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可知此夢何解?”花解語末了輕聲問到。


    “阿彌陀佛……”逐雲道聲佛號正要說話間,卻被花解語打斷:“大師,今日辨禪與天下佛學之士共論佛法,想來必是盛會。隻是,天下之士來自各國,從大武朝起,這天下分裂之後,曆經兩三百年間,各國早已形成各自民風。像我秦國自是以禮佛尊儒為主,然而有的諸侯之國,卻早已變得民風蠻橫、嗔恚心極重。俗語曰,佛度有緣人。以易染愚見,此番大師若遇此種之人,想必佛法也未必能一瞬之中即能感化他們,若真是起了爭執,大師不若退卻半步避其鋒芒為佳。”


    說完,花解語也不看逐雲,隻是拾了自斟了一杯茶,自對著這院中之自飲起來。


    逐雲在花解語說到有國民風蠻橫之時,早已住了數珠念佛。他雙眸澄澈靜靜看向花解語。良久,他歎息道:“是小僧愚鈍了,多謝易施主提醒。”又是道了一聲佛號,起身告辭離去。


    花解語到是未再說甚,隻是拾筷用起早已有些涼的早膳來。隻是剛剛拾了筷,還不來及用就聽一聲溫潤之音響起:“我傅府上雖不是富甲天下,可也不至用涼羹待客。”


    花解語看著從一處走出的傅顏,隻見他話音剛落。本是寂靜院中,突然就湧出二、三之人,迅速收了桌上一堆碗碟。


    花解語也不管那些人如何動作,隻是靜靜地看向傅顏,眼中時不時閃過複雜之色。


    現下她已是點了逐雲,逐雲似也懂了。隻是花解語明了隻做到此自是不夠。


    花解語心下自是明白,傅顏才是此事主因,想要讓逐雲徹底逃脫此次斷臂之劫,想來還需傅顏出手才可。


    不過她終究還需向傅顏解釋一二才可。


    花解語一時矛盾之極,自是不欲語言引傅顏此番注意,隻是一人坐於花架之下,糾結心事。傅顏也似不在意一般,隻是緩緩走近花解語,尋了她旁邊之坐緩身下坐。於是,二人一時無言,都欣賞起這晨間之景而來。


    傅顏府邸仆從顯然訓練有素,不過一刻鍾就送來一堆熱騰騰的膳食,隻是此次明顯多出先次一倍有餘。花解語見那堆盤碟,微愣了愣看向傅顏,到底沒有言語。也不管傅顏如何,隻見碗碟擺放齊整,就拾箸夾了一塊新出爐的奶油金絲卷,就用起膳來。一旁鶯兒見狀,連忙拾了空碗替她勺了一碗蓮子粥,置於她手邊之處。


    花解語拾起白瓷綠蓮的湯勺,勺起送到嘴中,一時蓮子清甜的氣息就充滿了味蕾。甜甜的金絲卷,加之爽口甘甜的蓮子粥讓花解語瞬時心情鬱悶之氣散去不去。似連她自己也未發覺一般,一向冷清的神色之間竟是嘴角微勾,顯露也她突然不錯的心情。


    傅顏隻是有些好笑地看花解語之舉,隻覺眼前這小妮是越來越不把他當外人。


    男女七歲不同席,她到全然完忘記一般。一時不知為何,傅顏突然也覺得心情甚好,連花解語未將與逐雲所談之事告知於他之心,都似乎變得不很重要。


    兩人就這樣無言用完早膳,漸漸地天色也愈來愈亮,四周鳥鳴聲起。花解語用完膳食,一旁鶯兒連忙遞來淨手之熱帕,花解語接過隻是心不在蔫般隨意在手上擦了擦,也不看向傅顏,隻語氣輕諷道:“百涼太傅日裏萬機,朝政大事自是甚忙。隻是,凡事皆在意外,人力未可及也有之。太傅智慧卓然,想來自是連意外之事,也皆在爾之掌中吧。”


    傅顏含笑看她,也不接話。


    花解語繼續道:“就像這桌早膳皆是我喜食之物,想來傅太傅也下了不少功夫。”


    傅顏這才翹了翹眉梢:“有話不妨直說。”


    “我隻想說過凡事皆有意外,這些膳食早已不是我心儀之物了。”


    說完,竟是隨意拋下手中之帕,頭也未迴地走了。


    花解語此行之速極快,看似著惱一般。一旁鶯兒見花解語之前食之甚歡,卻突然說是厭了此物。鶯兒一時隻覺突地摸不著花解語之思,見花解語負氣離去隻得向傅顏行一禮,就匆匆追去。


    傅顏眼見花解語發火,惱怒一般離去。傅顏也未曾有何反應,隻是繼續捧著手中清甘味正的蓮子粥,用小勺勺起送入口中,一股甘甜之氣散開。


    傅顏心情甚好,一時隻覺蓮子有清熱降燥之功效,火氣如此之大用於降火最好不過。一時又想起花解語先前用餐之態,隻覺得她越發學得口不對心。


    於是一揮手,一道黑影出現他身邊,迅速將花解語與逐雲之話敘述一遍。轉眼又不見了蹤影,傅顏嘴邊噙笑,自言自語道:“意外嗎?”


    傅顏放下手中之碗,輕輕撫著手中印記。突然,展顏一笑看似隨意自言道:“今日,原定之計不變,多加一路人避了眾人,從另條路線前去禪會。”


    “是。”


    空中飄來一道冷冽的聲音,傅顏自是起身離了花架,前去準備上朝事宜。


    花解語自賭氣般離了傅顏,迴到所居之院後,就坐於一處發起愣來。鶯兒匆匆追上花解語腳步跟了迴來,一路上自上小心翼翼看著花解語臉色,不時一副欲言又止之態。花解語見鶯兒如此,不覺有些好笑,於是安慰道:“我沒事。”


    鶯兒見花解語說話,嚅嚅了唇,似有些委屈般道:“公子,何時換了口味,鶯兒竟未覺,害公子用膳不悅,鶯兒該罰。”


    花解語看鶯兒如此,隻是輕歎了一口氣,向鶯兒招了招手。


    鶯兒隨即跑了過來,花解語拍拍鶯兒之手道:“傻鶯兒,人雲,江山易改,稟性難移。人之習性那會如此容易改變。”


    “那?公子還……”鶯兒瞪大了雙眼。


    “我不剛才就言道嗎?”花解語淡笑道:“凡事皆有意外,而我隻是意外地,今日有些變了口味而已。”


    花解語悠悠歎道,她暗中提點傅顏,想來以傅顏之智並也猜出。


    何況此刻正在他的府邸,她與逐雲所談之言想來他若想也能知之甚詳。如此,何愁傅顏不知她話中深意。


    隻是如若成真,想來此次之後她於傅顏心中必會存疑。可,她終究無法看著逐雲就此失去一臂……


    花解語思緒紛雜一時又覺有些困頓,隨到小室內的美人榻上歪了起來,囑咐等宋裴來時,再喚醒她來。


    宋裴來時已是卯時,此時傅顏自是早已前去上朝。而花解語原因先前與宋裴約好之故,於是就歪在榻上養神等候。


    宋裴來就見花解語歪於美人榻中,一襲青色書生長衫到襯她越發眉眼清冷。頭上已束冠,是以她不能伏於榻上,隻好以手支頤,輕輕閉著雙眼。


    宋裴來得突然,又有心捉弄於花解語。自是用了點精妙武步進了屋,待鶯兒發覺想要喚醒花解語之時,宋裴已在花解語榻前看了許久。看得花解語都睜了雙眸,這才迴了神。


    “啪”宋裴搖開折扇,笑地桃眼閃爍,那雙眼睛生生似在勾人一般:“易兄到是好興致,就著這窗外如畫風景,如此入眠,到有另一番情趣。”


    “怎及宋兄。”花解語補了個眠,自覺心情都好了起來,也隨意拱了拱手,語帶調侃。


    難得花解語展顏一笑,自是看得宋裴又驚了眼。


    此時宋裴對花解語又升那股你怪異之極的熟悉感,可又不得分解。


    宋裴收了疑惑,一邊與花解語互相打趣,一邊不時催促花解語。很快,花解語收拾妥當,自然與宋裴一起去了辯禪大會。


    佛誕之日的辨禪大會,舉行之地為京都西華門前廣場之上。


    西華門廣場之上,原本就是用於萬民慶典之時,民眾歡唿與皇族同樂之地。故而廣場建設之大,乃秦國罕見。


    花解語與宋裴到時,這廣場之上早已掛滿經幡,風一吹過帶動經幡,經幡佛經閃爍,一時讓人不由升起崇敬之感。花解語見四周搭有二排並列之高台,高台之上立有蒲團擺放。兩排高台盡頭,也是一座高台,那座高台此時顯而為主所用,此時逐雲早已上了那高台之上,盤坐誦經。


    秦國推崇佛教,加之皇室刻意引導,信佛之人自然極多。因而,每年辯禪大會所來之人,比之百花正會所來之人,也隻多不少。


    畢竟百花正會到底隻有文人墨客可以參與,而佛法講究眾生平等,自是有了不少平民百姓也可參與其中。


    是以每年佛誕之辯禪大會比之百花正會也絲毫不遜於色。陸續有一些民眾紛紛紛前來,快辰時之際,場外走入幾眾成熟身影。


    花解語站一處眼盯了一盯,眯了眯。看那裝束,那是梁國之人。那男子身材高大碩,頭戴披肩帽,身著棕色暗紋服飾。梁國皇族本是遊牧民族出生,因而喜著披肩帽,著長皮袍。那男子此下正是此等裝束,想來必是梁國皇子無疑。


    花解語思及此,警惕之心正起。一旁宋裴卻突兀一笑:“易兄又有何發現,不若與小弟分享一下。”


    突聞宋裴之言,花解語才覺剛她竟是忘了宋裴此人。花解語眼中劃過一道暗光,如若宋裴加入想來可讓逐雲安全無虞。


    思及此,花解語就指了那梁國皇子道:“宋兄,你看此人武功如何?”


    “尚可。”宋裴笑搖了搖扇。


    花解語一臉真誠望向宋裴:“宋兄,你可信觀相之術?”


    “噢?易兄還會這等奇術。”宋裴有些訝然看向花解語。


    “嗯,”花解語煞有見識的點點頭道:“我自幼同一雲遊高人習得一種觀相之術,雖然不似師父一般可斷人生死、富貴。我可觀人一性格、習性,也是十拿九穩之事。”


    花解語指了指那梁國皇子,又歎道:“剛我觀見梁國皇子入場,其氣勢雖貴,隱隱透著殺氣……想來今日此處可見血光啊。”


    “噢,我到不知那梁國皇子有何能耐,能在我大秦之土上撒野。”宋裴依舊平淡說起此語,但那話中之意卻讓人未敢小覷。


    花解語要得就是挑起宋裴的爭鬥之心,其餘自然水到渠成。見宋裴如此,花解語自是不再言語,看向高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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