去。


    秦國朝中依舊爭吵之聲不斷,隻是大理寺處卻依舊無線索以及結案之象。於是,東宮一黨終是忍耐到極限,當下也顧不上秦帝追究結黨之罪。隻是,拉了一堆言官、禦史,直接上奏彈劾大理寺不作為之行。而,後黨一族自是反駁。兩派爭吵之激烈,已到了水火不溶之勢。


    東宮一黨中,以禦史、言官居多,眼見被欺負到了家門口,已是退無可退之勢。自古以文死諫的禦史、言官們,終是拿出了壓箱底的本領——當朝一撞,大殿之上血花四濺。


    於是,爭吵三月有餘廢棄太子之事,終於有結論。


    秦帝當堂下旨:大理寺應在五日內拿出結論,否則以瀆職罪論處。一時之間,躲著乘涼的大理寺眾官員,終是忙碌起來。而眾臣則隻覺有了期盼,而水貴妃與太子也覺有了希望,終日無笑的麵色中,終是帶上了幾分喜色。隻是,這些卻再也提不起花解語任何興致。


    自那日後,花解語不但對畫作不再深究,就連朝堂之事似也失了興致。一時之間,竟真似前世一般,做起了安心待嫁的公主。


    花解語也不再想法出宮閑逛,似宮外再也無任何事可吸引她一般。雖是依舊如常,可不知為何,眾人卻都覺公主似有變化,隻花解語不自知。


    水貴妃身為女兒家,自然知道花解語現如今心思,也不為難她,每次過來,都是說些輕鬆話題,應付了事。


    花解語憑借過人的手段,在宮裏雖不說如日中天,但總壓過其他公主一頭,旁人看在眼底,心中憤憤,卻不好撕破了臉皮。


    花解語現在是宮裏能巴結的都喜歡與她走一處,厭惡她的,看見她都繞路極遠。


    尤其安嬪去後,這現象越加明顯起來。


    這日午後,花解語正安逸在榻上,捧書閑來無事,不料一人影意外搖曳而來。


    “四姐?”


    “最近安妃的風頭過去,我才趕來找你,不然,真的擔心你連我一起滅口。”


    “四姐這是在說什麽。”


    “七妹的計謀當真是宛若臥龍先生一般,現在你還要什麽算計,不妨通通一起說出來,也讓我這個做姐姐的見識一番。”


    輕悅倒是秉持了她開門見山的行事作風,花解語看著她突然闖進來,突然說了這麽些話,僅僅是覺得好笑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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