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花攏蕊的關係原本已經進行到了不需要敲門的一步,可是眼下的情況他若是直接進去,麵對的隻能是兩個人都異常尷尬的局麵。


    於是生生地穩住了自己前傾的身子,改為了彎腰。


    “臣百裏離拜見長公主。”


    花攏蕊本來就委屈異常,何況在喜歡的人麵前會比較脆弱這是作為人的本能,所以幾乎是在百裏離進門的瞬間,花攏蕊便撲到了對方的身上。


    “這些日子攏蕊被禁足在這小院子裏,幾乎是任何人都見不到。甚至是母後那裏,也沒有人前來探望。攏蕊真心覺得惶恐,不過幸好你來了。”


    花攏蕊很少有這樣的時候,即便他倆已經確立了關係,花攏蕊還是高高在上,以頤氣指使為主,所以今天這樣的場麵,實在是百裏離沒有預料到的。


    花攏蕊這樣的人,居然也有撒嬌哭鬧的時候。


    “長公主,您……”


    殿內的宮人還沒有屏退,他們這樣實在是失儀得很,百裏離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眼前的場麵,很快的,宮人們便魚貫而出。


    “這些天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過來的,父皇和母後不聞不問,就連你,竟然是連個隻言片語都沒有傳進來。”


    花攏蕊自感失態,連忙從百裏離的身邊挪開,但是那雙大大的眸子裏麵,還是盛滿了委屈。


    美人梨花帶雨的場麵,若是放在從前的百裏離身上,簡直是攻無不克的法寶。


    可是……百裏離無論如何都說不出自己最近都在收集花解語信息的話來。


    他迫使自己的腳向前一步,右臂攔住了花攏蕊的整個肩頭。


    “是臣不好,最近忙於公務,所以疏忽了對公主的照顧。”


    “等隔幾日之後,西市那裏會開放夜市,等到那個時候,臣帶一些好玩兒的民坊之物給公主好不好。”


    “你也知道最近疏於對我的照顧,所以這個提議一點都不好。”


    放下了長公主的矜貴,花攏蕊很少拿出這樣孩子氣的語氣來說話,可是……已經變了的心難以轉圜,百裏離有一瞬間的失神,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花攏蕊用探究的眼神看著他,隻好半推著人朝著軟榻的方向走去。


    軟榻寬大且舒服,花攏蕊下意識地去拉對方坐在自己的身邊,她的手剛接觸到百裏離的衣袖,就被對方掙脫了。


    “此處是長公主的寢宮,微臣不敢放肆。”


    男人都是這樣,表麵上一副正經的要死的樣子,背後卻個個都是情場高手,說白了和衣冠禽獸沒有任何的分別。


    花攏蕊還沒有腹議完之前百裏離無禮的事情,便看見對方從袖中摸出了一個小冊子。


    “這是臣從舊書鋪淘的孤本,若是公主喜歡,不妨每日看看。”


    他把小冊子放到了桌子上,在這個時候,擺出來的完全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


    從前還是熱情如火,短短的幾天態度就來了個大反轉,花攏蕊不是傻子,自然能明白這其中的不尋常來。


    男人變心總是很容易的,當然不過是遇見了另外的一個女人。


    可她畢竟是長公主!瞧得上百裏離,那是他修來的福氣。


    花攏蕊壓下了腹中的憤憤,拿起了書冊。


    書倒是沒有什麽稀奇,畢竟易安居士的詞幾乎是到了婦孺皆知的地步,隻是末頁的那家書坊的標注顯示了它的珍貴。


    畢竟這家書坊在三年前,就已經關門大吉了,據說是歸隱,也有人說是避禍,總之是他們裝訂考究的那批書,大抵成了孤本。


    花攏蕊耐著性子把這本早已倒背如流的小冊子翻了幾頁,隨後把果盤推到了對方的麵前。


    “這個季節很難吃到新鮮的水果,你若是不嫌棄,可以嚐嚐鮮。”


    “百裏離你告訴我,在這幾天,你是不是碰見了,你額外中意的人。”


    好好的一個葡萄酒這樣卡在了喉間,換來的自然是百裏離的猛咳,花攏蕊這樣的問法,隻要是個人就沒有淡定的可能。


    好不容易勉強製住了失態,百裏離弓著腰身跪在了地板上。


    “微臣對公主的心意日月可鑒,旁人隻說,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百裏離幾乎是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了這樣天大的謊話,隻有他自己才知道在被葡萄卡在喉間那一瞬間閃現在腦海中的到底是誰的臉。


    “是嗎?”


    花攏蕊敲了敲桌案的邊沿,臉上的表情倒是沒有什麽反常。


    但是熟悉的人都知道,百裏離最害怕的便是花攏蕊這樣不鹹不淡地講話。


    不管是什麽樣的後果,也應該給一個痛快才好,她這樣不上不下的吊著,把百裏離的心也一上一下地吊著了。


    “臣思慕公主已久,動不會變心。”


    在這片刻,百裏離很快地調整了自己臉上的表情,此時兩個人的神情簡直是同樣的淡淡了,同樣的旗鼓相當。


    女人的直覺很準,花攏蕊從對方的眼中,終於看出了不同尋常的東西來。


    “我也不過是開玩笑,你不必這樣。”


    花攏蕊故作輕鬆地扶人起來,一場鬧劇算是打著馬虎眼過去了。


    在這瞬間,百裏離的眼睛裏麵,有明顯的鬆了口氣的樣子,花攏蕊看見了,條案下麵的十指頃刻攥得緊緊的。


    “聽母後說,最近朝堂那邊的事情實在太多,想必六部也跟著團團轉,你若是不得已被排了值夜,記得帶著宵夜過去。”


    兩個人就這樣個懷著心思細細地聊了幾句家常,到了快要正午的時候,花攏蕊才放了百裏離出去。


    “這幾日你盯著花解語那裏緊點,首先是她那裏久久地沒有動靜就不是尋常的事情,指不準是憋著什麽壞的注意。其二是,今天百裏離的表現,實在是失常。”


    前麵的半個時辰,花攏蕊都下意識地按捺住了性子。眼下她沒有掩飾的必要,連帶著表情也恢複了平日裏冷冷的樣子。


    “迴長公主的話,奴婢前幾日就照著您的吩咐盯著她了,靜兒為此還受了罰,好在她發現七公主與太子太傅舉動親密了許多,他們之間私下裏的聯係,也多了許多。奴婢在想,或許上次她陷害公主的事情,連太傅也有參與。倒是,百裏大人,最近沒有什麽其他的舉動。”


    花攏蕊的掌宮侍女弓著腰身站在花攏蕊的麵前,臉上一片的憤憤。


    “連著跟了幾日,就隻有這些消息嗎?是你沒有發現,還是說花解語她沒有勾引百裏離的想法。”


    女人就是這樣,隻要牽扯到感情,就沒有辦法理智。花攏蕊抓緊了手裏的帕子,漂亮的臉蛋都有些輕微的變形。


    “父皇的寵愛,她都已經全數奪去了,否則本宮是堂堂的長公主之尊,怎麽可能會被禁足一月發生了這樣恥辱的事情。若是此次百裏離的事情也和她有關的話,怪不得本宮心狠手辣。”


    禁足的那幾日,花攏蕊為標悔意一直是以素麵示人,眼下已經是滿頭的金釵招搖了,因為動作有些劇烈的緣故,在她的發髻左側,居然有一個珠子給掉了下來。


    “這破玩應,連它都欺負我!”


    花攏蕊扯下朱釵,幹脆狠狠擲到地上。


    那婢女嚇得連忙伏低了身子。


    “公主息怒。”


    “加派人手,連續不斷地觀察那邊的動靜,不管是花解語、月妃亦或是水貴妃,隻要有一丁點兒的動作,都要立馬匯報迴來。”


    “是。”


    “還有,放在她那裏的釘子已經被拔出來了,等到天黑了,你到母後那裏說明情況。大概一個月之後,母後就會重新從內務府撥新的下人給她了,記得找些機靈點兒的,否則的話,完全就是白費功夫,到時候,她那裏反而是有了我們的把柄了。”


    花攏蕊知道花解語上次意思證明清白的事搬迴了一局,故而最近行事分外小心,都是從討好秦帝方麵下手。


    花攏蕊不管暗地裏進行的到底是什麽陰謀詭計,總之表麵上這對姐妹花最近一直和和樂樂的,連帶著,月妃和皇後來往都熟絡了許多。


    今天是一疊茶點,明天是一壺清茶,到了後天便能和和氣氣地坐在一起聽個一下午的戲。


    其實這樣的情況不僅僅是七公主和長公主的講和,更多的是一種大勢所趨。


    因為就在最近,邊國來朝。


    秦國不僅是國力強盛,加之地處優勢的位置。雖不及大唐帝國的盛景,但是也僅僅是稍遜幾分而已。


    邊國目前屬於少數民族的管轄範圍,平日裏秦國的人提起來,也便是輕飄飄的幾聲南蠻子便打發的了了,所憧憬的和時時掛在嘴邊的,也是僅有的那幾味香料。


    女眷們可以這樣,不過是些閨房裏的輕鬆調笑罷了,但是人家以邊國的名義來朝,秦國自然是要打開友好的懷抱的。


    於是,在夜國的使臣還在午門外的時候,三品之下的要員便已經在工部侍郎的帶領下迎接。


    這些人的麵色恭敬,但是時不時地卻又在怯怯的私語。


    畢竟夜國這樣的國力,所能勞動的也僅僅是這些人而已,官職高一些的,都已經坐在流雲殿的宴席上了。


    換來的便是這些人的怨聲載道了。


    “月大人前幾日還和我們一起穿著綠袍子,可是今天居然坐到了侍郎大人的下首,這朝堂的風雲變化,當真是我們這些做跑腿的難以猜測到的。”


    隊伍的末處,有一人掩了掩袖口,眸中皆是無奈。


    “這朝堂和後宮自然是有著千絲萬縷般的關係,七公主入了陛下的眼,其他的什麽也就說得通了。”


    “與其在這裏抱怨,還不如明年大選的時候把你們家的嫡女送進宮來,到時候博一個榮華富貴,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又不是人人都是貴妃,又哪裏有這樣的好事,還不如順應著命,一輩子也就這樣。”


    “百裏大人倒是灑脫得很。”


    “枷鎖都是自己加上的,還不如輕輕鬆鬆的呢。”


    一群大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來迴說著話,很快,日頭便到了正中的位置。


    若是挨著主街近一點的人家,已經可以隱約聽到使臣的樂隊中奏鳴的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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