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兩個孩子擔心,雲畫寧肯少打點東西。


    不過大概是這深山不曾有人進的緣故吧,她運氣還是挺好的,沒費太多時間,就弄到了不少東西。


    雲畫背著背籠出山,天色已經漸漸暗了,日頭也快下去了。


    她住的這邊距離村子中心較遠,跟村子劃分的地也是反方向的,因此也不怎麽怕被人撞見,就算是真被人撞見了,村裏人都吃過她獵的野豬肉,都知道她一個寡婦帶著倆娃不容易,到山裏尋點小東西,也不會多說什麽。


    不過,雲畫這次出來之後,碰見了唐建強。


    一看唐建強那架勢就知道,他是專門等她的。


    雲畫微微皺眉,背著背籠直接朝家門口走去,唐建強三兩步追上她:“林知青,你知不知道,進山很危險。”


    “知道。”


    雲畫說,“所以呢?”


    “……”唐建強微微皺眉,“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進山出了什麽問題,倆娃咋辦?”


    雲畫:“我有把握。”


    “淹死的都是會水的!”唐建強說,“你不能再進山了,你家的情況,我會想想辦法。”


    “大隊長,不必了。”雲畫道,“村裏的可憐人家不止我們,你能都幫嗎?”


    唐建強皺眉。


    雲畫道:“大隊長,我之前已經跟你說過了,寡婦門前是非多,你要真想幫我的話,就盡量幫我減少不必要的麻煩,謝謝。哦對了,之前讓晉元帶給你的話,我再說一遍,我家的事情我自己負責,你要是再讓人送什麽過來的話,我就當是買的,把錢直接給秀娥嫂子。我家到了,別的也沒什麽事情,就不請大隊長進去坐了。”


    院子門應聲而開,嘟嘟和兜兜都站在院子裏,看到雲畫迴來,鬆了口氣,一臉的興奮。


    雲畫一手牽著一個娃進門,關門,上門閂。


    唐建強在外麵站了一會兒,歎了口氣,離開了。


    “媽媽,今天又抓到什麽了?”兜兜迫不及待地問。


    嘟嘟幫著雲畫把身上的背籠卸下來。


    蘑菇、木耳、山核桃、山花椒、八角……


    “媽媽,還有小兔子!”兜兜極為開心,“可是媽媽,野兔一般養不活呀,這麽小,又不能吃……”


    “慢慢養,可以活的。”雲畫說。


    “那好吧,我先給他們找個窩。”兜兜行動起來了。


    嘟嘟則幫著雲畫,把裏麵的其他東西給拿出來。


    今天隻有兩隻野雞,但是有魚,好幾條大草魚。


    “媽媽,哪裏來的魚?”嘟嘟問。


    雲畫說:“我意外發現了一處水潭,裏麵有不少魚,可惜沒有什麽準備,用背簍就抓了這麽幾條,下次再抓。”


    下河樹村邊有一條五裏河流過,這條小河的主幹是在一條大河,後又分支出來的小河,就取名為五裏河,流經幾個村鎮,下河樹村就算是下遊了,這條河再流沒多遠就沒了。


    往年也在這條河裏抓到過魚,然而魚非常少,到過年的時候拉網,也沒什麽魚,每家每戶能分到兩三條半斤的魚就不錯了。


    嘟嘟都沒嚐過魚肉的味道,更沒見過這麽大的魚。


    “媽媽,魚要怎麽吃啊。”嘟嘟忍不住問。


    雲畫一邊把魚拿出來一邊說,“晚上就給你們做,魚肉好吃又營養。”


    “媽媽怎麽殺魚,我幫你殺魚。”


    雲畫頓了頓,點頭,“好,媽媽教你,以後你幫媽媽殺魚。去廚房拿盆子、菜刀和砧板過來。”


    嘟嘟立刻跑去拿了。


    砧板放好,魚兒離水了這麽長時間都還沒死透。


    “這魚是離水的時間長了,已經不怎麽跳動了,如果是剛撈上來的活魚,要先拿刀背在魚頭上很敲一下,把魚敲暈。然後是刮麟、去腮,再把肚子這裏切開,把內髒掏出來……”


    雲畫示範了兩條,嘟嘟躍躍欲試。


    雲畫還有些擔心,“你能拿好刀嗎?刀有些重的,魚身體很滑,很容易割到手的。”


    “媽媽我試試。”


    “那好,小心一點。”


    雲畫在邊上看著提醒,讓嘟嘟一定小心。


    可是很快雲畫就發現,嘟嘟果然是這個年代的農村孩子,手上動作甚至比她還要熟練!她交代的東西,他記得特別清楚。


    果然這腦子好了,做什麽都行。


    “可以嗎媽媽?”嘟嘟殺了一條,問。


    雲畫連連點頭,豎起大拇指,“嘟嘟你真的太棒了,這殺魚比媽媽做的還好!棒棒的!好了,媽媽把這些魚清洗一下,你把這條魚用荷葉包好,送去你福山爺爺家,還有這條,送去給你二伯娘。”


    “好。”嘟嘟笑出了一口白牙。


    小家夥真是可愛死了。


    “記得揉點桔子葉洗手,去去腥味。”


    “知道啦。”


    嘟嘟去送魚了,雲畫則開始準備給孩子們做魚。


    這種大草魚刺比較少,但是比較腥,做酸菜魚的話沒有酸菜,就做鐵鍋燉魚,再在鍋邊上貼點餅子,晚飯就可以解決了。


    魚很大,他們娘仨吃一條也夠了,剩下的洗幹淨醃好晾著。


    這個季節晝夜溫差大,晚上比較冷,魚又是醃製過的,不怕變味,明天就拿去縣城賣掉,順便把今天挖到的那些新鮮藥材也給賣了。


    雲畫開始做魚的時候,兜兜總算是把小兔子給安置好了,跑過來幫雲畫燒火。


    “媽媽,這麽大的魚啊,肯定很好吃。”


    “對。”雲畫笑,“小兔子的窩弄好了?”


    “嗯哪,媽媽我可不可以給他們吃菜。”兜兜說,“現在天黑了,我不敢去地裏找兔子草。”


    “可以呀。”雲畫笑。


    “謝謝媽媽,我還是先幫媽媽燒火吧。”


    “真乖。”


    鍋燒熱,挖半勺白色凝固的豬油放在鍋裏,鍋鏟戳著硬塊的豬油把整個鍋壁都擦一遍,避免粘鍋。


    等油全部融化之後,拎著魚尾放入魚,煎一會兒再翻麵煎,差不多了再放入蔥薑蒜,花椒、八角,另外還有農家自製的豆豉,加鹽加水,就可以開燉了。


    趁著這個功夫,又和麵,玉米麵和白麵摻著,揉成麵團,用手壓成餅狀,貼在鍋的邊緣,燉魚的時候也把餅子給烙熟了。


    “媽媽,好香啊!”兜兜已經開始咽口水了。


    雲畫笑著看他,“你去喂小兔子,媽媽自己燒火,一會兒嘟嘟迴來咱們就可以吃飯了。”


    “好!”


    ……


    嘟嘟迴來的時候,也沒空手。


    “媽媽,這是陳奶奶給的餃子,這是二伯娘給的棗。”嘟嘟說,“媽媽,二伯娘說讓您別給她拿東西了。”


    雲畫點點頭。


    二房人木,但知道廉恥,農村人情來往,東西有送有迴,二房實在是不知道給她迴點啥,隻能拿了棗子,不是二房摳,是二房真的沒東西。


    “好了,咱們也該吃飯了!鐵鍋燉魚,香著呢。”


    魚盛了一大盆子,餅子也都拿出來,一人拿一個啃。


    “餅子撕一塊沾點湯更好吃。”雲畫說。


    兩個小家夥迫不及待地試試。


    “媽媽,真的好好吃!”兜兜嘴巴塞得滿滿的,含糊不清,“媽媽你太厲害了!”


    嘟嘟悶著頭吃不吭聲,卻不斷用亮晶晶的目光盯著雲畫,仿佛雲畫就是個發光體一般。


    吃完了,兜兜搶著去刷鍋,嘟嘟則跑屋子裏搬了個小凳子出來給雲畫坐,“媽媽你歇歇。”


    “好。”


    雲畫笑著坐下,看星空。


    廚房裏兩個小家夥在忙碌著洗鍋刷碗,收拾東西,這麽小就懂事得讓人心疼。


    雲畫輕笑。


    抬頭,看著璀璨的星空。


    農村的天空沒有光汙染,沒有霧霾,非常幹淨,漫天的繁星,雲畫唇角帶著淺淺的笑容,心中卻一片悵然。


    她跟他,甚至都不在同一片星空之下。


    相似卻不相同的世界,還會不會有他的存在?


    雲畫苦笑。


    她有些不明白,自己來到這裏的意義是什麽。


    上輩子的重生,一開始她是為了複仇,後來她發現複仇沒有太大的意義,重來一次更重要的是彌補遺憾,獲得幸福。


    她很幸福!


    找到了親生父親談鄭越,媽媽也找迴了自己的身份,父母重新走到一起,她還有了哥哥談少寧。


    最重要的是,她有了兩輩子最愛的人,有了幸福美滿的家庭,有嘟嘟和兜兜這兩個可愛的孩子,甚至……


    甚至還有了一對龍鳳胎。


    盡管她和薄司擎走到一起的過程,經曆了無數磨難,困難重重,可那些都是經曆,沒有那些經曆,就不會有她們那麽堅定要在一起的信念,那些磨難,一次次考驗著他們,讓他們彼此都願意為了對方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她再也不會那麽愛一個人了。


    那個世界,薄司擎,孩子們,就是她的一切。


    可她為什麽會來到這裏?


    為什麽會變成林雲畫?


    有什麽意義!


    從前的她,重生不重生,他們都所在同一個世界,隻是重生之後他們才認識了。


    而現在,她和他甚至都不在同一個時空,看不到同一片星空,腳踏的也不是同一片土地,唿吸的不是同一個世界的空氣……


    換句話說,他跟她,完完全全割裂。


    她要到哪兒去尋找他呢?


    從變成林雲畫開始,她甚至都沒有夢到過他一次。


    這輩子,還有想見的可能嗎?


    雲畫緩緩地閉上眼睛,眼淚無聲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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