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山莊的管家白福前來招唿,言語說這白玉山莊分內莊和外莊,內莊正有事務,嘈雜煩擾,於養傷有諸多不便,隨將張君寶、張誌敬等安排到外莊休憩。


    白玉山莊占地汜博,僅外莊就有三進院落之多。這外莊雖不是雕梁畫棟,卻也有碧瓦朱甍,階柳庭花。


    張君寶遙見內莊之中紅燈高掛,知曉乃是少莊主婚事將近。自己乃是外人,不便相擾,便隨白福在外莊二進院裏麵住下。未幾便有小丫鬟端進來吃食,兩葷兩素,外加幾碗米飯。屋內擺設考究,就連盛飯的碗兒碟兒也是汝窯定製,淡青色釉,瑩潤溫雅,握在手中竟如青玉一般,剔透著斑斕光澤。


    李誌然見到飯食最是開心,端過一碗米飯先行開吃。張君寶也覺得腹內空空,待要坐下,忽聽叩門聲響,管家白福進來,後麵還跟著一名女子,一襲純白羅衫,渾若冰雪。那女子麵如凝脂,眼如點漆,天生麗質,如姑射神人焉。


    白福說道:“這位是我們白玉山莊的少夫人,聽張大爺,陸大爺言語,張少俠之傷乃是為了救我家少主人所累,少夫人知曉後甚是不安,親自下廚熬好了參湯,特意來向張少俠致謝。”


    那女子端著一個碳籠,裏麵尚煨著火,打開來取出一捧瓷盅,乃是一盅參湯。女子放下碳籠,斂衽行了一個萬福,說道:“小女子還未過門,當稱不得夫人。多謝張公子俠肝義膽,救我未婚夫婿。”說著深深一躬。


    那管家白福堆著笑臉,故作愧色,說道:“小人糊塗,該罰,該罰。”


    張君寶忖思不是在驛州城的時候,聽薛仁義言語,少夫人被強人擄走了麽?此刻怎地又好端端地出現在白玉山莊?這白玉山莊名頭甚響,看來手段的確不凡。


    張君寶與響少夫人初次見麵,不堪受禮,忙道:“少夫人多禮了,小子不敢。”


    那女子嗔怒道:“張兄弟見外了,方才說完不是夫人呢。咱們都是江湖兒女,何須拘泥於虛文浮禮。我叫向靈瑤,你叫我向姑娘,向姊姊就是了。”


    張君寶便依言叫了一句“向姑娘”,但見向靈瑤莞爾一笑,落落大方,說道:“莊中今日事務繁多,恐怠慢了客人。我就住在對麵,如有需要,千萬吩咐一聲。”言語著一迴頭,又道:“雲兒自幼跟隨於我,甚是得力,張公子如有事宜就交給雲兒去做,切莫要客氣。”


    張君寶這才發現向靈瑤身後還跟著一個小丫鬟,一身淡藍色衣衫,淡妝淺黛,正巧笑倩兮。那雲兒姑娘雙手互握合於胸前,微微屈膝,說道:“張公子萬福,婢子雲兒見過張公子,若有什麽吩咐,叫一聲雲兒就行。雲兒的耳朵靈著呢,不論公子在屋裏麵還是在院子裏,雲兒都能聽得到。”這雲兒伶牙俐齒,更顯得其鍾靈毓秀。


    向靈瑤又向張誌敬,李誌然一一致意,然後離去。


    張君寶等用完晚餐,卻未曾見到少莊主白玉沙,小廝們言語說少莊主已經醒來,隻是體虛脈弱,也請了大夫觀瞧,請勿多念。


    未幾小丫鬟雲兒便進來,還拿來一身幹淨衣服,說道:“張公子旅途勞頓,定是累倦極了,這裏有一身少莊主的衣衫,原是我家小姐做給白公子的,這裏借花獻佛,先給張公子換上。”


    張君寶有些受寵若驚,但覺甚是不妥,說道:“怎好煩勞姑娘,隻是小子素衣陋食慣了,如何穿得了這些錦衣華服。”


    那雲兒“咯咯”一笑,說:“公子這麽客氣,可叫咱們做下人的如何敢當?非是我家小姐客氣,瞧公子這身衣服,若再不換,倒叫外人笑話咱們白玉山莊怠慢貴客了呢。”


    張君寶低頭一瞧,這件衣衫從少林寺下山後就未曾換洗,並兩次受傷吐血,前襟已是團汙不堪,早已結成硬痂。張君寶苦笑一下,說道:“即使如此,那就多謝姑娘了。”


    那雲兒說道:“婢子如何敢當這謝字呢,我就先把這謝字攢著,待會兒轉交給我家小姐。我猜啊,我家小姐多半也不會要,她感謝你還來不及呢。若再讓婢子送迴來還給公子,你這謝字可就單單累得婢子跑腿兒嘍。所以啊,公子可不要再說謝了。公子是貴客,咱下人能伺候公子是咱們的福分,若公子還是謝來謝去的,那就是忒見外了。”雲兒能說會道,能言巧辯,出口滔滔不絕,處處透著機靈勁兒,一席話便把張君寶逗樂了。


    張君寶隻得說道:“好吧,拿著衣服就權且留下吧。”


    雲兒姑娘依舊歪著腦袋,盯著張君寶,“咯咯”不停,卻並不放下衣服,說道:“張公子能體恤咱們下人,是咱們的福分。隻是,公子就這麽換上衣服了麽?”雲兒拿兩隻眼睛勾著張君寶,嬉笑不止。張君寶非但不覺得她過分,反而覺得雲兒無比的可親。雲兒上前拿手撚了一下張君寶沾上血汙的頭發,說道:“公子還是先洗個澡吧,去去風塵。待會婢子伺候公子梳理一下頭發。”


    張君寶不覺無措,說道:“雲兒姑娘所言極是,若不梳洗一下,倒是糟蹋了這麽好的一身衣裳了。”


    雲兒說道:“誰說不是呢,若是被我家小姐看到,這身衣裳沾滿血汙,指不定有多心疼呢?這可是小姐一針一線親手縫製的呢。雖說送與了公子,可終究是小姐的一番功夫呢。這雖是燕燕於歸,娘家是管不上婆家的事情,但看到衣服蒙受了冤屈,終究還是會心疼的喲。”雲兒一口蜀地軟語,教人聽來很是受用。雲兒又道:“左近的房間乃是小姐沐浴之用,就請公子去梳洗一下吧。”


    張君寶不覺略窘,說道:“你家小姐沐浴的房間我怎好去褻瀆,打盆水來,我簡單洗漱一下即可。”


    雲兒嬉笑道:“公子可害羞了麽?我家小姐又不是住在裏麵,僅是沐浴之用而已。適才小姐還吩咐要好生照管公子,公子若是不依,倒顯得雲兒怠慢公子了呢。公子到了這裏,就客隨主便好了,不費事的。”說著便扯著張君寶衣衫,去左近房間沐浴。


    張君寶無可奈何,隻好作罷,跟隨雲兒姑娘出來。


    雲兒出了房門,向左一拐,進了外莊的三進院落。這進院子與適才的院子一般模樣,進了一間屋子,卻見窗明幾淨,一塵不染。進門就見兩道大屏風,屏風側有兩排長條雕花幾案,放置著幾套內衫,顯然是雲兒姑娘準備妥當。屏風後麵一個沐浴用的大木桶,裏麵蒸氣慢湧。木桶旁的花幾上擺放了毛巾,皂角,各種物件井然有序。


    張君寶想到本來在少林寺,茅椽蓬牖,瓦灶繩床,若要沐浴便去上沐間拎一桶涼水即可,哪裏想得到洗個澡竟有如此繁瑣,頗有局促不安。更是從未被人伺候過沐浴,不覺臉已赤紅,雲兒姑娘瞧出端倪,抿嘴嬉笑,說道:“公子慢來洗漱,若有需要,吱喚一聲即可。”言畢退出房間,悄然關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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