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雨,不是銀河裏的雨,而是我工作過一年又六個月的一家台資企業。那裏曾留下過無數的歡笑淚水,嬉鬧人生;如今已經離開數月,想起那裏的一點一滴,一事一物,一人一景,恍在眼前,卻已不能再觸摸,心悵然,作此文謹以懷念!文中人名如果正好和你一樣的話,請你一笑而過,因為這裏麵記載的或許也是你的迴憶。

    哇,銀雨這個名字好有詩情畫意哦,在南方人才市場,大汗淋漓的我一下就被它不俗的名字給吸引住了,仔細再看一下該公司的簡介,媽呀,乖乖嚨的咚,韭菜不放蔥,“香港真明麗集團——銀雨燈飾有限公司,亞洲最大的燈飾王國,世界知名企業,廠區麵積數十平方公裏 ,職員工兩萬多人,市值50餘億……”拷,世界500強大概也就這德性了吧!行了,得,衝那50億的市值也該投一份簡曆試試。

    先交代一下人物、時間、地點,人物:我,一看起來非常老實但後來同事們都堅決予以否認的普通打工仔,他們稱我阿飛,目前正在找工作,工作意向平麵設計之類;時間:2006年7月的一天,好熱啊;地點:廣州市,後來故事的地點,那個市值50多億專造各種燈泡的地方。

    迴到主題,在看完該公司簡介及需招聘職位後,發覺有適合自己的職位,於是又一次重複今天已經重複了n遍的事情,自我介紹、發簡曆、吹噓自己的過去,就差掏出一支煙來為對方點上,其中一腦門亮亮、明顯缺部分頭發的哥們就說了:原來作過包裝設計嗎,能畫出一個紙箱的長寬高嗎,對顏色搭配了解嗎?嗬,這種小兒科的問題也問得出,小看我嗎。在得到我毫不猶豫的肯定迴答並當場草畫一紙盒後,這位亮腦門哥們很瀟灑的一招“降龍十八掌”,直劈我的肩膀:

    “好,你明天就過來麵試,到時找我,我叫李向陽……”

    等等,什麽,李向陽?不就是平原遊擊隊的隊長嗎,哇塞,看來這個燈飾王國還真有兩把刷子,連革命英雄都被引誘過去了,指不定裏麵還有王強、魯漢等鐵道遊擊隊的在裏麵呢!嘿嘿,有遊擊隊老大哥在裏麵做臥底,吾等報國無們(工作沒著落)者何所懼也,同時心裏也偷偷直樂,這個平原遊擊隊的隊長哪能跟我小時侯屏幕上的那個英雄相比啊,前麵頭發缺了那麽多,還李向陽呢,我看該叫象陽,對,就是象一個太陽!

    第二天一大早,就到指定地點等待該公司專車來接我們同時一大批去麵試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天上的太陽好毒好毒,南方的七月好熱好熱,等待麵試的心情好緊張好緊張。

    “滴、滴、滴”車來了,真不愧為大公司,好氣派的車,好豪華的大巴,還有好響亮的喇叭,突然響起時嚇得我往前一蹦大約蹦了一米多遠才敢迴過頭來。車門徐徐打開,又徐徐走出兩位銀雨王國的使者,皆白衣女子,一高一低,一胖一瘦,高的瘦,不,應該說苗條,低的胖,不,應該叫豐滿,高的看起來稍美幾分。

    兩位使者輕啟朱唇,臉帶迷人微笑,哦,又錯了,是職業微笑,高使者:

    “大家好,請問都是到真明麗來麵試的嗎?”

    一片迴答聲……

    低使者:“大家好,請大家不要擠,排隊,排隊”

    一片混亂景象……

    高使者:“歡迎大家一會來到我們公司”

    沒什麽掌聲……

    低使者:“說了不要擠,你們還擠,要排隊,以後到了公司什麽都要排隊的,知道不?”

    更加混亂景象……

    高使者:“好了,現在請大家上車,唉喲,你小心點啊”

    她的腳被一胖胖的麵試虎妞踩了一下……

    低使者,氣急敗壞:“喂,你們怎麽這樣子啊,車很大的,都能坐下,排隊呀,哎呀,媽的,誰的臭豬手?”

    她的屁股不知被誰給摸了一把……

    ……

    車終於開動了,出了市區,上了高速,過了一道江又一條河,翻了一座山又一個嶺,開了一個小時又近一個小時,目的地到了,大公司就是大公司,門口還有兩個石獅子很雄偉的口裏含著石球,石柱拱形門讓我腦海裏一下子出現了被八國聯軍燒掠後的圓明園遺址上那兩根光禿禿的柱子,門裏麵有個噴水池,噴水池的後麵是一堵投影牆!

    大家魚貫而出,兩位使者後來臉上一直都沒笑容,特別是那低的,一直狠狠的用她那不太明亮的大眼睛掃描著每一位男麵試者,幾次看得我心裏發麻,我又沒摸你屁股,幹嗎對我用那麽兇狠的眼神,沒看我臉上寫著“老實”兩個字嗎,真是的!

    高使者:“到了,大家下車!”

    低使者:“先去食堂,吃飯!”

    高使者:“公司很大,不要亂走!”

    低使者:“走丟了我們不管的!”

    高使者:“這裏的保安很多的!”

    低使者:“他們一個個都很兇的!”

    ……

    於是大家乖了很多,在使者的帶領下,過了石獅子把守的大門,過門的時候,一女麵試者,臉有痘:

    “哇,這兩個石獅子好可愛耶,不知道它們是一對兄弟還是一對姐妹呢?”

    一男麵試者,很有把握:

    “錯,它們不是可愛,而是恩愛,因為它們既不是兄弟,也不是姐妹,它們是夫妻!”

    痘女,不服氣:

    “哼,你怎麽知道它們不是兄弟或姐妹的,又不是你刻的,我偏說它們是姐妹!”

    把握男:

    “我當然知道,你沒看見左邊的那頭獅子,比右麵那隻後兩腿之間多了一條長長的東西嗎?”

    痘女仔細看後,臉紅了:

    “誰象你們男的,專門看那些地方的呀!”

    大家笑了,兩位使者臉上的冰霜也少了些,突然,那低使者狠狠盯住了那把握男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前看後看!

    ……

    進了這個充滿詩情畫意名字企業的大門,大家轉了一個彎,又轉一個彎,上了一個坡,又上了幾十級的台階,加上正午那火辣辣的太陽,沒一個不氣喘籲籲、臭汗淋漓的,哦,不,女孩子身上的汗應該叫香汗,雖然聞起來還是有股和香相反的味道。大家特乖,排著隊緊緊跟在兩位使者的屁股後麵,進了人家的地盤,當然得小心翼翼。

    一棟樓,一棟酒樓,一棟寫有“銀雨酒店”四個大字的酒樓非常及時的出現在了大家眼前,不待使者們想說些什麽,大家一個個 “嗖”、“嗖” 、“嗖”的飛了進去,好多人進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洗手間要放掉些什麽,場麵又是一片混亂,估計這樣的場麵兩位使者已經見多了,很難得的沒有叫大家排隊,隻是告訴大家噓噓完以後到指定地點就餐。

    該放的放了,該洗的也洗了,於是就到了該吃的時候,大家分開坐了好幾桌,一個個也開始活躍了起來:

    “哇,這公司還有自己的酒店耶,真不錯”一個女的充滿向往之情。

    “聽說這公司有好幾萬人呢,裏麵管理可嚴著呢!”還是一個女的。

    “媽的,剛才進門時那個鳥保安真是欠揍”是一個男的,因為進大門時他嘴裏叼著香煙被門神給訓了頓。

    “是啊,這裏的保安素質真差!”還是一個男的,戴眼鏡的,進大門後忙於瀏覽這裏的一草一木而遠遠落在隊伍的後麵,結果被一摩托化保安盤問了好久,虧得白衣使者的記性好,才得以解脫!

    ……

    飯上了,菜來了,飯是白的,菜是青的,飯用一個碗裝,菜用一個碟盛,飯不夠可以加,但菜不夠需要自己悠著點吃,因為沒得加。大家心不滿意不足的用完午餐,很自覺的把目光投向了兩位使者,因為大家知道,接下來的節目才是今天銀雨一日遊的主題——麵試,然後等待結果,是一日遊還是有機會再看那兩個石獅子!

    高使者:“大家都吃好了嗎,飯菜不合口味的地方請多多包涵了!”

    一片迴答聲……

    低使者:“好,既然大家都吃好了,請掏出你們的錢包,每人十元!”

    一片混亂及憤慨:

    “什麽,還要錢的……?”

    “不是吧,就那麽一點點菜要十元?”

    “拷,黑店,上當了!”

    “媽的,早知道多吃他幾碗飯的!”

    ……

    但酒樓門口有n個保安正虎視眈眈ing……

    高使者:“好了,現在大家跟我走,我們將要去人力資源培訓大樓,大家要做好準備了!”

    大家精神一振。

    低使者錢數了幾遍,又伸出她的蘭花指衝著一個個腦袋表演了幾次隔空點穴功夫:

    “謝謝大家今天對我工作的支持和信任,今天我為大家的服務就到這兒了,祝你們一個個都能好運!”然後期待著掌聲!

    然而大家很明顯的令她失望了,於是她有些不開心的樣子。

    出酒樓後再也不覺得“銀雨”這個名字有什麽詩情畫意的地方了。

    七轉八拐,七上八下,七葷八素,終於跟著高使者到了培訓大樓,到了這裏她的任務也結束了,有人給了她幾片掌聲,她的表情看起來比那位低使者幸福了不少,不過據我觀察,給她掌聲的多數是男的,難道就因為她比那位低使者好看些幾分,最後的分手儀式和待遇就完全不同嗎?人哪,男人哪,你們真會偏心!可奇怪的是,我怎麽也隻給了那位高使者掌聲呢,而且拍得還好響!

    該樓樓主首先表示了對我們的歡迎,大家給他掌聲,待他高談闊論、長篇大論一通後,有的強打精神在聽,有的已經昏昏欲睡了,睡吧睡吧不是罪,睡好了才有精神麵對!後來發表格,大家填寫完畢,樓主再次表示了感謝,可大部分人已經有些吝嗇自己的掌聲了,再後來就是各部門文員來帶大家分別去不同部門接受最激動人心的考驗。

    迷糊n久之後,一女,戴眼鏡,白襯衣,脖上一帶,帶下一牌,大踏步似流星而來,人未到,手指先伸,指頭瞄準的方向是我的腦袋,聲若黃鶯家的親戚——老鷹:

    “喂,那位戴眼鏡的先生,是應聘平麵設計的嗎?跟我去設計部,五十請賣你!”

    拷,我臉上有寫著應聘平麵設計幾個字嗎?難道她眼睛也如老鷹般銳利,一下子就把我找了出來,看她伸手遙指的姿勢,就象一隻老鷹抓小雞似的,真不爽!為什麽不用你的纖纖玉指去點別人的腦袋!我很不滿的看一下周圍,才明白過來不是她太神,而是她太姍姍來遲,現在這裏隻有我一個人在孤零零的等待中!突然,心裏打一個激淩,不好,危險,落入黑公司了,最後一句她說 “五十請賣你”什麽意思,難道五十塊錢就要我自己把自己賣掉嗎?不幹,絕對不幹,剛才吃一頓飯還10元錢呢,不知那一車同來的兄弟姐妹們被賣了什麽價錢,是否已落入魔窟?

    她,愈來愈近,我,愈來愈慌:

    “等一下,先別過來,五十我不賣的。”

    她一楞,有些不解:

    “你說什麽呀,誰五十要買你?”

    “你剛才不是說五十請賣你嗎?”

    她停下來,迴憶剛才說的話,突然捂嘴大笑,花枝亂顫。

    我驚訝又警惕的望著她,生怕一不小心她身上的某個部位會飛出一件暗器,製服我於大意中,古龍武俠小說中常說,笑是最厲害的武器,因為當對方在笑時,你往往會降低戒心從而被擊到!

    好一會兒,她才忍住笑,將掛在她脖上的牌子舉起來遞到我眼前,一字一頓的說:

    “看清楚了,剛才我說的是什麽?”

    牌子上很明顯的幾行文字,姓名:陳蔓林,工號:2006xxxxx,部門:設計部,職務:文員。

    看了好幾遍才終於明白過來,五十,我是,請賣你,陳蔓林,拷,她原來不是想出五十塊買我,而是告訴我她是陳蔓林,我說我怎麽就隻值五頓飯的錢呢,不過她也有一定責任,應該用普通話準確的說出“我是陳蔓林”嗎,害我虛驚一場!

    跟著“請賣你”小姐又是一陣東轉西拐,左轉右拐,七轉八拐,終於峰轉路拐,柳暗花明,到了設計部,一看,好一派大公司的作風,但見:

    每個人都穿白襯衣

    每個人脖上都掛牌

    辦公桌一排排

    電腦是一台台

    女的管他叫靚妹

    男的統稱為靚仔

    一個個都在忙碌

    一刻也不停下來

    他們來自全國各地

    偶爾有幾個老外

    他們聚集到了這裏

    偶爾會有人離開

    ……

    還想繼續詩興大發,被“請賣你”小姐打斷了思路:

    “阿飛,設計部到了,李經理在裏麵等你,進來吧!”

    路上,得知我名字裏最後一個字是“輝”, 按廣東人的習慣,我應該叫“阿輝”才是,可不知怎的,被她叫成了“阿飛”,流氓阿飛的“阿飛”,估計有涉嫌報複的成分在裏麵,誰讓我誤以為她五十就想買我的呢!

    李經理是誰,抬望眼,我仰天長嘯,壯懷激烈,拷,不就是那個平原遊擊隊的隊長李向陽嗎,怪不得昨天那麽豪爽的讓我來麵試,原來是設計部的老大,心裏放鬆了不少,又暗自慶幸,虧得昨天沒讓他看出我心裏笑他那個象太陽似的腦門。

    接下來,上機操作,基本功測試,迴答一些問題,說出自己要求等,遊擊隊長,不,現在該叫李經理了,又是一招“降龍十八掌”

    還是劈在我的肩膀上:

    “行,我看你行,你先在這裏熟悉一下,等會坐公司的車迴廣州,然後等電話過來上班!”

    就這樣,麵試結束了,我能否有機會到銀雨裏盡情遨遊呢?這麽說並不是對遊擊隊長有什麽懷疑的地方,隻是現在很多公司說讓你等電話的話,那你求職成功的概率頂多就隻有50%了,有時甚至還沒有,因為委婉拒絕的最好辦法就是讓你等!等得你日暮西山,等得你黃花菜涼,等得你自己不願去等;愛情是否也是這樣子呢,等他,等她,等到花兒謝了,等到大雁南飛了,最終等來一個她(他)已投入別人懷抱(另有新歡)的消息。

    迴廣州後等待的日子,不敢輕鬆下來,繼續混跡人才市場,瀏覽各大報紙的招聘啟事,結果人黑了不少,瘦了不少,電話費浪費了不少,收獲也不少!

    收獲一:某公司負責人,拿出些煙盒,酒盒,讓我依葫蘆畫瓢,搗鼓了許久後,負責人看罷,點了點頭,隨後,很嚴肅的:“張先生,我看你簡曆上籍貫是老鄉才敢放心讓你來的,實話跟你說,我這裏專門就是作一些假煙假酒的地方,希望能有個自己人來作外包裝,我把你當自己人,放開了跟你講,你自己考慮考慮一下吧。”結果我沒敢多考慮,但有了一個專門造假煙假酒的老鄉!

    收獲二:某出租屋門口,貼著幾張催款單,有水費、電費、煤氣費、物業管理費等,敲門,等好久欲離去時,門開了,一人探出頭來,四周望了一圈,見並無其他人,示意我進去,剛進去,門就被死死的關上了,幹什麽,莫非要劫財奪色,媽的,老子自己還想去搶銀行呢,再說我也是個帶把的,怕你不成!

    還好不是黑社會的,原來那家夥公司已經倒閉了,想東山再起,於是想找個不要錢的甚至能提供部分資金的一起圖謀大業,許諾說等將來公司壯大了大家笑傲天下,飲馬長江……結果他失望了我也失望了,大家一起感慨如今找工作難啊創業難!

    收獲三:某一高級酒店,某一包房內,某一長張老鴇臉似的中年婦女:“張先生,其實我們這裏並不招什麽平麵設計師,我們是一個特殊的俱樂部,專門為各種大款、富婆提供特別服務的俱樂部,你隻要交五千元入會費,我們會幫你聯係一些香港、台灣來的富婆,讓你為她們服務,包括吃、喝、玩,聊天,甚至做那些事,她們出手都很大方的,每次出去公司會給你提供兩千元的活動資金,你還可以從她們那裏獲得小費,這樣一個月下來你起碼都會有幾萬元的收入,就看你做得夠不夠好?”說完,還拋一個很曖昧的眼神過來。汗,我大汗,真想找一麵鏡子仔細打量打量自己,我一張這麽老實的臉,怎麽就被她認為可以做“那種行業的”,結果我在她瞧不起的眼神中落荒而逃,臨走時還被打擊一下:

    “你是不是那方麵不行啊……”

    收獲四:……

    收獲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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