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突然起身,猙獰的麵孔,血紅的眼睛,就仿佛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一般。楊冰本就是鬼修,也見到過不少死於非命的厲鬼模樣,所以對林楓的外表的可怕模樣並不在意,隻是對於林楓突如其來的異樣感到驚慌。


    然而坐在一旁的普通人民群眾卻不這麽想。


    麵館裏生意不算差,也不算好,不是飯點,也依舊有三三兩兩的人在一旁坐著,或者等著,或者吃著。可歸根結底,吃飯的時候,人的狀態一般都挺放鬆。忽然在旁邊暴起這麽一位唿天喊地,想要喊打喊殺的“爺”任誰爺都得多看兩眼。結果這旁邊吃麵群眾不看還好,仔細一看,嗬!這倆大紅眼珠子,這兇狠勁兒,真跟見了鬼似的!


    旁人,有些人坐離林楓近的,倒是躲開了,可麵館裏頭,卻沒什麽人往外跑。茶餘飯後,別說遇到這種“奇觀”,就算遇上了個吵架的事情,那都算是新鮮事了,接著看戲,正好消化消化胃裏的食!


    結果林楓,提著筷子,便朝著其中一個看熱鬧的撲了過去。


    這一刻,林楓殺心四起,心魔纏身!


    心魔纏身,就是放到整個修真界,那也是不可忽視的重大問題。根據龍紋組的不完統計,每百年由於修煉不小心走火入魔而幹預凡間,罔殺無辜所造成的孽因惡果,可要比某些邪修故意害人性命以提升自己修為的人數還要多。


    不過這也沒什麽辦法,執念,惡念,心念,說的白了隻是個念想。它跟靈力不同,看不見,摸不著,別人也說不得。非得是自己悟到了,才行。


    舉個簡單的例子,假如一個人靈力不穩,修行的過程中,哪條經脈走錯了,出了岔子,隻要找一個修為更深厚,修行經驗更加老道的人,便能壓製住這人的靈力經脈,引導他梳理經絡。可是假如這個人想法上出了岔子,念想上出了問題,便難辦了。換句話說,同為修真者,誰的想法能比別人更高貴?更合乎大道?


    況且自己的心念出了問題,自己是不會知道的。當年剿滅萬魔宗,原萬魔宗毀於一旦,形成一個巨大的深坑,數十萬陰魂在此聚集,怨氣戾氣冤氣凝聚不散,有如地獄一般。


    當時就曾有一位修為深厚的老和尚自願為此數十萬陰魂超度。這位老和尚執意孤身一人,以身試險,而且臨去的時候,曾經留下話來,若不慎心生邪念,便自絕與深坑之中,絕不出世危害人間。


    然而他的弟子卻問了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佛法精深的老和尚沒有迴答上來。第二天,原本決意孤身一人的老和尚便帶著那個弟子,二人雙雙步入魔坑。


    “假如你糊塗了,你怎麽知道自己糊塗了沒有?”


    賈金江“媚笑”著看向鄭南宇,半開玩笑的說道:“鄭大哥,哥幾個都知道你的蟲子死了,可別裝糊塗哇。當初你可是說的明白,誰的蟲子死了,便要提頭來見。可究竟是誰的頭,總得給咱幾個一個說法吧?”


    鄭南宇聽出了賈金江的話裏有話。誰的頭?天蟬院?還是他鄭南宇?


    他也不多做解釋,從懷中掏出個小玉葫蘆。那小玉葫蘆瓶身是白的,看上去溫潤光亮,鄭南宇打開蓋子,從中放出兩道有些淡薄的虛影。


    是人魂魄。


    鄭南宇漠然道:“那天出門辦事,碰巧給我遇上的。人頭我閑髒,便沒帶迴來。隻捉了那兩道魂魄,以便詢問些話。”


    “鄭大哥好手段!”賈金江輕撫臂膀,讚道:“我看這兩人,肉身修為當已然入了魂魄境,在天蟬院中肯定分量不低。鄭大哥能打殺二人之後不損其魂,拘押在此,實屬不易!”


    何天元一旁微微頷首:“事不宜遲,咱們趕快開始吧。”


    魂魄被拘,在這幾位大佬的手裏頭,就跟沒有秘密一般。修真界之中,觀魂視魄的法術並不少見,更何況與蠱打交道的人,折磨人的方式便更加層出不窮。


    然而,還沒等這幾人施展“手段”,一旁的賈金童忽然一聲嬌喝,一道金光閃過。其餘三人心中一驚,再看那兩個魂魄,便早已經魂飛魄散,消散於天地之間了!


    事情出現的太快,其餘幾人便是想阻止也來不及。一時之間,三人齊齊看向賈金童,並且不動聲色的與賈金童拉開了些距離,滿是戒備。


    氣氛甚是詭異。這三人似乎是在等賈金童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千蠱教,探聽情報,自有觀蠱堂教眾,何須如此卑鄙陰險的手段?天蟬院與我千蠱教勢不兩立,留他二人魂魄於世間,我嫌惡心!”


    賈金童麵色潮紅,聲色俱厲。然而話說出口,卻沒一點說服力。


    這麽急著殺人,滅人魂魄,便是個普通教眾,也能看得明白了!


    殺人,是要滅口的!


    賈金江開口冷冷笑道:“真是我的好妹妹,這麽蹩腳的借口,騙誰呢?”


    話音一落,便是一道金光打出。鄭南宇與何天元看得真切,那道金光不是別的,正是賈金江的本命蠱蟲!那蟲閃著金光,金翅金甲,蟲身卻是翠綠色,以極快的速度,飛掠向賈金童而去!


    賈金童見勢不妙,看到那蠱蟲撲殺過來,也不硬接。她似乎已經明白自己的處境,並不糾纏,而是周身忽然放出一道刺目的光澤。緊接著,空曠的議事大廳響起一陣尖銳刺耳的噪音。噪聲震動神魂,直叫人意念不得集中。


    有了這兩道法術的幹擾之下,賈金童身形迅速後撤。然而待她運起遁術,剛想要逃之夭夭,卻不想這大廳的一方小天地,早就被何天元鎖定了,化作了一方大牢籠,哪裏還能直接遁走?!


    隻能以身法硬闖出去了!賈金童打定主意,腳下猛然一蹬,向門口飛掠而去。


    十米,五米……賈金童距離出口越來越近,忽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鄭南宇就站在她身旁,扳了扳手指,活動了一下脖子。他冷冷的看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賈金童,沉聲喝道:“來人,壓下去。”


    ……


    “我這剛開了個小會。說吧,什麽事兒?電話一個一個打,跟催命似的。”從大廳出來,賈金江拿著手機,朝著電話裏頭埋怨著,身子扭的跟水蛇一般。


    然而他似乎是聽到了什麽消息,原本的不耐煩消失一空,轉而興趣大增:“哦?你們確定是檀香和南宇找過的那個小子嗎?他現在怎麽樣了,傷了凡人沒有?哦,讓你們給摁住了?好好好,馬上給我送過來。他身邊還有個女鬼?一塊帶過來!注意,一定躲著點街上的霧!我讓小李他們去接應你。記住!務必保證他的安!明白嗎?”


    他撇過頭,看見還未走遠的鄭南宇,便趕忙低聲向電話裏道了一句:我這還有些事。便急匆匆掛掉電話。


    賈金江身形一閃而逝,來到鄭南宇身邊。


    “這是我的驚蟲。”他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鄭南宇:“給你。”


    鄭南宇看了他一眼,問道:“你覺得,這東西還有必要麽?”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賈金江笑著收起盒子,認同的點點頭:“倒是。”


    兩人一陣沉默,卻也不動用遁術離開,就那麽以凡人的步伐在走廊裏走著。


    不緊不慢,不慌不忙。


    越是事態緊急,便越要心有靜氣。兩人似乎有所默契,誰也不肯率先開口。


    良久,賈金江站定在原地。鄭南宇迴頭看著他,發現他臉上的笑容有些深意。


    “我的盒子,當然沒什麽必要給你了。可你的盒子……”


    鄭南宇點點頭,悶聲說:“我知道。”


    四人之中,留有叛徒。賈金童自曝身份,表麵上,內鬼的身份幾乎已經坐實。然而這事情過後,賈金江卻依然拿出驚蟲,做那原本查找內鬼而采取的互相監視之舉。這說明隻了一件事情。


    賈金江心中覺得,內鬼,並不是賈金童。


    鄭南宇明白。這個看似四肢發達的漢子,頭腦可並不簡單。


    最開始的時候,賈金江對於鄭南宇的疑心最重,所以驚蟲放在他身上。然而現如今,在賈金江問出那句話的時候,鄭南宇也開口問了一個看似簡單的問題。


    “你覺得,這東西還有必要麽?”


    不止是在問他賈金江,覺得那賈金童是否真的是那個內鬼。更是在問,你若覺得內鬼不是賈金童,那麽在你賈金江看來,那內鬼究竟是誰?


    所以二人一直無話。既是試探對方,也是更加以印證心中所想。


    賈金童暴露的太明顯了,心念明顯不定,仔細想來,便能知道其中的貓膩。這一點,了解她的賈金江,還有接觸過她的鄭南宇其實都隱隱察覺到了。


    心念,玄之又玄。堅則萬事處變不驚,動則極易受到影響。


    萬千的殺念,在心關崩潰的那一瞬間,也隻不過是因為小小的一碗牛肉麵!


    然而這二人之所以沒有當時戳穿真相,便是基於多年亦敵亦友的默契。同是千蠱教中堂主,他們對於彼此的了解,不亞於他們對自己的了解。


    賈金江不是,他鄭南宇不是,假如賈金童當真不是,這四個人裏頭,便隻剩下一個人了。


    何天元。


    也就是當初,鄭南宇驚蟲的攜帶之人。


    所以有了賈金江最後的那句話。


    “我的盒子,當然沒必要給你了。但你的盒子……”


    鄭南宇的盒子。


    盯著的便是何天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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