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傳杖。”


    伸手把安妃推開,皇後朝著殿外喊道,她這聲音十分淒厲,不僅是安妃一個人落下淚來,連麗妃也腿腳一軟,險些摔倒在地。


    由於是責打妃嬪的用具,所以紅色的木杖被換了去,拿進來的是相對輕巧的翠綠色竹板。朱紅色的春凳擺在那裏,侍衛們便退出去了,留下來的是幾個腿粗腰圓的粗使嬤嬤。


    安妃即使是有片刻的掙紮,但是哪裏是這些人的對手,很快地,她就被押在了春凳上麵,解去了腰帶。


    “皇後娘娘不可,安妃她雖然是應該訓斥,卻也不能受到如此淩辱。您這樣做,恐怕是有些過分了吧。”


    麗妃幾乎是一瞬間就跪了下去,她的額際也一樣布滿了汗水。


    “她賣主求榮也委實犯了家法,家法就是打在裸露的肌膚才會帶給她真正的羞恥感,本宮也是依著家法行事的。”


    “麗妃你也跪在旁邊吧,今天的事情,也算是給你一個警醒。”


    說話的間隙,安妃身後的最後一塊布料已經被除去,竹板一下又一下打在光裸的肌膚上,連麗妃都覺得這是一場艱難的熬邢。


    麗妃的身後已經是紅腫不堪,可是那唱數還不過是短短的幾下,這頓毒打以及夫家的羞恥感,把安妃所有的情緒都給打掉了。


    行刑完畢之後,裏褲和裙子被粗魯地提上,裙子的邊沿都沾染了血跡。


    皇後關於責罵的話一句都沒有說出口,卻已經是給足了她教訓。


    緩了片刻之後,安妃起來謝恩,神色都是誠惶誠恐的。


    “你們以後若還是像之前一樣盡心盡力的,本宮自然會好好對待你們。若是不小心被我抓到了什麽把柄,下場你們自然也是清楚的。”


    幽暗的燭火下麵,皇後用她那綠色的護甲拂過了兩個人的臉頰,換來兩個人的顫粟。


    安妃是被人抬迴去的,為了掩人耳目,皇後甚至是用了未央宮的攆車,至於麗妃,其實也好不到哪兒去,她被眼下的一番敲打給嚇得麵如死灰,由侍女攙扶著,才好不容易迴了自己的寢宮。


    至於她們二人迴去之後是否又受了教訓,這些是不得而知的。總之是等三日後的家宴,兩個人又坐在了皇後的下手,看她們的模樣,好像是什麽事情都不曾發生過。


    “今日這家宴是為了給七公主壓驚所設,陛下本來要打算過來的,可惜被中書省的幾位大人給拖住了,眼下還是我們自己先用著吧。”


    隨著皇後的話音,便有宮人把第一份菜式放到了花解語的桌子上,花解語站起來謝恩,卻看見坐在妃嬪席位上的水貴妃衝她搖了搖頭,花解語心下了然,迴了一個雙方都懂的眼神給她。


    這樣菜式大概是安妃為了表明對於皇後忠心的第一個禮物,隻是自己偏偏卻做了人家的墊腳石。花解語除了說一句人心難測,剩下的也僅僅是苦笑了。


    “對於安妃娘娘的故鄉蘇州,花解語也是早有耳聞的,畢竟是鍾靈敏秀之地。我看這道菜,像極了是安妃娘娘的手筆。花解語謝安妃娘娘厚愛。”


    那日的蠱毒極有可能是安妃做的,而且這在眾人的心裏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實,可是花解語如今還能和她這樣心平氣和的說話,還是這樣笑意盈盈的神態,她這樣的表現讓眾人的心裏都有些恐慌。


    今日這家宴依然是設在了禦花園的桃花林中,當日為了施救毀壞掉的低矮桃樹現在已經全部移除,這裏又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這菜式是臣妾未及笄時特別喜歡的,在蘇州也是傳了很久的名菜,母親見我喜歡,便把方法教給了我。”


    “七公主或許有所不知,這菜式本來是翠綠色的,因此外地人都以為這菜式隻有一種顏色,其實為了口感的香濃,在必要的時候是要加了煎製而成的砂糖,因此菜式才會有紅色的鮮豔光澤。”


    安妃拿起手邊的果酒一飲而盡,示意她嚐一下她的手藝。


    桌案上的菜式確實是鮮美可口,在宮燈光芒的映襯下愈發地吸引人的眼球,花解語卻指使著宮人遞到了皇後的桌子前。


    “既然是這麽稀罕的菜品,花解語便不敢獨享了,還是孝敬母後,這樣花解語才可以安心。”這樣的情形簡直是讓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花解語隨著眾人的目光望向了皇後,隻見安妃突然站起身來奪迴了那道菜氏。


    “臣妾突然想起來這裏麵沒有加母親送過來的家鄉獨有的香醋,怕是口感上會落了下乘,皇後娘娘若是喜歡的話,臣妾改日做了一定會送到未央宮。”


    這到底是為了試探花解語,還是安妃聽從了花解語的話故意演給自己的把戲,說實話,皇後的心裏此時幾近心亂如麻。


    最近在這宮裏,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見皇後冷了臉色,其他各宮的妃嬪也隻是悻悻地看著歌舞,其他的話一概不敢多言。


    這場家宴也草草結束了,讓花解語真正感到震驚和惶恐的,其實是另一件事情。


    翌日,清晨。


    花解語還在臥房內安睡,鶯兒卻端著銅盆走了進來,帶動的響聲之大,一下子便給她吵醒了。


    花解語剛想稍稍表達一下自己的不滿,哪知道鶯兒的話一下子便讓她清醒了。


    “安妃娘娘沒了,現在千鯉池那邊正打撈呢,不知道公主您要不要去看看。”


    “你說什麽?”


    鶯兒的話語就像一道夏日的驚雷,花解語一下子就清醒了,她起身簡單洗漱了一番,便趕緊帶著鶯兒趕到了千鯉池。


    “奴婢雖然也是聽說,但是這件事情在宮裏頭已經是傳開了,所以奴婢所說的,基本上已經是屬實了的。聽說昨夜家宴結束以後,安妃娘娘以心情煩悶為由去了千鯉池,本來還隻是喂魚而已,可是好端端地卻掉了下去,連隨形的侍女都說什麽都沒有看清楚。這怎麽可能呢,她一向是寸步不離地跟著安妃娘娘的,又怎麽會沒看見?”


    臨近千鯉池的一個假山處,鶯兒仔細地講著事情的經過。


    “還有人說昨日在千鯉池附近看到了皇後娘娘的侍女和太監,保不齊就是安妃失去了皇後的信任所以才被滅口,聽說腳下還綁著石塊,這和她們所說的安妃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情況顯然是不符合的。”


    “還有啊,那個跟著安妃娘娘的侍女,已經被皇後娘娘以瀆職為由處死了,眼下麵對這兩具屍體,當真是死無對證了。”


    兩個人說話的空當,人已經來到了千鯉池的岸邊。在池子底下,有六七個高個子的太監合力抬著安妃往岸邊的方向走動,由於已經泡了一夜的緣故,那具屍體已經發白,花解語隔著老遠,都感覺到自己的胃部有一陣的不舒服。


    “死在陛下為她開鑿的千鯉池裏,也算是安妃娘娘的福分。”


    從頭至尾,花解語隻說了這麽一句話,可是這足以表達了她內心絕大部分的想法。


    “昔日有楊貴妃的清華池,今日有安妃的千鯉池,君王的寵愛對於女人來說,當真是飲鴆止渴。”


    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花解語一迴頭,果然看見了水貴妃的身影。


    她們這些開在深宮裏的花朵,敗起來簡直是太過於容易。


    花解語接過了水貴妃遞過來的帕子掩了口鼻,兩個人站在一道遠遠地觀望著。


    這件事情給予花解語和水貴妃的震撼,幾乎是一樣多。


    花解語找到傅顏的時候,對方正在校對一卷新來的書冊,有疑問的地方都被其他顏色的墨汁給勾兌去了。


    男子的神情十分的認真,傅顏一旦是全神貫注地一件事情,幾乎是所有的注意力都不會外泄。


    直到花解語忍不住念出了書稿上麵的錯處,傅顏才發現了她的到來。


    “公主,坐吧,隻不過今日這裏堆滿了書稿,怕是有些不方便。”


    若是在平時,花解語或許還要借此調笑幾句活躍氣氛,但是今天她實在是沒有如此的興致。


    “安妃娘娘沒了,此時千鯉池那邊正在打撈屍體呢。”


    說完了這句話,花解語就直接坐在了僅剩的一把椅子上,看的出來,她的情緒較之以前有許多不穩定的地方。


    而對於傅顏來說,他行筆的動作連一絲的停頓都沒有,漂亮的行書躍然紙上。


    不知道為什麽,花解語的心裏突然湧上了一股的委屈,但是原因到底是什麽,花解語也不清楚。


    良久,傅顏執筆的右手頓了一下。


    他說:“我知道,剛才安妃娘娘宮裏的宮人已經送了白糕過來。”


    頓了頓,他又說。


    “安妃她一直到了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何況她一直追隨皇後,溺水而死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這便是深宮裏的爭鬥,七公主難道一直到了現在還要裝作惶然不知麽?還是說要假裝自己不是害了安妃的兇手之一。”


    傅顏的話語依舊是那麽平靜,可是花解語卻清晰地聽到了指責的意思。她何嚐不知對方這是善意的提醒,可是,在此時,花解語的腦子裏都是在昏迷是渾渾噩噩的夢境。


    那張著急的臉和此時傅顏平靜的臉折疊在了一起。


    花解語的身形有一個虛晃,淚水就這樣毫無預兆地砸下來。


    宣紙被浸染,上麵的未幹的墨汁此時暈開了一大片,花解語慌然間用手去擦,哪知道淚珠一顆緊接著一顆,就這樣砸在了宣紙上。


    傅顏怔了怔。


    他見過花解語的許多模樣。


    比如冷靜、比如出塵、比如平靜甚至是調皮,亦或者是苦笑。


    可是今天花解語的這副模樣,他當真是第一次見。


    不得不說女人的眼淚是一種絕妙的武器。


    花解語的幾滴淚珠砸下來,傅顏便一下子慌了神,他用鎮紙壓好紙筆,便趕緊起身了。


    “公主,抱歉,我方才的話確實是淩厲許多。”


    他不說這話還好,話音剛落,花解語的淚珠好像比之前隻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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