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君寶道:“原來如此,沒有船就到不了那島上,怪不得西海飄葉島之名少有聽聞。”


    何足道說道:“飄葉島固然極少人知曉,但西海飄葉派卻是大大地有名。十年前甘南道上悍匪崛起,當時西北有五家鼎盛的鏢局,號稱西北五馬,就連西北五馬都於那些悍匪無可奈何。後來西北五馬備下重金去請西海飄葉派的人來,才算肅清了甘南道上的悍匪。”


    碎金銅人又斜斜地挑起眼簾,不屑地說道:“殺幾個悍匪也能名聲大震麽?”


    何足道說道:“那些個悍匪可不是普通的悍匪,西北五馬聯合保鏢,還從中原請來了無數的好手,都奈何那些悍匪不得。連江湖上急公好義的鐵膽無敵走天下的虎翼道人都袖手無策。”


    碎金銅人又輕蔑地“哼”了一聲。


    何足道又道:“在西海邊陲,飄葉派可是與西域少林派其名的門派。肅清悍匪固然算不得什麽大手筆,隻不過,飄葉派分文沒取西北五馬的重金厚禮,而且也僅僅是派出了一個年僅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而已。”


    一個年僅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就能肅清稱霸甘南道多年的悍匪,這倒有點意思了。碎金銅人灌了一大口酒,又眯起了眼睛。


    張君寶道:“想來這飄葉派也有不俗之處,卻不知飄葉派所在何處?”


    何足道搖了搖頭,說道:“都傳聞說是飄葉派就在西海的飄葉島上,可從來也沒有人見過那座島,此後西北五馬也三緘其口,世人更是無從知曉。飄葉派越是如此神秘,世人反而多了一重敬畏,以至於後來便有人傳說飄葉派當年剿滅甘南悍匪那個小姑娘竟然是飄葉島上的一個侍女,還說那個侍女出入西海的時候不用坐船,隨身攜帶一把樹葉,丟出去一片樹葉能迎風飛出十餘丈,然後人再踏足在那片樹葉上麵,接著再丟出去一片樹葉,如此便可踏波而來。”


    一片樹葉豈能載人?這傳說多半是假的。可張君寶知道,軒轅熊既然說他在西海飄葉島,這一定不會有假。想來飄葉派跟飄葉島一定有著莫名的幹係,可這卷《飄葉集》倒地蘊藏了什麽秘密,卻無從可知了。


    何足道突然吸了一下鼻子,說道:“原來蘇門山的客人是吐蕃來的,那一定是吐蕃的高僧了。”


    張君寶一愣,說道:“難道何居士懂得占卜之法麽?”


    何足道哈哈大笑,說道:“我可不懂得什麽占卜之法,我是聞到了,用鼻子聞到了。”


    張君寶道:“何居士能聞到客人從哪裏來?還能聞到來人是誰?”


    何足道搖了搖頭,說道:“說出來你或許不信,我久在雪山之巔練功,那裏除了雪便空無一物。久而久之,我這鼻子便愈發靈敏了。能聞到二三裏地遠的雪蓮,能嗅到百丈之外的雪雞。適才,我便聞到一種香味,這種香味在蘇門山是沒有的,乃是吐蕃的一種香料,叫做番紅花。”


    碎金銅人不知何時也醒了,也在使勁地嗅著鼻子,說道:“自前朝就有番紅花進貢中土,區區番紅味道,焉能說辭?”喝酒吃肉的銅人和尚竟然也是個靈鼻子。張君寶也覺得碎金銅人所言有理,豈能因為一縷番紅花的香味,就能斷定來人是個番僧呢?


    何足道說道:“此番紅花非彼番紅花,此番紅乃是鮮花。”


    碎金銅人又使勁地吸了吸鼻子,顯然他也不確定他嗅到的香味是否就是番紅花的香味。


    經何足道這麽一說,張君寶也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這股香味若有若無,若無人提醒,當難分辨。陡然間這股香味突然濃鬱了起來,就像近在遲隻。何足道和碎金銅人的表情突然凝重起來,因為伴隨著這一縷香味還有一陣風聲,這風聲由遠及近,快速絕倫,當真如一片樹葉迎風飛來十丈餘遠。


    兒臂粗細的用鯨脂熬成的蠟燭,燃在氣死風燈裏,將蘇門山的夜晚照亮,如同白晝一般。張君寶和何足道來到廳堂門口就看到了一朵花。原來番紅花並不是紅色的。


    一朵紫色的小花,六片花瓣。這花的花蕊十分奇特,三瓣黃色花蕊,三瓣紅色花蕊。黃色的花蕊如同裹滿了麻糖的竹簽,略短且蓬鬆;紅色的花蕊如同利刃劃破皮膚的一痕血印,略細且柔韌。


    院子裏麵沒有人,卻有一隻鷹。鷹落在“碎金”二字的月洞門上麵,昂著頭,正犀利地盯著屋內的每一個人。


    那朵花就在這隻鷹的爪下,迎風顫顫悠悠、飄飄忽忽,如此一抹幽藍陡添了幾分神秘。


    鷹爪上麵有一個銀質的圓環,圓環上麵鏨刻著吐蕃文。


    何足道說道:“果不其然,這就是一隻吐蕃的神鷹。那朵花,便是番紅花。”


    碎金銅人揮手一揚,做驅趕狀,說道:“哪來的一隻扁毛畜生,也要進來瞧書麽?”碎金銅人隨手一揮,僅用了二分勁力,掌風帶過,本意將那隻鷹驚嚇一番,驅走而已。卻沒料到那隻鷹竟然紋絲不動,原來這隻鷹竟然是隻見過大世麵的鷹。


    何足道說道:“可別小瞧了這隻鷹,隻要不能近它半丈之內,休想奈何它。”


    碎金銅人撚起酒葫蘆上麵的軟木塞子,疊指一彈,隻見那隻軟木塞子不疾不徐地向那隻鷹飛了過去。碎金銅人本意還是要驚一下那隻鷹,塞子彈出卻偏離那隻鷹約有二三寸。那隻鷹微微轉動脖頸,避開碎金銅人的葫蘆塞子,雙腳立在那裏,依舊是傲然不屈之態。


    遠處傳來一聲哨音,即細且輕,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聲鷗鳴,若隱若現、乍明乍滅。那隻鷹聽見了哨音,便緩緩地低下頭,啄下那朵番紅花的紅色花蕊,仰吞了下去。


    那番紅花竟然是喂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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