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一晃就到了臘月。


    快要過年了,村上開始分秋糧。


    秋糧可是要一直吃到明年夏天夏糧下來,分多分少,關乎到一家人的吃飯問題,村上沒人不在乎的。


    雲畫跟唐家已經分開,她本身的工分很少,甚至跟嘟嘟和兜兜差不多。


    嘟嘟和兜兜這樣的小孩子,是可以撿牛糞、割豬草掙工分的,隻是會比大人要少很多。


    好在雲畫也不在意這些。


    她前天去賣掉最後一批藥材,再加上之前打獵以及做蛋糕賣的錢,手頭攢了一千出頭。


    這年頭的一千塊,購買力可是相當強的。


    可以說,四十年後,農村能拿出來十萬塊的人家一大把,但這個年代,農村能拿出來一千塊的人家,屈指可數。


    誰都想不到,雲畫在脫離唐家之後,日子非但沒有過差,反而越過越好,甚至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就攢了一千多塊。


    就是陳英,都想不到雲畫手裏能攢這麽多錢。


    大集體的分糧,是按照公分來分的,但也會照顧到老弱病殘,掙不到公分的並不是一點糧食都拿不到,隻是拿到的很少很少,那屬於是最後近一批。


    而雲畫一家,也沒比最後進的那一批好到哪兒,他們娘仨隻分到了一百多斤糧食。


    雲畫也沒意見。


    一百多斤糧食,大多是紅薯、玉米這些粗糧,有2斤大米,還是村支書和大隊長照顧他們,偷偷給的。


    雲畫把糧食分開,兩個小的沒人背二十斤,剩下的幾十斤她來背。


    “我讓人送你家去。”唐建強說。


    雲畫已經把糧食分好,“謝了,但是不用,你這邊還要忙,我們先走了。”


    娘仨一人背著一袋糧食,迴家去了。


    今天中午吃蔥油餅。


    雲畫的蔥油餅不光是要放蔥花,還要放花椒葉,烙出來的餅油酥鹹香,特別好吃。


    嘟嘟燒火。


    兜兜在幫著雲畫擀麵餅,娘仨齊齊動手,一邊做一邊吃,其樂融融。


    章雅秋來的真不是時候。


    “畫畫,做什麽好吃的,這麽香。”章雅秋直接到廚房來。


    雲畫笑了笑,“孩子們想吃蔥油餅,做幾張。”


    那味道真是太香了,章雅秋幾乎立刻就開始吞口水了。


    這年頭可沒幾家吃蔥油餅的,做蔥油餅,要用到白麵還有很多油,誰舍得?


    平常炒菜都不舍得放油呢。


    章雅秋真的很想吃。


    可城市姑娘唯一保留下來的教養讓她矜持著,等雲畫讓她。


    然而雲畫壓根兒就沒有讓她的意思。


    “不好意思啊雅秋,白麵和油太少了,隻能做點給孩子們解解饞,我就不讓你了。你也不會跟孩子們搶吃的對吧。”雲畫淡淡地道。


    章雅秋還能怎麽說?


    “不,不會,細糧還是……還是留給娃們吃。不過你也別太浪費了,畢竟你家現在也不好過。”章雅秋道。


    雲畫笑了笑,“今天過來,有事?”


    章雅秋見雲畫已經烙完了餅,是真的讓她嚐一口的意思都沒有,她就拉著雲畫到院子裏,小聲說:“畫畫,抗美給我來信,說她哥哥寧書航,離婚手續已經辦完了。”


    雲畫目光很淡,“哦。”


    “畫畫,你的情況我也跟抗美說了,雖然抗美以前一直不喜歡你,但我這麽長時間都在跟她扭轉你的形象。抗美說,寧書航離婚之後情緒也不太好,抗美也答應幫我試試寧書航的態度。你猜怎麽著?寧書航也沒忘記你呢!”


    雲畫眼底閃過一抹諷刺。


    章雅秋低聲說道:“寧家對寧書航的事兒也著急著呢,這些天也都在幫寧書航相看,你要是再不迴去的話,就真的晚了,你跟寧書航就又要錯過了。再錯過,以後就真的沒機會了。”


    雲畫輕笑一聲:“雅秋,你對我的個人問題很關心啊。如果我跟你說,我早就不喜歡寧書航了呢。”


    “怎麽可能!”章雅秋擺明了不相信,“你以前總跟我說起寧書航,你跟唐建清吵架也總是因為寧書航。你咋就……咋就不喜歡寧書航了?”


    因為寧書航跟唐建清吵架?


    雲畫還真是沒什麽印象。


    畢竟原身林雲畫的記憶,對於雲畫來說就跟做夢一樣,需要的部分她才會去進行搜搜,不需要的部分她壓根兒懶得去翻看。


    她對林雲畫和唐建清的交往細節一點兒興趣都沒有,自然也懶得翻看那些記憶。


    “以前少不更事,現在成熟了,有問題嗎?”


    “……”章雅秋頗為一言難盡,“可是畫畫,你真的想好了,要帶著這兩個小孩在農村待一輩子!你不覺得這種生活很可怕嗎?”


    “雅秋,你想迴城?”雲畫問,“我會想辦法幫你的。雖然不一定能不能成,但我會幫忙的。”


    “我不著急。”章雅秋立刻說道。


    雲畫挑眉。


    章雅秋有些慌亂,趕忙解釋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是說不好麻煩你欠人情。現在想迴城的人很多,都想從隊長那裏弄到迴城的名額,我家……我家跟你家情況不一樣。你在城裏還有個寧書航在等你,你爸媽也說會想辦法給你安排工作。我什麽都沒有,我要是迴城的話,就隻能餓死了。”


    雲畫若有所思。


    章雅秋看起來是很想留下啊,但她卻三番幾次想要勸說雲畫,想要讓雲畫離開這裏迴城,這是為什麽?


    “我一個寡婦,帶倆小孩子到城裏也不好過。”雲畫說,“我也不打算離開農村。”


    章雅秋的表情很是精彩。


    送走了章雅秋,嘟嘟和兜兜都跑過來,抱住了雲畫。


    “怎麽了?”雲畫有些奇怪。


    嘟嘟隻是紅著眼睛看她,兜兜卻笑眯眯地說:“媽媽,你以前最想迴城,但是剛才我們都聽到了,你因為我們,拒絕迴城,你要為我們留下。我們不會是沒媽媽的孩子!”


    世上隻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像根草,這兒歌流傳太廣。


    以往林雲畫的確很想迴城,有唐建清在的時候,她也絲毫不掩飾自己想要迴城的欲.望,對於兩個孩子來說,他們幾乎整天都提心吊膽的,生怕一覺醒來媽媽就不見了。


    但是如今,雲畫三番幾次地堅定迴答,她不想迴城,她要留在這裏。


    對於兩個小孩子來說,真是太高興了,他們不會沒有媽媽了。


    雲畫早就知道兩個小家夥一直都沒有安全感,所以她不遺餘力地告訴他們,她會留下。


    既來之則安之,這個世界對她來說,隻有這兩隻小崽,值得留戀。


    或許……


    或許這個世界,就是在彌補她對兩個孩子的虧欠吧。


    春節如期而至。


    雲畫帶著兩個小家夥過年,心情還是很好的。


    除夕夜,雲畫帶著嘟嘟和兜兜一起包餃子,沒有做其他菜,但是炸了一些東西,炸花生米、炸薯條、炸麻葉,這些不怕涼。


    吃了餃子,一家三口圍在炕上吃這些炸出來的小零食。


    沒有煙花爆竹,沒有電視春晚,屋外雪落紛紛,屋內其樂融融。


    雖然就娘仨自己過年,出於對某個人的想念,雲畫還是覺得有點兒孤單,原以為這個年就這樣過了,卻沒想到,還有麻煩送上門來。


    大年初一,晚上。


    娘仨照例吃了餃子,躺在床上聊天,雲畫不跟小孩子們聊政治的問題,但她會聊整個世界,聊大局。


    兜兜不是很感興趣,但是嘟嘟特別感興趣。


    “好啦,太晚了,今天就到這裏,睡覺嘍。”


    雲畫左擁右抱,兩個小家夥依偎著她,就像是兩個小火爐一樣,讓她覺得十分暖和。


    她的體質還是怕冷怕寒,但是兩個小家夥,熱力十足,再加上炕本來就燒熱了的緣故,兩個小家夥晚上睡覺還總是踢被子。


    娘仨就這麽睡了過去。


    然而深夜,黑暗中的雲畫忽然睜開眼睛。


    有人進院子了!


    她瞬間緊繃起來,悄悄起床,隨手拿起準備在床邊的麻繩和砍刀。


    麻繩和砍刀是她早就準備好的,畢竟娘仨住在院裏村莊的地方,安靜是夠安靜的,但也真不安全。任何時代,都有小偷小摸的人存在,她不得不防。


    果然,來人進了院子之後,又偷偷摸摸溜到堂屋門口,想要從外麵挑開門栓進門。


    雲畫就躲在門內。


    眼看著對方小心翼翼地挑開了門栓,輕手輕腳地開門,雲畫瞅準時機,一個擒拿手,將對方按倒在地,並且伸手緊緊地捂住了對方的嘴巴,與此同時,她的刀也已經架在那人的脖子裏。


    “敢出生,我就敢割了你脖子。”


    雲畫的聲音極低,極冷。


    對方嚇得發抖。


    他這可是突然襲擊,往常他們偷牛偷羊的時候就是這麽幹的,先偷偷地摸進來,找到人之後,如果對方熟睡也就罷了,要是對方醒著,他們就把刀子架在人脖子裏,威脅對方不準吭聲,人都惜命,被這樣威脅,往往也都會束手就擒,任憑對方為所欲為。


    誰能想到,在雲畫這邊竟然碰了個大釘子,隻差束手就擒了。


    雲畫把人綁好,拎到後院去。


    “你誰?”


    雲畫拿了手電筒在對方臉上照。


    手電筒這稀罕物,也是瘦猴淘換給她的,這會兒確實派上用場了。


    “王麻子?”雲畫在照到對方的臉之後,皺起了眉頭。


    這王麻子可是村裏著名的一個二流子,偷雞摸狗,什麽事兒都幹,但也都是小偷小摸,之前還被抓取勞動改造過幾個月,這不知道什麽時候放出來了,又開始幹老本行。


    “林知青你放了我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王麻子趕緊求饒。


    雲畫冷笑,“放了你?別急,你先說清楚,你來我這兒幹嘛。”


    王麻子小聲說:“你家沒男人,你……你又長得漂亮……”


    雲畫的臉瞬間沉了下來。


    感情王麻子打的是這個主意!


    看她家裏沒有男人,還長得漂亮?


    不用說,王麻子這不是衝著偷雞摸狗來的,是衝著她來的。


    雲畫的聲音像是冰碴子一般:“王麻子,你有段時間沒迴村了吧。”


    “是啊,咋了?”


    “那你知不知道咱們村狩獵隊?”雲畫又問。


    王麻子滿心嫉妒,“知道,咋?這狩獵隊我想去,唐建強還不給我去,我呸。”


    雲畫懶得理會他,又淡淡地說道:“你知道最初帶狩獵隊進山的人是誰嗎?你知道最初單槍匹馬徒手打了一隻野豬的是誰嗎?是我。”


    王麻子傻眼了。


    單槍匹馬徒手抓野豬?


    這……


    難怪!


    就剛才製服他的那身手那家世,王麻子不膽寒才怪。


    “我我我,我就是聽說你長得特別好看,又耐不住寂寞,才會……才會鬼迷心竅,別打了別打了啊……”


    王麻子哭爹喊娘,偏偏迫於雲畫的威逼,都不敢大聲。


    這個林知青,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可身手居然那麽好,勁兒還那麽大,而且林知青打人也太疼了,被她打一下,他疼得都直抽氣。


    王麻子是真的後悔了。


    誰說林知青好欺負來著?


    “誰告訴你,我好欺負的?”雲畫的聲音堪比魔鬼。


    王麻子因為過於疼痛,生理上的眼淚都流出來了,“我我……我就聽人說的,你饒了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聽誰說的?”


    “我不知道啊,就是一群女人在說……饒命啊……”王麻子直抽氣。


    饒命?


    當然可以。


    但也隻是饒命而已。


    雲畫揍人的技巧可不是隨便說說的。


    王麻子真是覺得生不如死,這個女人太可怕了,怎麽有真多折磨人的手段,他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手臂被卸掉的王麻子,整個人已經疼到了極致。


    此刻,他特別恨那些個嚼舌根的女人,讓他把歪主意打到林知青的身上。


    這女人,簡直是魔鬼啊!


    王麻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鬼迷心竅跑來想要非禮林知青。


    終於,酷刑結束。


    大雪天,王麻子愣是疼得全身都濕透,不知道出了多少汗。


    雲畫終於放過了他。


    她當然不會留著王麻子髒了自己的院子,她直接把人拖到了村中央,丟在唐建強的門口。


    這種事情,還是留給年輕力壯的大隊長來管吧。


    深更半夜,唐建強被一陣敲門聲和哀嚎聲給弄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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