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解語緊緊胸口衣襟,良久終是起身,隨意套一件閑適披風,也未束發,就向外走去。


    途經外間之時,聽到響動鶯兒原是想要前上去伺候,卻被花解語止住。花解語就提了一個八角琉璃燈,就出了門。


    此時,傅顏正在書房之中,依舊閑適的翻著書卷。隻是,比之平時的閑適之態中,傅顏卻多了幾分掩不住的憔悴與疲憊。


    書案上,蠟火閃了閃,一道黑影迅速從窗外掠過傅顏身側,似往常般隱於書房陰暗處一角,無聲見禮後,就向傅顏細細匯報著。


    傅顏剛開始還以為是阿顏,正要開口,卻忽聞低沉一聲。


    “公子,燕帝似有異動……”


    傅顏聞言,眉微挑了挑,等著屬下之言。


    “神州之土,分割已久,此時應是一統天下之時。”


    “燕帝所言?”傅顏放下書卷問到。


    “是。”那聲音冷靜答到:“公子,如此?”


    傅顏思索片刻,笑得越發溫潤,眼中寒意卻越來越盛,甚似有殺意閃動。他笑道:“如此就加快計劃,想來燕帝居燕地已久,早忘了當日秦燕之戰。”


    “燕君一向自視甚高。”


    傅顏不置可否,又迴頭看向黑影:“進來時常見你,阿厭呢?”


    “與人比武傷了手臂。”


    “嗬……”


    傅顏沉聲一笑:“給他個教訓也好,你……”


    話間剛落,傅顏還待說些什麽,卻突然止話語,那黑影向外望望隨即閃身而起,一瞬即在書房消了氣息。傅顏眼中情緒瞬退,唇邊依舊掛著溫潤笑意,又拿起書卷讀了起來。


    花解語本是準備在園中隨意走走,消散一下心中鬱悶,以便可以早日入睡。隻是卻不知為何,不知不覺間竟走到了傅顏的書房之前。


    傅顏一向不限製花解語在府邸中的自由,之前花解語無聊之時,自然已把傅府邸轉了大半。此時看到此門,自然知曉此處是傅顏書房。


    花解語立於傅顏書房之前,她眼中一絲不可置信,連她自己不明白怎就走到此處。行了幾步,又勘勘停了腳步,看著眼前之門。良久似認命般輕歎一聲,舉手就要敲門,就見眼前之門,竟然就開了。


    一身白衣的傅顏毫無預警地突然出現在她的眼前,似很意外看到她在門外一般,傅顏怔了怔,突然笑道:“夜深露重,怎會在此處?”


    說著,幫花解語提了燈籠,將她請入書房之中。


    花解語之前雖在傅顏府邸無聊的四處閑逛過,但是到底臉皮厚度不夠,作為極為隱私的書房與臥房,花解語到底也沒敢往裏擅闖。


    此時,見傅顏毫不忌諱拉了她進書房,不知為何花解語心情突然就有一絲欣喜。


    花解語被傅顏帶入書房,這才發現傅顏書房似他人一般,清韻雅致間卻透著一股大氣。


    花解語被傅顏隨意按在一張書案前圈椅中坐好,又轉身替她斟了茶。花解語隨意打量著傅顏的書房,見傅顏將所斟之茶遞於她的麵前,花解語到也不客氣,自是接了過來。眼見,傅顏又自斟了一杯茶水,想要自飲之時。卻突然被花解語半路截了下來。


    “你未用藥吧?”花解語一向冷冰冰地話語中,竟難得讓人聽出幾絲氣憤之意。


    傅顏似有些尷尬一般微怔,但轉瞬即迴神,就見他挑眉笑道:“這又是從何說起?”


    花解語臉上有了表情,似有些氣憤傅顏的無賴。於是,重重放下手之杯道:“你若喝過藥湯,怎會還在喝這濃茶?”


    傅顏似很無奈般歎道:“我原是準備……”


    “我不喜看你如此。”


    傅顏還未說完,就被花解語突然出聲打斷。說完,花解語更是突然起身,頭低著快速向往外行去。行至傅顏身前,突然被傅顏一把拉住。


    花解語此時麵無表情,心中卻羞赧不已,因而也不敢抬頭。


    傅顏輕輕歎道:“我一定按時用藥。”


    花解語依舊麵無表情,很想冷冷的、理直氣壯的迴向傅顏,此事與她無關,請他自便即可。卻終究不知為何,竟沒有辦法言語,最後隻是低頭一聲歎息。


    “你就當我沒來過。”


    “嗬……”


    一時月夜寂靜,本是冷清、淡漠的二人,卻因突至關懷而變得有些迷茫。


    花解語在監督完傅顏用藥後,才被傅顏送了小院之中,兩人再次一路無言,卻感覺異常和諧。花解語迴院後,這一夜竟睡得分外的好。


    花解也知道傅顏是個多病的身子,但她猜想自己看著其將要喝完,應該沒有大礙。


    但令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傅顏這一場風寒竟讓他纏綿病榻半月之久。


    那夜,在送完花解語迴院後,也不知怎的,傅顏的風寒之症竟是突然嚴重。迴房後就開始臥床不起,花解語當夜睡得極沉,加之傅顏特意叮囑,花解語知道後,竟然已經到了宋裴欲上門探病之時。


    花解語得知此事自是心驚,心驚到甚至顧不上宋裴,就匆匆趕迴了府中。


    等花解語再次見到傅顏時,他正在床上熟睡,不過卻是眉目輕皺,想來剛剛花解語不顧門外侍從阻止,硬要闖進而引起的喧嘩之聲吵到了他。


    花解語好不容易從侍從阻攔中,闖進了傅顏的臥房。匆匆進來了一看,卻見傅顏似乎又更為憔悴,比之從前又消瘦不少。


    花解語看著臥於床榻上的傅顏,似有一種感覺,他會隨時不見一般。這一刻,花解語沒法哄騙自己,對傅顏她是依賴。想來,連花解語自己未知,不知在何時,她對傅顏的早已超越友朋、知己,這樣的感情界線。花解語想,或者她是心悅於他的……


    “好端端的人,說病就病了,你也是個沒勁的。”


    花解語伸手在傅顏麵前晃了晃,見他當真熟睡沒有反應,又忍不住一聲歎息。


    “必然又為太子操勞,沒有照顧身子。”忖了村,又有些不忿道:“不過你也是活該,日後榮寵無限,眼下也的確該犧牲點什麽……但這樣拚命,會不會太過了?”


    花解語自言自語片刻,低頭看著更為清俊的臉龐,手伸了伸,想向傅顏的臉龐撫去,卻發現傅顏緊閉的雙眼處,濃密的睫毛似微微動了動,嚇得花解語連忙縮迴了手。


    “醒了?”


    床榻上人卻再沒有半分反應。


    恰好門外傳來管家與宋裴之聲,花解語連忙調整了神色,舉步向外離去。途中,正遇宋裴時,花解語將頭低下,隨意敷衍了宋裴兩句,原打算匆匆離去,誰料宋裴扇子一橫,直接攔住了花解語去路。


    “你也來看傅兄?”


    “自然。”


    老管家在一邊含笑:“這幾日易公子對我家少爺很是上心呢。”


    宋裴翹了翹眉梢,忽而湊近花解語:“那是不是我病了?你也會如此上心?”


    花解語一把將宋飛推開:“等你重病臥榻時,我再告訴你答案。”


    宋裴連忙呸呸兩聲,以合攏的折扇拍了拍自己胸膛:“小爺我永遠不會臥榻,你死了這條心吧。”


    花解語忍俊不禁,稱自己的確有事要先走一步,好說歹說,這才避開宋裴一劫。


    而管家剛見花解語自屋內而出,自是以為傅顏醒著。於是,就領了宋裴進屋。宋裴進去,看著似乎還在睡著的傅顏,眼神突然暗了暗。


    “那家夥和這睡著的家夥,傻傻坐著?”


    管家不好答話,宋裴眼底卻是若有所思。


    太傅府這邊,花解語正在為傅顏擔憂神傷,而宮內的花攏蕊也在煩心不已。


    自皇後從新掌權之後,花攏蕊因此前行事與此後所為,自是惹了秦帝不滿。加之五皇子花宴,不知為何竟在幾天前,也被秦帝重新注重起來。不但恩赦重新出入朝堂,更是比之從前聖寵更盛。


    如此花攏蕊自是著惱,可卻也沒無法,她甚至聽得傳言,說是秦帝近來常提起清修中的花解語,眾人皆傳花解語想是離迴宮不遠了。


    花攏蕊得此傳言,自是無法忍受。於是,照例打罵一番宮人侍從後,就深覺自己再不可如此下去,必要想個法子,重獲秦帝聖心為好。


    可現下,皇後處讓花攏蕊修身養性,不宜過於張揚。因而,自是不會幫襯花攏蕊。於是,花攏蕊思來想去之間,竟想到久未有信的百裏離。


    花攏蕊近來久不與百裏離聯係,一時想到百裏離之前對於自己的百般讚賞,又想百裏離眼中赤祼祼的愛慕。花攏蕊一時就覺得找到一個可與之相商之人。


    大約憋悶太久,花攏蕊一時也顧不得其他,就幹脆寫了一封手書,暗中著手送與百裏離。


    百裏離近來過得算是平靜,每日辦差、理事,正努力向頂頭上司展示自己之才。聽到皇後重新崛起,他自是高興不已。作為一個後黨中人,對於皇後能夠複起,百裏離更是自覺選對了路,如此就覺自己遠大前程想來也不遠已。


    所以接到花攏蕊之信時,心下自是更為得意。百裏離現今與後黨之間的聯係,全憑與花攏蕊之間的那絲曖昧。所以,對於花攏蕊,百裏離自是看重。於是,接了信後,百裏離尋了一無人之地,就匆匆讀了起來。


    隻是讀完信後,花攏蕊所願卻讓百裏離覺得有些棘手。


    畢竟秦帝素來疑心之重,想要重獲聖心,最佳之法無疑是皇後所言的以靜製動,待流言淡下之後,再行謀事。


    可現下明顯花攏蕊心急如焚,一聽花解語欲迴宮之言,那還顧得了許多。因而自是不肯再等。而且,難得花攏蕊正經與他相商一事,若是他不拿幾分本事來,想來這位囂張跋扈的嫡長公主,日後眼裏也再沒他百裏離此人。


    百裏離思索之此,想了想就有了主意。其實,百裏離一直都想要擁有一番自身的勢力。此時,無疑是個機會,如若利用得利。日後他百裏離必不會再受人控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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