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萬火二字吐出,此前火仙令釋放的火焰轟鳴乍響,火苗躥上數丈高的石壁頂部。石梯、佛像皆開始扭曲。


    莫軻體內靈力瞬息消耗一空,眼前一黑,昏厥過去。木盈一手輕輕扶著莫軻,幾粒丹藥渡入他嘴裏。


    火海燃燒幾息,眼前的石梯佛像冒起大片大片白霧,如水般蒸發散去。白霧淡去之時,隻見一個噴泉在眼前。


    噴泉泉座形似燭台,中間有石龍吐水,其下有石人銜杯受水。石龍嘴裏,有一顆白色的珠子。


    白珠!


    噴泉上,還有一絲淡淡的霧氣。


    木盈吸了一口這霧氣,體內的靈力加速運轉,神識中的疲憊也逐漸好轉。


    生機!


    這霧氣,含有生機。


    木盈眼眶有幾分濕潤,“娘,我可以複活你了!”。正當她準備走向白珠之時,看了一眼莫軻。


    那道白色的身影浮上心頭。木盈猶豫幾息,暗歎一聲,並未走向白珠,而是選擇助莫軻煉化藥力。


    良久,莫軻幽幽地睜開眼。


    木盈勉強擠出一抹笑容,說道:“白珠在那!”


    莫軻抬頭望去,石龍嘴上,一顆通體潔白的珠子,外麵繚繞著絲絲淡淡的霧氣。這淡淡的霧氣被莫軻吸入體內,莫軻瞳孔微張,心髒砰砰跳動。


    他體內的疲憊感快速消去,渾身的力量似乎源源不斷地湧出,“壽元…”


    莫軻緩緩走向噴泉,撥開霧氣,一手抓向白珠。


    一道光芒照下。


    往昔的記憶,如畫一般展開。


    那是迷霧海!莫軻站在海麵上,他看到了自己與李許在鬥法。“這是我的記憶麽?”


    記憶緩緩向前,他看到自己與朱離火鬥法的一幕,與朱三顯鬥法的場景。


    無論是海麵上的水珠,亦或是帆船的殘骸,都可看的一清二楚,就連有多少粒水珠都可以數出。


    但凡被莫軻看到過,神識掃過之物,皆可一一呈現。


    莫軻怦然心動。少許,他嚐試控製這份記憶,在他神識彌漫之下,稍稍一動,他再次看到自己與朱離火鬥法一幕。


    隨即,他神識稍稍往另一側移動,他看到了更為過去之時。那是他與慧曾沉船堡碼頭喝酒之時。


    莫軻花了好些功夫平靜心神,隨後神識在他調動下,猛然移動。他眼前的畫麵不斷穿梭變化。


    一年。


    兩年。


    這畫麵變化之間,也讓莫軻神識有股炸裂之感。他的雙目與雙耳,已流下鮮血。


    莫軻對這疼痛與傷勢視若無睹。他不斷穿過層層畫麵。


    五年。


    六年!


    ……


    隻為,遇見你!


    韻音!


    莫軻咳出幾口鮮血,蒼白的臉上,泛著笑容。


    畫麵定格在那個夜晚。陽夾穀最後一夜!莫軻忍不住伸手輕撫韻音的臉上,但他的手卻從韻音臉頰上劃過。


    這隻是光!這隻是記憶!


    莫軻收迴了手,呆呆地看著韻音。這眼眸,這笑容,深深地印在腦海。秀發上,喚起了當時的芳香。


    欲問情深幾許?我的記憶中,滿是你!


    即便這是記憶,我也願意看他個千萬遍。


    莫軻控製神識,融入記憶中的自己。


    砰砰!砰砰!他感受到了肩膀上的溫柔。這抹溫柔,輕輕撥動著心弦,驚豔了歲月。


    夜微醺,人心醉!


    當第一縷陽光灑下之時,莫軻抽迴自己的神識,悍然向記憶深處衝去。


    他還有一件事想知道!那段空白的記憶!


    “和尚…”莫軻忽然有些明白此物留給慧曾的作用。慧曾也失去了部分記憶,他可憑白珠找迴那部分記憶!


    莫軻眼前的畫麵飛速變化,陽夾鎮、南荒禁地、迷仙林、巽峰、直到遇見聶青之時。


    記憶再往前,便是一片空白。


    莫軻此時七孔流血,低吼一聲,畫麵驟然變化。


    那是一處院子。院子的主人是個身穿素袍的儒士。女主人相貌雖是一般,但也是知書達理之人。院子裏,有數個老仆伺候。


    院子中,還有一個孩童。孩童年僅十歲,正在院內玩耍。


    少許,一位雙眼深邃,道士模樣打扮之人來到了院子。此人,正是聶青。


    “請問施主,可否讓貧道進入歇一歇腳?”聶青敲了敲院門,行禮問道。


    院子的男主人熱情邀請聶青進院,兩人以茶代酒,相談甚歡。興到濃時,聶青揮手施法,唿風喚雨,無所不能。


    “道長可是仙人?”男主人問道。


    “區區凡人而已!我觀公子麵相,似乎有些不對,公子可是常年帶病?”聶青凝神說道。


    “道長說的對!我這孩兒,常年身體不好,看了很多大夫都沒用!”男主人雙眼冒光,連忙說道。


    “公子恐怕命不久矣!”聶青歎道。


    男主人一愣,隨即當場跪下,“還請道長救救我孩子!”


    “快快請起!也罷,貧道與他有緣,收他為徒,帶他修煉仙家法術,可讓他延年益壽!”聶青扶起了男主人,說道。


    是夜,聶青帶著莫軻離開了院子。


    兩人沒走多遠,鎮子就山賊洗劫了,帶聶青趕到之時,院子的男女主人已倒在血泊之中。


    “這就是我缺失的記憶麽?”莫軻雙目一凝。


    “不,應該不是這樣!”少許,他低吼一聲,神識瘋狂湧動!


    眼前的畫麵破碎,化作一片空白。他要看到這份空白背後,真正的記憶!


    隨著畫麵的破碎,莫軻識海邊緣也開始破碎,化作一塊塊碎片。與此同時,一股堪比醒神果的劇痛傳來。


    他眼前的空白也有幾分扭曲,似乎隨時要從記憶畫麵中退出去一般。


    莫軻咳出數口鮮血,蒼白的臉上是堅毅的神情。


    “啊!”莫軻渾身青筋暴起,低吼道。隨即他的識海大範圍的破碎,但扭曲的空白畫麵卻開始穩定下來。


    識海中的劇痛讓他痛不欲生,但他的意誌始終保持著一分清醒!他臉上的那抹堅定,始終未曾消失。


    他要找到,家在哪裏!


    三丈。


    一丈!莫軻的識海,隻剩下一丈大小。他無數記憶漸漸淡去,難以迴憶。他忘記了慧曾、忘記了木盈、忘記公孫明…


    莫軻此時根本無法停下這識海的破碎,苦澀散上心頭。


    三尺!


    他忘記了廖毅,忘記了謝狂,忘記了聶青…


    一尺!


    他記憶中王冰菲與林婆的樣子逐漸模糊,逐漸淡去。迷仙林也無法記起。


    一寸!


    唯有記憶深處,最為溫柔的那部分,破碎的速度很慢。但即便是速度很慢,識海仍在崩潰。


    韻音的身影逐漸模糊,莫軻的眼神逐漸迷離。


    這是他最後一份記憶。


    這份記憶,也隨著識海的崩潰,漸漸淡去。


    “焚!”一道生澀拗口的聲音在識海中響起,一道火焰在僅有的識海中燃燒。


    何謂焚?永恆不滅火也!


    在這道火焰之下,莫軻保住了最後一絲記憶,他忘了如何認識韻音,忘了韻音是誰,但那抹驚豔了歲月的溫柔,卻深深留在記憶中。


    從未有過的深刻!


    欲問情深幾許?我即便忘了自己是誰,忘了你是誰,也無法忘記你的樣子!


    這道火焰之下,莫軻眼前的空白驟變!空白記憶的背後,緩緩展開!


    莫軻看見一片黑暗,黑暗中有一個人迴過了頭。


    還有一雙眸子!


    當莫軻看到這雙眸子之時,丹田的靈力球直接停止轉動,他的肉身開始萎縮,他的頭發又有幾分花白。


    所有的靈力,生機開始流逝。


    莫軻識海中的火焰,也隨之暗淡,搖曳。似乎隨時可以熄滅!


    這道火焰漸漸化作火苗,始終沒有熄滅!就是這火苗,護住了莫軻最後的神智與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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