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瀚海關百餘騎策馬而出。從軍之中,還有一輛馬車。馬修遠裹著毛毯,日未升,瀚海關的溫度依舊低得可怕。


    才睡了兩個時辰的馬修遠,與自家娘親、大哥告別之後,便出關尋覓黃泉魔猴的蹤跡去了。


    時至端陽節,乃是一年之中陽氣最盛的時候,這個時候魔宗之人都是晝伏夜出,所以黃千山才會爽快答應馬修遠,幫他護道,不然給他一千個膽子,也不敢如此大搖大擺地出關。


    馬修遠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簾子一撩,問道:“到哪了?”


    蕭遠山帶著鐵盔,用布簾遮著雙耳,活像一隻肥頭大耳的豬。這樣的風沙之地,不得不將自己裹得嚴實一些。聽到馬修遠的話,一邊的黃千山轉過身子,道:“迴世子的話,前邊的雄鷹嶺就是古楊道的位置。”


    “恩,繼續前行。”這裏離真正的沙海還較遠,魔宗之人未有觸及,馬修遠也沒察覺到任何魔人的氣息。


    隔著簾子,馬修遠問道:“黃校尉,你知不知道我爹三日前去古楊道伏擊魔人一事?”


    “知道。不過除了伏魔營的人之外,原本駐守瀚海關的營衛以及後來陸續從廣陵調過來的營衛都不知曉這次行動。”


    “為何我爹要親自領兵前往?”這樣的伏擊,照理說身為一方主將,親自帶領是很不明智的行為。


    “這問題……卑職也不是很清楚。”


    蕭遠山接過話,道:“世子可能不知道王爺的行軍風格。隻要是王爺在中帳,每戰必上,這也是這麽多弟兄願意跟著王爺混的原因吧。”


    馬修遠將身上的毛毯挪開。瀚海關的朝陽一出,那就是驕陽似乎,馬上就會感覺到炎熱的氣息。一行人緩緩前行,雄鷹嶺胡楊密集,一條羊腸小道,如同山嶺之間的溝壑。進入古楊道之後,馬修遠從車內出來,伸了個懶腰,道:“這裏就是了嗎?”


    山嶺較陡,遮天蔽日,入了古道之後,那股子燥熱也減緩了不少。馬修遠瞅了瞅一邊裸露的山石,問道:“這是漢白石沒錯吧?”


    黃千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對於這個修佛的小世子,他摸不清什麽路數,也不敢貿然拒絕,便道:“沒有錯。”


    “挺好。黃校尉,帶上你的人,給我挖石頭,挑大的挖。”馬修遠掃了眼這一個個修為深厚的左營高手,有些突兀地說道。


    “啊?”


    身後的蕭遠山和黃千山目瞪口呆,不是說好過來尋找魔猴蹤跡,怎麽就變成挖石頭了?不光這兩人驚了個呆,身後聽到馬修遠下令的左營之人都眼皮一跳,以為在這個小世子手上得到重用,結果跟過來還是做苦力,而且還是更苦的苦力,這還何處訴苦去。


    所以,一向惟命是從的左營之中,也出現了質疑的聲音。


    “世子,我等追隨王爺,不是給您來當苦力的!”


    馬修遠側目望過去,問道:“誰若是不願意,脫下身上的盔甲,立馬可以迴去。你們追隨廣陵王,身為伏魔營一員,就應該無條件服從!黃校尉,有什麽疑議嗎?”


    “沒……沒有。”黃千山看到馬修遠那攝人的目光,恍惚之前似乎見到了廣陵王的神韻,咽了口口水,不敢說什麽。挖石頭就挖石頭吧,反正挖石頭不會有什麽罪過,還是安穩點的好。


    馬修遠迴到車內,緩緩道:“蕭遠山,帶上你的人馬,繼續朝目標前行。”


    “是!”


    留下一大隊挖石頭的左營,馬車在十幾個親衛營的心腹護送下,朝古楊道的深處行進而去。


    “黃老哥,這世子什麽意思?這還拿咱們當人麽?”


    黃千山也一肚子火正愁沒處發泄呢,這人就撞槍口上來了,“這個月的軍餉少你了?”


    “沒有。”


    “你小子拿著苦力十倍的軍餉,挖石頭虧待你了?”


    “……”


    黃千山看著遠去的馬車,喃喃道:“他蕭遠山這輩子踩什麽狗|屎了,跟了這麽個主兒。真他|娘的憋屈。”他們左營,貌似從一開始建立以來,就是廣陵王用來平衡伏魔營江湖勢力的一支力量,他老黃說是伏魔營的三把手,倒頭來不過就是王爺的一杆旗罷了。


    “看什麽看!還不趕緊挖石頭!”


    ……


    ……


    馬修遠拿著一張地圖,估摸著位置,見到古道出現了一大片焦黑,應該就是昨日自家老爹出事的地方,便道:“老蕭,停這裏吧。”


    蕭遠山一勒馬,朝四周張望了一番,道:“你,你,你,還有你,上山探查一番,一有風吹草動,立即稟報。”


    老蕭好歹也是親衛營的一把手,雖然實力平平,可能也就和瘌頭和尚差不多的水準,難有黃千山的實力,但是粗中有細的性格以及山匪的出身,深得廣陵王器重。從一個賊,成了一個兵,痞氣雖然重了點,但至少反水的可能小上不少。


    這一點,馬修遠明白個中原因。他老爹也是山匪出身……


    “小世子,咱們下一步怎麽做?”


    “東南七十步的位置,派人去看看有沒有新土的痕跡。”


    老蕭肥手一揮,親衛營一個心腹立馬跑過去查看。


    “世子,蕭頭,有新土的痕跡。”


    蕭遠山眉頭一挑,道:“抄家夥,給我挖。”


    馬修遠跳下馬車,朝一邊焦黑的胡楊走去。他從樹幹上抓下一塊有些烏黑的木炭,湊近聞了聞。


    “世子,有什麽問題嗎?”


    蕭遠山自從出關後,便寸步不離馬修遠,生怕出了差池。


    馬修遠手中的灰燼落地,呢喃自語道:“是有魔氣的波動,不過這之後似乎還有一場大火。”對於魔氣,除非是像當初那混入王府之人,刻意隱匿,不然修佛之人對這魔氣最為敏感。


    “要不要把黃千山喊來,多派些人手在四周搜一搜?”


    馬修遠撣了撣手,“不必了。來也沒多大用。”


    “小世子,您是不是懷疑這內鬼就在伏魔營?”


    “右營勢力錯綜複雜,千幻門精銳滅盡,極有可能是裘昊的死對頭做的,但是也不排除左營之中有魔宗之人藏匿,這樣的話是最危險的。當然,如果是千幻門趁機動手,欲謀反,結果兩敗俱傷之際,正好碰上了魔宗之人,這已經算是最好的預想了。”


    馬修遠盯著新土漸漸拋開,用旁人,即便是蕭遠山都聽不到的啞語,自問道:“隻不過真的有這麽巧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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