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男主角,也是成名已久的影壇前輩。


    就是唐睿,也不便開口就罵,隻能慢慢磨。結束的時候,已是深夜。


    演員的態度很好,一直因為自己拖慢了進度而給所有人致歉。大家當然更不好說什麽,趕緊收工了事。


    唐睿看見等了許久的江燁,衝他招招手說:“來,跟我迴酒店。”


    距離片場最近的,就隻有一個小鎮。當地最好的住宿條件,其實也夠不上酒店兩個字,充其量是一個招待所。


    不過,主要角色的待遇還是高於普通人。給江燁留的,就是帶有衛浴的房間。其他的房間,都得出來到走廊盡頭上廁所,相當不方便。


    唐睿的房間跟他們的格局一樣,兩張床、一個簡陋的衣櫃,連待客用的椅子都欠奉。


    不過唐睿從來不計較這些。


    現在好歹還有間屋子有熱水,想當初拍記錄片的時候,在野外搭帳篷也是常有的事情。


    “就坐床上。”


    唐睿拍了拍床沿,笑著招唿江燁,說:“這裏條件是艱苦了些,但拍出來效果好。你要有什麽不習慣,就跟我說。”


    “不過嘛,你跟我說也沒啥用,這裏就這樣。”說完,他攤了攤手,臉上的笑意有些促狹。


    在他眼裏,江燁這個首音的高材生,哪裏吃過這種苦頭。


    就怕把他給嚇著了,便開了個玩笑。


    “那我也得跟唐導說,”江燁順眼唐睿打趣的意思說:“這裏解決不了,還有下次嘛。”


    見他語氣輕鬆,唐睿哈哈大笑起來。


    “歌寫好了?”這是他叫江燁來的主要目的。


    江燁點頭,打開手機裏存著的三首成品,把耳機線插好交給唐睿。


    這是用作品說話的時候,再多的語言介紹都是空白。


    唐睿接了過來,認真傾聽。


    剛開始,他的表情是認真,聽到一半時挑起了眉頭,看了江燁一眼。沒想到啊,這個年輕人的創作才華,竟然能到這種地步。


    別的不提,旋律就很有熱血江湖的豪情,整首歌也是他想要的那種感覺。


    要知道,感覺這種東西最是玄妙。


    說不清道不明,卻能讓人一聽就知道是不是自己要的。


    很多時候,人們會用“眼前一亮”來形容一見鍾情的事物。有些東西,你知道他是對的、是正確的,但你卻不會真正熱愛,見過之後很快就遺忘。


    但有那麽極個別的存在,讓你第一眼就愛上,隻聽一遍就能進入單曲循環模式。


    唐睿現在的感受,正是如此。


    因為是導演,他當然接觸過不同類型的電影音樂。因此,他雖然不是專業的音樂人,卻對音樂保持著極其敏感的觸感,尤其是對自己電影的音樂。


    他說不上來江燁的作品具體哪裏好,但一聽就知道是他想要的音樂。


    就像武俠題材的電影沒落了一樣,曾幾何時,這種豪情萬丈江湖兒女的音樂風格也紅遍大江南北,傳唱至今。


    江燁所做的,是在經典裏進行創新。


    音樂一直在往前走,他不能讓當下的音樂和二十年前沒有什麽兩樣,想要帶給觀眾新的音樂審美。


    主題曲大氣磅礴正氣凜然,是久違的俠客柔情,在當年最流行的風格。在這樣的基調上,他融入秦腔、昆曲,從唱腔和曲風上都帶來新的變化。


    主歌部分的蒼茫,到副歌時激情高燃,和電影的基調十分吻合。


    在聽的時候,唐睿甚至想到了用這首歌來剪輯預告片時,鏡頭應該怎麽運用,在腦海裏已經有了畫麵。


    片尾曲則是在浪漫哀婉的小調裏,唱俠客的遺憾,唱犧牲性命的小人物。唱給春天裏發出的第一抹新芽,唱給亂世中誕生的那些新生命。


    “十步殺一人”的鏗鏘決絕,則是江燁創作出的插曲。劍走偏鋒,卻極致抓耳。


    唐睿聽得入了迷,將這三首歌來迴聽了好幾遍,才想起江燁還等著他的迴複。


    “好,實在是太好了!”


    對於好東西,他從來不吝於誇獎。


    “唐導覺得,還合用嗎?”江燁問。


    “要是這都不合用,還有什麽合用?”唐睿笑得十分舒心。


    他助理明白,現在他的笑,才是真正放鬆的笑容。


    今天拍攝不順,唐睿心裏是有些煩悶的,隻不過為了不影響演員發揮,他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三首我都要了。”唐睿吩咐助理,道:“你聯係一下蘇慢,把版權合同簽了。”


    電影主題曲,江燁並非他首選。


    但江燁既是重要男配,電影又還在拍攝期裏音樂還不急。因此,他就先等江燁交出作品後,再做考慮。


    沒想到的是,江燁竟然能完成得如此出色。


    其實,江燁自己明白,這三首歌都有取巧的成分在裏麵,並非他的天賦有多驚人。


    假如他不是上輩子看過這部電影、聽過電影配樂、了解最終呈現出的作品,假如他不夠了解唐睿,假如他不是其中的一名演員,他都無法寫出唐睿滿意的音樂。


    有這樣的好結果,也算是沒有辜負他那一個月的閉關時間。


    剩下的事情,自然有蘇慢負責,不用他再操心。


    在客棧裏的戲份,江燁最多的戲是演那名店小二,打戲不多。這個場景拍完後,就轉戰戈壁灘,幾乎每天都在吊威亞拍打戲。


    氣候也正式告別秋天,進入冬日。室外夜裏的氣溫,常常下降到零度左右。


    整組人埋頭拍戲,就連過了元旦也毫無感覺。有激情、有意外、有一口氣過了好幾條戲,也有一場重要的戲份卡住幾天的時候。


    歡笑和著淚水,每天都是連軸轉的忙碌,劇組眾人也在這樣的氣氛中迅速打成一片,朝著共同的目標而邁進。


    因為條件艱苦,中間隻安排了幾次媒體探班,替電影保持宣傳亮相頻率。


    真正拍完戲迴到首都,眾人都覺得蛻了一層皮。


    江燁下了飛機,靠在車窗上看著兩側掠過的高樓大廈、車水馬龍,恍如隔世。


    昨晚的熱氣騰騰的殺青宴還未遠去,眾人的笑臉還在眼前,他又迴到了現代文明的世界。


    屬於自己的第一部戲,順利完成了?


    雖然覺得這個想法過於幼稚,江燁仍然不斷確認著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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